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声：“喂，小夏，有什么事？”
哪怕是在打电话，夏阳秋脸上也立刻带了笑：“陆董，《刀剑江湖4》，就是魏董安排导演拍摄的那部剧的主演来找我，说这个导演……”
夏阳秋将之前李峰的投诉一一说了。
电话对面传来了心情不错的笑声：“我觉得这个导演挺有想法的，片场本来就是导演说了算，这方面的事情你也不用管了，全权交给这个导演吧，毕竟是魏董推荐的人……唔，等到拍摄完成，安排一个好的推荐位给这部剧吧。”
夏阳秋心领神会：“那是自然的。”
投拍这部注定烂尾的剧是耗费资源，全息频道的推荐位也是耗费资源，前期投入越多，这部戏拍砸了之后，公司也会亏得越多。
而造成一切损失的魏明杰，也将因为又一次的失误决策，一段时间内彻底丧失在魏氏的话语权。
……
距离上次申诉无果，李峰只能继续投入到拍摄中。
只是他在后续的拍摄过程里情绪陷入了低潮，总是莫名的透出一种被强权压迫的郁郁不得志的味道。
这可让魏澜意外之喜了，她正好需要的就是陆安宁有这种情绪。
其他几个主要角色的演员没有和李峰一样有这么多想法，他们都是魏氏集团的B级、C级的签约演员，是参演集团旗下全息频道电视剧的常备班子，属于不能说红，但在观众面前脸熟，却没太多粉丝的类型。
拍戏对他们来说是和普通白领上班一样的工作，出外也没多少明星效应——当然，他们的收入比起普通白领还是高出很多的。
“cut！贺子轩，这一遍重来，动作太刻意了，你不能因为知道接下来是一个搞笑场景，把这个动作刻意化，你在抚摸时候要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暗器很漂亮，你习惯性的摸了它一下，想一下那是你最喜……”魏澜说到一半改口：“就想象那是你的球鞋。”
饰演反派暗十一的是一个C签的年轻演员，名叫贺子轩。
魏澜是一个创作者，观察力一向敏锐，在二楼的导演室居高临下，可以透过单向玻璃看到一楼演员舱的情况。
每次贺子轩进入全息舱之前，都会换上拖鞋，小心的把自己穿来的球鞋收好，可见其心爱程度。
贺子轩才进公司没多久，正是资历浅想出头的时候，听到魏澜的话不敢怠慢，连忙道歉：
“抱歉魏导，我再来一次。”
暗十一站回原处，作为一个杀手，他在行动前有检查一遍装备的习惯。
他先是从精致的机关木盒中拿出了各种武器，最后从最里面的格子里取出了一枚流星般的暗器，轻而缓的抚上了它在月光下散发着蓝色幽光。
这一次贺子轩可能他带入了自己的喜欢的东西，眼神充满了欣赏，可以说得上深情。
能做演员，贺子轩的长相自然是英俊的，一双桃花眼，下颌精致，有一种端正的英俊，挺适合古装的，原本进公司报名的是练习生，不过那边竞争大，娱乐圈各式各样的帅哥美女多不胜数，他帅得没啥特色，就转到演员这边来了。
魏澜给他准备的衣服、配件等道具都是最精致的，一身飘飘欲仙的白色长袍，在其他一众服化道走落魄风的其他角色中显得十分抢眼。
全息电影的妙处就在这里了，天上的月亮直接被魏澜拉近了，巨大又明亮，完全笼罩了贺子轩的身影。
魏澜意念一动，立刻一阵风吹过，吹起了贺子轩的黑色长发和白色长袍，构成了一幅曾经只有用特效才做得出来的潇洒唯美之景。
在魏澜的前世，眼下的小投资想做这种级别的特效，那绝对是痴人说梦。
紧接着贺子轩口中喃喃说道：“绝命流星镖，锋锐无比，吹毛断发，镖刃上还淬满了致命剧毒，见血即散……嘶！”
一滴鲜红的血液快速从贺子轩摸着镖刃的手上冒了出来。
贺子轩脸色骤变，快速伸手摸向机关木盒，脸色发紫，呼吸困难的从里面拿出了一枚药丸塞入口中。
四周的环境没有一点变化，贺子轩之前营造出来的男神氛围却消失无踪，反而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喜剧效果。
这时候屋檐下还传来一道深沉的男声：“十一，在屋顶上干嘛呢？”
“啊，我吹吹风！”贺子轩一边快速的嚼咽下解药，一边答道。
男声突然拔高，一反之前的低沉，充满疑惑，又产生了一重反差‘笑’果：“我怎么听你在吃东西？”
“我、我吃点宵夜。”
“臭小子，居然吃独食，还有吗？”
“吃完了……九哥。”贺子轩有苦说不出地按着胸口，像是想让解药快点进到胃里。
“去你的！”
下面兜头一只拖鞋丢了上来，正中了贺子轩的后脑勺。
