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设置成免打扰,把手机收了起来。
申姜一回去就看到宋小乔手机上未接来电一堆。
但她用被褥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一个也没有接。
“小乔?醒了吗?”申姜问。
被子里的人没有理。
申姜过去,费尽地挤到被子里,宋小乔到是动了一下,让开一点位置叫她能躺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申姜原本是杂七杂八地乱想,但大概今天运量太大,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听到电话似乎又响了起来。
这次响了很久,超时被自动挂断后,又再响起,坚持不懈。
申姜迷迷糊糊坐起来,欠身拿起宋小乔的电话,正要帮着接,电话却挂断了。
她顺眼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
半夜12:12分。
在打算把手机放下的时候,余光看到手机锁屏界面上排排来自宋妈妈的未读信息。于是又将手机重新拿起来。
申姜一直以为,宋小乔不接电话,是因为家里人一直在催她回平城参加葬礼,而她不想面对。
看到这些信息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宋妈妈不是催宋小乔回来,从头到尾都在催促她马上回国外去,不要回平城。
在宋小乔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回到国内不肯走,又因不敢面对爸爸已死的现实,在X市落地徘徊的几天中,宋妈妈和宋分时一直在不停地阻止她。
刚才在殡仪馆,申姜看到宋分时疾言令色地跟宋小乔说话,也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因为宋小乔来迟了,宋分时不高兴。
而是因为,宋小乔没有听话。
宋分时压根就不希望宋小乔出现。
但显然 ,其它亲戚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当时大家见兄妹两个有争执,围上来‘劝架’时,宋分时立刻就停下,不再说什么。
而最近的几条消息,宋分时一直在强调 :“爸爸过世前就是这么要求的。不许你回来参加葬礼。并且已经做好了安排。国外的的房产会过户到你名下。过了这段时间,我陪妈妈去看你。”
在没有收到宋小乔任何回应的情况下,他发送的最后一句是。
“就当是完成爸爸的遗愿。这个时候不要耍小性子。”
申姜放下手机十分疑惑。
为什么不让宋小乔回来?
如果说是为了争家产,不至于宋妈妈也完全站在宋分时那边。
那除此之外,宋小乔有什么不能回来的理由?
申姜看完信息,扭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小乔已经醒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头发乱蓬蓬。因为偷偷地哭过,眼睛肿得厉害,看去像一只悲伤蛙。
申姜头一次觉得悲伤蛙并不好笑。
“给你叫外卖吃?”
宋小乔没回答,仰头躺着,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饿吗?”
过了一会儿宋小乔开口却是答非所问:“我爸爸没有心脏病。他上周才做过全身检查。并且最近半退休状态,基本都不怎么去公司。也没有过度劳累。”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有些幽远:“没有心脏病、没有隐患、身体健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心脏骤停?”
说着摇摇头:“我不相信。”
也无法接受。
她喃喃地说:“其实上飞机前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国送送爸爸,可到了国内我真的害怕。一想起到要回平城,就害怕 。大概是害怕看到爸爸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说着抱着枕头捂在脸上,好久都没再动。只是用力攥紧申姜的手。
申姜想安慰她,可似乎说什么都过于无力。于是反握她的手,和她并排躺着,静静地听她说话。
“妈妈说,是因为怕我受不了,才不让我回来。可我一点也不相信。因为这的话,左右我现在都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连送山都不让我去?家里有什么事瞒着我。”宋小乔丢开枕头,露出憋红的脸,转身看向申姜:“你相信我吗?”
“什么废话。”就像当初她说有人敲门,宋小乔立刻无条件地相信她一样,申姜说:“当然相信你。”她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觉得有什么可疑,那我帮你一起找答案。”
宋小乔红着眼睛 ,黯哑着声音问:“可我们从哪儿开始?”
申姜想了想:“宋叔叔已火化,所以我们不大可能在死因找出问题。那我们就从另一个方面着手。”
“什么方面?”
“你们家的秘密。”申姜正色说:“宋分时说,不让你回家是你爸爸的遗愿,这不是很奇怪吗?心脏骤停是突发性的没有预兆,宋爸爸照道理讲,无法预计自己的死亡。他一个这么健康的人,怎么突然想起来设制这么个遗愿?”
