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你没有做那样的事。”她嘀咕。
“你怎么知道?”少年看着她。大约以为,不过是敷衍他的话。为了找到亲人而已。
“我就是知道。”申姜想再想出些安慰人的话,但也无果,只是闷声催促他:“你快把棉衣穿上吧。虽然薄了一点,但可以暂御风寒。等之后我赚钱些,再给你换厚些的。”把伞撑开,掂脚给他打着挡些风雪,边让他腾出手来把棉衣套上,边用另一只手用力地拍掉他身上的积雪。
少年没动。只是垂头站着。
在此之前,没人相信他的话,他被赶出来身无分文,也没有人在意风雪这么大,他衣衫单薄赤手空拳地,要怎么走那么远的路。更不会有人在意,落雪会不会化在衣服上,会不会冷,帮他拂一拂。
拿着棉衣的手慢慢抓紧,扭头似乎想掩饰,可终于还是忍不住,拉起袖子飞快地抹了抹眼睛。又怕被申姜看出来,只低头任她拍打,胡乱套上棉衣。
申姜正帮他拍着雪,心情很复杂。
一部分是因为这些他的遭遇。我牢山大尊上,竟然要吃这样的苦!气人。
一部分是因为形势不妙。
她是想从京半夏身上得到答案,所以入梦来问。
可现在的他,并没有入道,根本不可能回答这么高深的问题。
除非把他叫醒。可是木屋中的京半夏现在的身体情况非常不好,强行叫他醒过来。就算痛不痛苦不重要,万一崩了就此逝世怎么办?
正想着,扭头看到抱剑踢踢踏踏在四处闲逛的镇守灵修。
对方虽然装作不在意,但时不时地偷偷描她一眼,大概还是对她的摩托车念念不忘。于是灵光一闪。大声对那个镇守的灵修喊话:“我还有许多新奇的灵宝,先前问你的问题,只要有人能回答得出来,我就会双手奉上。三个月内若有人答得出,只管到流地来找我。你帮我散播出去。即使到时候是别人答出来,我这摩托车也送你!”
镇守的灵修又惊又喜:“真的!?”
“真的!即使不是完全的地答案,是些线索也无不可。”申姜伸手,本来想变个汽车震慑一下他,但大概是因为那东西太大了,构件太多,她暂时还没有那么强大、周密的能力,最后只变了个三蹦子出来,心里不免得感叹,自己对自己的能力看来并没有清醒的认知,之前真的想太多了。摩托车实在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对灵修说:“看,这种东西我多着呢。不吃草、不要油、不用喂,自己就能跑,会飞的也有。防风、防雨还不用灵气充盈护体,比御剑好。这还只是其中九牛一毛。我阿父积年累积,珍藏了许多的好东西。还有许多修练的典籍。所以我才小小年纪就有几万年的修为。”
镇守的灵修见她并没有用百宝袋,随手就可以凭空变幻好多种灵宝出来,一时深受震撼。
之前只觉得她普普通通,只是用的灵宝特别一点,没想到还有这样高的修为。
大声应着:“若是这样,我自帮你四处传播出去。”说着施用探灵打到她身上去,想知道她的来历。
她也十分坦然地任由对方试探。
可灵修这一探,却如石沉大海。
对她的许诺更加相信了几分。大概在想,有这样修为的后嗣,其父又是什么人呢?这种人的收藏,那可还得了!
“你放心吧。我立刻会报与师门知道。到时候若有线索,便上门拜望。”
鹿饮溪皱眉看了那兴奋离开的灵修一眼,问申姜:“我母亲老家在流地。姓鹿。家里并没有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修士。家中血脉资质也极其一般。大概很难有什么厉害的修士亲属。你果真没有找错人吗?”
“没有。”申姜对他笑,眼睛亮晶晶:“我就是为你才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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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神祇
申姜对他笑。召出摩托车跨坐上去, 示意鹿饮溪也坐上来。
走前想了想,怕灵修并不把这些灵宝当一回事,不肯十分尽力。又对着正离开的灵修背影大喊:“你速度可快一些, 我父亲重病,已有天人衰弱之相,他怕我怀璧而获罪, 把那些他经年所得的灵宝及收藏的宝典, 都沉处虚妄之海做为陪葬了。要是三个月还拿不出来,就会化为灰烬。”
跑了好远的灵修大惊失色,调头御剑跟上‘突突突’开着的摩托车:“虚妄之海在哪里?”
