小地精三岁半——老胡十八
时间:2021-01-30 10:37:21

  崔绿真知道她们是笑她,可她已经高兴得想不起要说什么了,只好讷讷着嘴唇,小声地喃喃:“姐姐,我最亲爱的姐姐们。”
  春月迈着大长腿三两步走过来,在她脑袋上“嘎嘣”一下,“看啥呢这么呆?”
  “看……看姐姐……姐姐真漂亮。”小地精红着脸,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哈,你这小甜嘴儿,是不是又想骗咱们零嘴吃呀?”春月豪迈的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迈着男人一样的步伐,走出火车站。
  本来,北京的高校都差不多一起放假的,春晖和友娣等着春月单位放公休假一起动身,所以走得晚了些,春苗在省城等着她们,四姐妹汇合后也不急着回来,又逛了两天省城,这才悠哉悠哉的回家。
  幺妹皱着鼻子,“胡峻哥哥都早回来好几天了,姐姐你们怎么才回来……”
  春月又给她脑袋上一个爆栗,“他过他的独木桥,我们走我们的阳光大道。”
  崔绿真龇牙,姐姐贪玩就贪玩呗。
  “对了,你怎么老叫他胡峻哥哥,肉麻兮兮。”春月完全一副女爷们的调调。
  “因为他又不是我亲哥哥,可叫峻哥哥又很奇怪呀。”
  “说什么呢?”春晖凑上来,姐妹几个不再提这茬,开心的说起这半年来牛屎沟和大河口的变化。
  回到家里,顾老太的鸡汤也炖好了,正在洗菜,准备炒菜。黄柔听见她们唧唧喳喳的声音,也下床出了房门。
  “四婶。”
  “四婶身体怎么样?我才知道你怀孕了。”
  “弟弟妹妹都好吧?”春月站在她旁边,比她还高了一个头。
  “你们别听幺妹瞎说,八字还没一撇呢。”黄柔抚了抚平坦的小腹,这才一个多月呢,哪就能知道里头是两个孩子?虽然闺女的话不会有错,可她还是觉着不要太早下定论。
  顾老太从厨房伸出头来,“我孙女说的肯定没错,你再睡会儿,好了我把饭给你端炕上吃去。”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怀孕的四婶(妈妈)可真是大熊猫一样的保护动物。当然,这也在情理之中,她在不知道怀孕的时候很是加班辛苦了一段时间,前几天有出血才发现不对劲,小地精一看,哟,怀孕了!
  而且,黄柔也不年轻了,早些时候又在田间地头劳作过,身体底子终究是累伤了,怀的要真是双胞胎,那可真是高危产妇了,家里人担心也是正常。
  崔老太和顾学章直接让她请个长长的病假,天天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颠簸,他们都不放心,休假就休假吧,反正也不缺这点工资。
  可黄柔舍不得刚步上正轨的事业,长达八九个月的病假能否请到不说,就是请到,她的副校长也不用想了,早有能人取而代之。她想先把暑假放完再说,休息两个月试试看,等胎坐稳还是想去上班。
  她如此坚持,其他人也拿她没办法,幺妹只好趁喝汤的时候又给了她一成灵力。
  于是,喝完一碗鸡汤后,黄柔忽然发现她胸不闷,心不慌,胃口也开了,就连脸色也开始有了血色。
  顾老太骄傲的挺起胸膛,“我就说吧,这蘑菇炖汤最补的,你嫂子养的老母鸡可真是最养人,明儿我再给杀一只来,你们赶紧吃。”
  她每天上午带着菜过来,给儿媳妇伺候好午饭后才回家,下午顾三下班回来接她的班照顾妻子,本着一个原则,请不起保姆可至少要保证她身边随时有人。
  第二天,在一串鞭炮声中,他们的皮革工坊正式开工。崔顾两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来到那座无人居住的农家院,随着黄永贵拉下电闸,各种增塑剂、软化剂、弹性剂放进搅拌机里,“哗啦啦”的轰鸣起来,纺织布垫上,各种原料往上刷,一层又一层,压延,加热,烘干……每一个环节都有接受过培训的“工人”目不转睛的守着。
  二这些“工人”,就是作坊的股东们。
  所有人都投了钱,这厂子就人人有份,他们干活是替自个儿干,都自发自愿的参加培训和劳动。每走完一道工序,所有人就松一口气,眼巴巴盯着下一道……好在,设备虽然老旧,但还算争气,开慢点儿,全程没有宕机过,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两个小时后,三张十平米的巨大黑色“皮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黄永贵让大家先别凑上前,他蹲下身摸了摸,捏了捏,又仔细的闻了闻,这股熟悉的人造革的皮味儿,彻底点燃了他的血液!只见他站起来,激动的红着脸说:“应,应该成了。”
  “啊!”所有人惊呼一声,刘惠“哎哟”一声跌坐地上,“可吓死我了,就怕我这一千块钱打水漂啊我……”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都给吐出来了。
  “瞧你那出息,要能做出皮包,还差你那千八百的,真是癞蛤蟆没喝过盖碗茶……”王二妹话未说完,在春晖的“咳嗽声”中,她识趣的闭嘴了。
  可陈丽华却接口了,“别说大嫂子,我也没见过嘞,原来皮子是这么做出来的,这三十平够做多少个包呀?要全卖出去,咱们得挣多少?”