“好，过了。”
魏澜的声音响起，这场戏的两个演员松了一口气。
出了全息舱，饰演暗九的男演员刘陶和贺子轩随意的聊起来。
“子轩，你刚刚带入的什么呢？那么深情？”
贺子轩嘿嘿一笑：“魏导说的球鞋。”
“靠！”刘陶笑出声来，然后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导演室：“看来我们这部剧没一个角色不是走搞笑路线的，之前你的角色造型，我还以为这是魏导给帅哥的专门优待呢。”
“害，我前面几场戏多惨你又不是没看到……”
别说刘陶这么开玩笑了，一开始贺子轩自己都暗暗怀疑过，魏澜作为一个女导演，给他弄这个妆造，是不是想借权力之便泡一下他。
普通男人都充满了女人不理解的迷之自信，更别提贺子轩这种帅哥。
不过在拍到剧本后面几场戏的时候，所有人就打消了这个揣测。
甚至于到了两周杀青之后，在参与这部剧没看到成片的所有演员们看来，就没有一个角色不‘人设崩塌’的。
当然，片场导演最大，最有资历的A签演员李峰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只有按照导演的要求乖乖拍摄的份。
魏澜拍摄总共用时二十天，两周演员拍完所有戏份，剩下六天她用来剪辑配乐。
得益于全息导演机的强大，这项本该耗时不短的后期工作大大缩短，魏澜不仅游刃有余，甚至还有精益求精的时间。
这部剧原本给的完成时限是一个月，魏澜提前了十天完成任务，夏阳秋也非常‘好说话’的提前了档期，还给了一个推荐位。
联邦历2010年7月20日，《刀剑江湖4》的海报出现在了魏氏旗下的全息频道页面上。
第二排右侧，一个不算最好，也不算最差的位置。
第8章
凌晨一点，方波准备睡觉了。
原本他的正常睡觉时间是3点，但因为他最近发现自己刚25岁就有了发际线后移迹象，所以打算开始调作息了。
这么直接睡肯定是睡不着的，就像有人睡前听音乐、听ASMR、听数学课（。）一样，方波有自己独特的催眠习惯，那就是睡前看一些明显就很无聊的烂剧。
戴上不算重的头盔型全息仪，方波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全息仪的设计都是符合人体工学的，躺着不会影响舒适度，就和过去人们也喜欢躺着看电视一样，大部分年轻人基本也都是躺着用全息接收仪的。
进入全息空间之后，方波熟门熟路的扫了一遍六大台的全息频道。
所谓六大台，背后也靠着现在联邦影视业的六大行业巨头。
魏氏影业作为六大巨头之一，旗下的全息频道启明星TV，曾经是收视排行榜第一的老大，后来面临当时其他资本强势入驻的竞争，也从来没跌落过前三，在近五年慢慢跌落到第四，如今因为《星河战舰》的投资失利，频道新上画的电影电视剧大大减少，已经排到了第六，被排名第七的新频道咬得很近，地位岌岌可危。
方波本来就要找无聊的烂剧，恰巧看到启明星TV上线了一波新剧，就进入了这个频道。
首页最大的封面是魏氏当下主推的一个都市悬疑剧，睡前当然不可能去看悬疑剧，方波视线下滑。
然后就看到了第二排右侧的《刀剑江湖4》。
瞧瞧这古早的暖黄色背景，这不知道落后几个时代审美的服装，还有海报上标准的‘山’字型主演群像，简直是集齐了七八年前武侠剧元素的怀旧大成作品。
海报上除了红色行书的剧名外，宣传语很简单——不一样的江湖。
还不一样的江湖？光看封面，方波都可以推测出它会有多无聊了。
不用说了，走你。
全息时代下的单元剧模式分为两种观看模式，一种是免费观看，每10分钟会出现一次强制观看的3分钟广告，并且只能看导演视角，不能录屏截图，后面两集要各等一周才会解锁；还有一种是付费观看，直接花费5元买断，无广告，能够截图、转制15秒内的动态画面，可以选择各种视角，后面两集每隔三天可以提前观看。
方波选择的是免费观看，他觉得从这个海报上来说，自己应该撑不过第一波广告就能睡着。
眼前一黑，进入剧中世界。
开头就给方波震了一下。
有点洪亮的BGM，伴随着一道粗犷味道的背景解说响起。
“永安三年，四十年前天下第一高手夏风融合一生武学精髓，自创的秘籍《天命玄决》流落江湖，平静了十年的中原武林，风云再起……”
声音虽然不小，但控制在了一个度上，没有到让人不舒服的地步，方波只觉得古早武侠剧的味儿很浓，不至于产生退出的想法。