宋小乔想了想:“难道我家在国内有仇人,或是被什么高层胁迫?或者无意目睹了什么事 ,害怕祸及家人?”
申姜说:“要真是这样,没道理只有你有危险。照一般的观念来讲,宋分时是儿子,是宋家的继承人,他应该更危险。你妈妈也应该有危险,可为什么大家都没事,你要躲呢?”
“要不去家里找找。”宋小乔想了想说:“如果说有什么线索,一定在家里。宋分时和妈妈明天上午要去酒店送客。家里没有人。”
申姜有些迟疑。
宋小乔问:“怎么了?”因为哭过,鼻音还是很重。
“我在想,既然宋分时和你妈妈都那么说,也许真的有什么你不能回来的理由,你是不是最好先离开……反正有我在平城,我……”
“我不会走的。”宋小乔决然打断她的话:“就算真的有什么事,逃跑也不是办法。难道我真的一辈子都稀里糊涂地不回来吗?”
申姜想劝,可又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逃避从来不是好办法。
但莫明还是有些不安。
从到了平城之后,她心绪就不太稳定。
一开始她以为是车站的设施太不友好,导致自己烦躁。
可现在这种好像有什么要发生的感觉,却似乎只增未减。
宋小乔还想说什么,突然僵住,停下来低头看自己的手臂。
申姜也看到了,她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很腥。
‘沙沙’‘沙沙’
有声音,在门外响起,像是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最后停在门前。
与两个人,只隔着薄薄的门板。
两个人下意识地屏住呼息。
一齐看向不远处的门缝看去
地毯上,原本有从门逢里漏过来的光。
但现在这些光,正从左侧一点一点消失。
可右侧才是电梯的方向,左侧是走道的尽头,那边只有两个已经退掉的空房间。
申姜中午吃完饭上来时,正看到有人离开,清洁阿姨正在打扫。
所以那里没有住人。
怎么会有人从左侧过来?
门缝完全被挡住,没有任何光透出来之后,就再没有声音响起。
申姜几乎要以为,不论那是什么,都已经走了。
宋小乔做了个敲门的姿势,口型问她:“是敲你门的那些人吗?”
申姜摇头。他们不会这样。
转身就要起床下去看看,宋小乔立刻指指门缝。叫她不要轻举妄动。
申姜看了一眼,做了个口型:“没事。”
示意吓得有些僵住的宋小乔不要发出声音。自己缓慢地掀开被子移到轮椅上。一点点地靠近门。
同时心中,也不得不庆幸还好轮椅才保养过,才这么顺滑。
不然‘嘎吱嘎吱’声不知道多大。
人还没走近,人家就知道她来了。
路过书桌的时候,她顺手操起桌上的台灯。
底座向上倒拿着。
宋小乔见她上去,有点急了,欠身想抓住她,她连忙滑着轮椅躲开,瞪眼示意宋小乔别慌。
转身仍然向门口去。
宋小乔咬牙,也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飞快地跑过去,拉住申姜的轮椅,示意她在自己身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上前。
门缝一直没有光重新漏进来。
不论是什么,说明都一直在门外。
宋小乔一点一点地靠近门,脚停在门边。
金色的指甲、脚趾微微抓紧地面,粉嫩的后跟轻轻掂起来,并探头向猫眼看去。
手则向后伸,让申姜把台灯给自己,
申姜跟在后面,把台灯交到她手中,却突然有一个不好的想法。
如果是人站在门口,脚的阴影应该只有两道。
门缝其它地方应该是亮的。
可现在,整片都是黑的,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那,对方现在是什么姿势?
而从猫眼向外看的宋小乔,看了一会儿,也感到疑惑,保持着姿势向外面张望,小声对申姜说:“是不是走廊灯坏了?外面全是黑的。”趴在门上嘀咕:“什么啊,还以为外面有人。”原来只是停电了吗?