  这可才是大家最关心的。林巧珍也忍不住说:“我看着一平咋说也能做三个吧……”
  “嚯!”所有人震惊了,那三十平不就是九十个,要再紧紧,可不就是一百个?!每个卖九十,就……就是九千块?!
  九千块是啥概念?!在场的人出了顾家三口,谁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最关键的是,他们原材料才花了三千多块,而开一次机器,只用了一个零头的材料,这要是全做完,岂不是……不不不,大家都不敢算。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包做出来!”
  就是几个大学生也惊呆了,她们没想到就离家一个学期,家里人居然鼓捣出这么个大家伙来!以前种花生种西瓜荷兰豆,那都是刀耕火种地里刨食,这一次可是直接用电开动机器嘞!
  这绝对算得上她们家创业史上里程碑式的一步,其意义性质不亚于人类从农业社会跨入工业社会那一步!
  春晖的眼眶很快湿润,她计划的是等牛屎沟实行生产承包责任制后,鼓励崔家人把分到的土地全部种成黑皮西瓜,这样生产力就能从农业种植上解放出来,农活让妈妈妯娌几个主持,大伯带着村里壮劳力组成工程队,上市里给人盖房子。
  因为到时候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无论单位还是个人,想要改善居住条件的肯定不在少数,全民大兴土木,大搞基建,可专业的建筑工人却开始供不应求,许多“解放”出来的农村人都发了一笔不小的财……当然,最重要的是学到了一门技术!
  许多农民建筑工人们,开始带着学到的建筑本事四处做工,去到邻市,去到省会,甚至去了南方,南方……“深圳速度”!
  到时候,等大伯他们站稳脚跟,有了本钱,她想让妈妈她们也跟过去,开个超市,饭店,宾馆,或者小旅馆和电话超市……哪怕是开个卖烟酒的小卖部,也多的是人买。
  对于那块充满金子的处女地来说,只要有人,有政策,就有需求,只要是能满足人类需求的店铺,都能挣到钱!
  在那儿掘金,那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啊!他们以后就是第一批老深圳人,以后还可以炒股,买卖房地产,哪一样不是挣大钱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崔家居然在生产承包责任制还没落实下来前,其他农民都还被拴在土地上的时候,就从农业社会一瞬间进入工业社会!至少比其他人早了两年时间!
  两年意味着什么?两年,小渔村的土地还没被大资本瓜分殆尽,他们抢先登陆就能占据最佳“岛屿”!春晖想到以后的激情“抢滩”,就激动得心跳加速,脸色通红。
  她的家人们呀,比她想象的还聪明,还能干,他们就是一群最有实干精神的农民企业家们!
  崔绿真只顾着看热闹,不防小手就被春晖姐姐握住,她用嘴型悄悄说了句“谢谢你”。
  刚生产出来的皮革性能还不稳定,黄永贵建议大家先别急,他裁剪出一块五平米大的,分成几个小块,带着几个女人坐到缝纫机前,画图,打版,裁剪,缝合,成型……每一个步骤,在他三十年的职业生涯里都做过,教过无数次,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能做出来!
  刘惠咋咋呼呼,做不了消耗耐心和细致的活,可她力气大,动作也快,就专门负责裁剪大块和打版;王二妹和手巧,负责按照版型裁剪小块;技术含量最高的缝合和成型就包在林巧珍身上,她专门守着一台最新最好用的缝纫机;陈丽华心思也细,就让她守着另一台旧缝纫机安装拉链和包带。
  所有分工,都是黄永贵经过一个星期岗前培训,三天的打版缝合教学后,认真考察,根据大家的脾气个性和能力进行分配的,大家心服口服。
  这时候,崔绿真才发现,对于他这样真正有技术有经验的老工人来说,哪些人能干什么活,哪些人干不了什么活,他几乎是看一眼就能知道。
  以前把他辞退的二十五中老板可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样的兼具技术与管理才能的老工人,捡到就是赚到!她觉着,工资好像给他开低了那么一丢丢……
  当然,黄永贵看着一个个黑漆光滑的漂亮皮包出炉,放在库房里通风散气,他哪里还会在意工资是多少!说实在的,等成品面世的时候,谁还靠工资过活呀?