跟随导演视角越过山林小道，一名骑马的男人出现在了小道上。
从远而近，构图流畅。
然后切换到主角陆安宁的背影，他牵着马走进了一家不大的客栈。
把马交给马倌，进客栈，叫小二上牛肉。
虽然场景不同，但是类似的剧情好像在各种古装武侠剧里已经看过千百次了。
不过这部剧的整体调色和视角切入很舒服，让方波的注意力一直维持在一个不错的水平，没有如预料中一样开始转入睡眠状态。
“客官，您说您要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咦？
小二的反应让方波心中微有些惊奇。
就听到跑过来的衙役斥责明显是主角的陆安宁：“竟然口出狂言要吃牛肉，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是了，古代吃牛肉犯法的，这个小知识还是他上次看营销号发的‘武侠剧十大不合理情节盘点’看到的。
有点意思。
被吐槽归吐槽，别人顶多不拍就罢了，这个导演还拍出来自嘲了一番。
方波来了点兴趣，看着这场冲突罕见的以主角吃瘪为结束。
店小二感叹道：“大侠，时代变了啊！”
“噗！”方波笑出了声。
这句话明明好像挺平常，但是在这个环境下莫名的有笑点，甚至他觉得他有点忘不了这句话了。
剧情推进，江湖盛传绝世秘籍出世，一代大侠陆安宁接受了好友的托孤，带着对方有些顽劣不成器的儿子侯乐生前往江南投亲。
结果在半途中，一个阴差阳错，陆安宁发现那本江湖人人寻找的绝世秘籍，竟然就在侯乐生的身上。
起因是陆安宁在侯乐生的底裤里侧发现了文字，想继续研究的时候被洗完澡的侯乐生拿走穿上了。
值得一提的是，全息电影有演员隐私保护，在某些含有裸露、血腥场面的特殊剧情时，只能看导演视角，所以饰演侯乐生的演员不存在走光的风险。
“你底裤里的东西是什么？”陆安宁疑惑的问。
只穿了一条底裤的侯乐生一怔，然后气得满脸通红：“还有什么？你底裤里难道没东西？”
陆安宁下意识的反驳：“我底裤里当然没东西。”
侯乐生视线下移，看向了陆安宁的双腿之间。
这时候的导演视角非常巧妙，切到了陆安宁的背影，自脚底下往上看，陆安宁站姿也是大马金刀，双腿摆得很开，侯乐生正好坐在浴桶边上，半个身子从陆安宁下体的‘人’字型空白里面露出来。
有点微胖的侯乐生满脸诧异，视线落在了视野中‘人’字的顶端……
“你没有？”最后一个‘有’字，声音都变调了。
“哈哈哈……”方波再一次笑出声。
大侠陆安宁的人品当然是可以信赖的，于是他决心要保护侯乐生和秘籍，安全将两者护送到江南。
在赶路途中，出现了武侠剧里常有的剧情，陆安宁救下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美女。
“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真不知该怎么报答你。”被陆安宁救下的女子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哎……”陆安宁满脸遗憾的叹息一声：“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要不然我就与你结为结拜兄弟。”
“哈哈哈……”看到了十分钟，方波已经第四次大笑出声了。
突然，眼前的世界骤然一黑。
一个红了很多年的影视巨星穿着一身绿光闪闪的铠甲出现在方波面前。
“是兄弟就来砍我！我在蓝月传奇等着你！”
“艹！”
被吓了一跳的方波不爽的退出了免费观看模式，然后直接重新花费5元付费点播了这部剧。
这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找一部烂剧看着睡觉，只是希望这部剧后面也能保持水准，足够有趣。
全息电影时代，没有盗版的困扰，但是新型的付费模式下，也催生出了一些‘剧骗’。
所谓‘剧骗’，就是一些电影电视剧为了吸引观众买断，将一些吸引眼球的爆点、投入很大的场面放在最前面的十分钟，吸引了观众买断，但是实际上精华的也就那十分钟了，后面的剧情因为驾驭力不够或者投资不足，基本都是虎头蛇尾。
这种‘剧骗’明显是为了赚快钱，往往捞够一波就走，但是观众评价会特别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