虽然是这样,但并没有立刻离开猫眼。
因为感觉,黑暗里有什么。
她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一些。
申姜低头看向门缝,却整个人僵住。
原本被挡得严严实实的门缝,现在只有两道阴影,就像是有一双脚站在那里。
而除了这两处被挡住的地方之外,走廊上暖色调的光,从门缝其它地方漏进来,静静落在宋小乔的赤脚前。
明明外面是灯是亮的。
宋小乔和对方,正隔着一扇门,脚尖对着脚尖站着。
而她说……外面是黑的……
就在申姜反应过来,猛然伸手抓住宋小乔向后拉的瞬间。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从猫眼中传来。
随后,一点一点地,有什么将碎掉的玻璃从里面挤出来。
在玻璃落地的瞬间,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门周围所有透光的缝隙,都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挤满。
悉悉索索,有什么从缝隙里一点一点地挤进来。
黑暗降临,恶臭随之蔓延。
两人一点一点地后退。
黑暗完全笼罩了房间。
而在黑暗中,申姜除了令人汗毛倒竖的蠕动声外,只能听到自己和宋小乔的呼吸。
它们急促而沉重,似乎马上要不堪重负,心脏也要爆裂似的。
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但视线之中,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又疑惑起来。
自己到底没有睁眼?
绝对的黑让人有一种,不知道是否自己真实存在的幻觉。
甚至又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软湿粘滑的东西,已经顺着自己的腿蠕动着爬了上来。
直到撞在墙上再无路可退。申姜才停下来。
她尝试有节奏的深呼吸。
默默数十声之后,蓦然叫了一声:“宋小乔!”猛地向身前的地上扑抓过去。
她叫这一声,本意是让宋小乔后退,躲开。
但她明显感觉对方也扑了过来,就一如,两个人早年,一起埋伏‘校霸们’时那样。
-
等孟夜感觉不对,冲上来撞开门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申姜双手掐着什么,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而宋小乔半点形象也有没有地叠在她身上,利用全身的力量,帮着她按住手,生怕对方会挣扎跑脱。
看到他后,申姜几乎是嘶吼:“我们抓住了!”
在孟夜的再三阻止下,宋小乔才半信半疑地爬起来。
申姜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手里除了黑色的灰尘,真的什么也没有。
过了十多分钟,两个人总算换了衣服 ,整理好。
孟夜坐在沙发一侧,看着坐在沙发另一侧,捧着热茶披着毛毯的申姜。
宋小乔去卫生间了,就剩下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刚才漆黑一片的房间,在那个东西消失后,又恢复了常态。明亮又安静。
而孟夜翘腿,看着申姜只剩骨头的一双手,心情难以言喻:“你怎么想的?”
“我又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申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没缓过来。
那些被她抓住的黑色灰尘消失的时候,她手上皮没了,肉也没了,整个手掌除了一把白骨。其它都根随灰尘消失了。
但手却行动自如。也不疼。
诡异。
“先不说它是什么,总之,既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更不要用手去抓!”孟夜不可思议:“这不是常识吗?”
“那我用什么抓?”申姜平静地问。
“你非要抓它干嘛呢?你要不是渊宅的主人,这一抓下去你人都没了!”
“我就是知道自己是谁,这不才伸手去抓吗?”申姜说。
孟夜感觉自己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它又不是冲你来的!这是人家的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见申姜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在那儿有一下没一下地玩骨头。
顿时血压上去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泯’,如果有人向祟神发下宏愿,祟神实现他的愿望后,他就要还愿。他要是不还,祟神就会派‘泯’来收走自己应得的祭品。你懂了没有?”
申姜点点头:“听懂了。然后呢?”
坐在她对面的孟夜觉得,自己正在花光这一辈子的所有耐心:“祟是什么知道吧,也就是邪祟,是元祖都无法剿灭,只能用‘分天术’切割出来的旧日神祇。它一直以来,在这个世界上,是以神的面目存在的。人们所立的每一个庙,拜的每个菩萨,创造的每一个神话故事,都是它的□□。人们所崇拜的每个神,都是它本身。而‘泯’之所以出现,一定是宋家的人跟祟神发过大愿,他们的愿望实现了,到了时间,那崇神的仆从就来收取祭品。这事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你多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