 
 
第153章 
  没等那股强烈刺鼻的人造革味散尽, 刘惠和王二妹就迫不及待地每人背上一个,出街了。
  她们的皮包跟百货商店卖的不一样,做工更细致, 外形更精致些, 看上去也更适合女人使用。刘惠上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让那肉摊子的小张拉住问哪儿买的, 多钱, 他也给自己老婆买一个。
  因为,以她往死里扣扣索索的毛病,他就不信这包真是百货商店买的正品,说不定是从城南垃圾场淘来的。
  听说现在那儿的“倒爷”更多了,有三两个胆子大的居然敢卖皮革制品,虽然是二手的, 不知道谁用过的,可比百货商店便宜嘞!
  是的,现在的城南自由市场更“自由”了, 倒爷们不只是走南闯北卖货的, 还多了火车站汽车站谋生的“扒手”们,他们在邻市和省城车站得到的“东西”, 倒手就在城南市场销赃,利用几个地方之间的信息差做无本买卖, 比倒爷还更有“面子”。
  果然,小张小声问:“跟外省人买的吧?”本地人拉不下这老嘴老脸, 做扒手的都去外地销赃。
  刘惠不明所以,她还以为别人夸她包好看,外省货呢,把嘴咧到耳后根,“害, 咱们家自个儿做的,不稀罕外省玩意儿。”
  “你做?!”小张一愣,哈哈大笑,这女人可真会吹牛皮的,她要有这本事咋工厂招工没给她招进去领工资呢?还每次贪他几块碎肉碎骨头的。
  刘惠骄傲的挺起胸膛,“我妯娌几个,学会制作皮革啦,以后要啥包都能自个儿做,天天换着花样的背嘞!”说着,她还特意显摆的拿出一个手把掌大的小黑皮包,从里头数出两块钱递过去。
  当然,肯定还要状似“无意”的露出里头一沓厚厚的崭新的大团结来,惊得小张睁大了眼,“刘姐你这日子是发达了啊,有啥门路也跟我说说?”
  这下,他相信了。刘惠是什么人,以前来买肉掏的全是一分二分一角二角的零钱,她兜里最大面额不会超过五角,忽然有了这么多大团结,说没发横财?鬼才信嘞!
  他在国营菜市场虽然有份工作,可也是不死不活的表面风光,比不上外头那些当倒爷的,鬼知道他多羡慕他们兜里的票子!要不是猪肉是从肉联厂拉来的,他恨不得自个儿出去摆摊卖猪肉呢!
  家里女人嫌他挣不到钱还早出晚归不见人,孩子嫌他身上猪屎臭,想要啥玩具也没钱买,比别人家的娃娃可怜多了。最近,他就在盘算着,要不自个儿买两头猪,杀了拉到自由市场去卖?
  黑市上,猪肉已经卖到一块一斤了,可他在这儿不用票也只能卖到九毛,问题是每月死工资,卖多卖少也落不进他口袋。在外头可不一样,哪怕多一分钱那都是他自个儿的!
  刘惠学着弟媳妇那风情万种的好朋友一样,撩了撩头发,“哎呀,我这也没啥门路,就自个儿做呗。”
  她又把那个被“大团结”塞得胀鼓鼓仿佛下一秒就要涨破肚皮的小黑包放回去,拎上那条五花肉,刚转身,就跟刘珍碰到了。
  “姐你怎么在这儿?”刘珍背上背着不到一岁的胡峥,脸上擦着死人白的鸭蛋粉,颧骨上还涂了两块大大的红色,很像日本艺伎……瘆人。
  刘惠退开两步,故意晃了晃手里的三线五花肉,“当然是来买菜。”
  “可你不是在牛屎沟嘛,来城里干啥?”刘珍狐疑的看着她的肉,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下一秒,她的视线愣住了,指着她黑油亮的包问:“姐你哪儿来的?”
  刘惠挺了挺胸膛,刚要把自己家开工厂(作坊)的事宣扬出来,忽然就听刘珍大声斥责道:“姐你可别干不要脸的事儿祸害咱们,你妹夫下半年就要调市里去了,要知道你……”
  她还嫌弃的补充一句:“你要真干了不要脸的事儿,我可不认你,小峥也不认你这姨妈。”
  刘惠愣住了,她被她口口声声的“不要脸”三个字吓住了,一时竟忘了解释。可她刘惠也不是吃素的,“刘珍你说谁不要脸呢你,我咋啦我就不要脸了啊?”
  “要说不要脸,谁敢跟你比啊,你看看你好好的一张脸画得鬼似的,咱们娘给你天生的好脸你不要!”
  其他人“噗嗤”一声乐了,可不是嘛,刘珍这妆画得,真鬼见愁啊,还厂长太太呢,白拿那么多好东西不会用!
  刘珍现在红的可不止两个颧骨,整张脸都涨得通红,鸭蛋粉都盖不住的红!
  “你胡说八道!”
  刘惠跟小妹的对决,难得有这么得占上风的时候,她双手叉腰,大声回骂:“我胡没胡说,大家看不见吗?亏你还是厂长太太,这么多年城里白待了,一点长进也没有。”她故意亮了亮自己的皮包,似乎是在说“这样的皮包你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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