“规则之外的虚无之地中。”申姜扭头对御剑与自己并行的灵修一笑:“不然我找你打听什么?难道还真是机智问答通关呀。我跟老师说吧,只要有人找到方法,那些我家的宝藏别说给几件,就是分一半甚至全部给你们都没问题!”
灵修皱眉:“那你图什么?”
申姜没有立刻回答, 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修为怎么样?”
灵修愣了一下, 犹豫道:“灵修只能探知到比自己修为低的人修为如何。你的……我不知道。”也就是婉转地承认自己不如她。
“我今年二十二岁。”申姜反问他:“你多大?”
二十二年就有超过自己的修为。灵修呼吸声有些急促:“我入道三百五十年。登仙无望后, 在山门之中转理俗务, 成为镇守五十余年。”
“我十岁入道。你这样的人需要修练九万余年才能拥有的修为,我只用了十二年的时间。但我并非什么绝世的天才。只是受我阿爹教导而已。”申姜说。
她表情实在诚恳:“但我阿爹不赞同我登仙。”
“为什么?”镇守的灵修完全不懂了:“即可登仙,为何不肯?”
“他以为, 人生在世, 不是以活着的时日多少来界定是否有价值。所以修道而长寿并不值一提。且不论活在哪里,是上界,还是凡界, 都自各有其绚烂之光华。一味不停地追求各长的寿命,或其它境界,不过是被远方虚妄的光所迷惑的另一种虚度光阴而已。所以,日前, 他才将对修行更有益的典籍都沉到虚妄之海中了。虽然我恳求于他,他却并不听从。我此次出山来找亲人,也是想着以情动之。但大概是不能成功的。”
申姜说着,一本恳切:“你身为灵修,该当是懂得我的。我胸怀大志,自然不甘心。你找的人若是真的有解法,到时候将那些灵宝书典都从虚空之中找回来,我甚至都不独占那些书典,会抄誉一份全数赠送给你们。”
“你所言属实?”灵修正色。瓜子早不磕了。方才只是说灵宝典籍,却没有讲得这么详细。这样的程度,要全山门竭尽全力去找寻答案都不为过。
“当然。”申姜说着叫坐在身后鹿饮溪抱紧自己,猛然加大油门,车子急箭一样迎着风雪而去,向被甩在身后的御剑灵修大喊:“快去找到解法吧,但你可要记得,只有三个月!”将对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她甚至有点想,迎央大喊出那一句很应景的台词——“想要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吧!我把所有财宝都放在那里!”
两人告别镇守的灵修,离开眠川,在入夜前赶到了下一个城镇。
但进城发现,街上很多灵修。
申姜感到十分意外。
因为不论是她去过的太虚城还是眠川,虽然都是山门的辖地,但除了镇守的灵修之外,她几乎没见到什么太多其它灵修,大多是不入道的普通人在那里生活。
这个城镇却不同。
路上骑异兽的、架飞禽的、背着长剑的,各种奇装异服,妆容古怪的也大有其人。到处都贴着大大的警示。
写明了,这里是蚩山辖地,入城灵修不可施用颂法攻击他人,并需管束自己的灵兽不使其为害,若有不守规矩的,视为挑衅蚩山,尽一山之力也必然讨伐诛杀。
“这里是去往流地的必经之路,所以灵修会多一些。”鹿饮溪见她好奇,解释给她听。
“我听那个镇守的灵修提过一句,说那个叫‘流地’的地方治安很差。为什么呀?”申姜问。
“因为被称为‘流地’的这些土地,紧紧挨着万里魍魉川,地产贫瘠,土地不是干旱就是水涝,常日月失调,动不动就无星无月的。所以山门很少将这些地方列为属地。即然无主,那就没有人管辖,再加上许多在内域各属城犯了事的人,都会逃到那里。自然各种各样的事就多一些。”鹿饮溪说:“正因为这样,大家也都不太喜欢流地居住着的流民。我们去的路上,也会凶险一些。”
流民基本上,就是刁民、恶徒的代名词。
“没事。我保护你的。”申姜安慰他。想到当年,鹿饮溪虽然知道的不少,但小小年纪大概也没有出过什么远门。不知道他当时,一个人上路受了多少的苦。她觉得,自己有义务让他不必再经历一次了。
鹿饮溪含糊地应了一声,垂头不看她。有些手足无措。耳朵尖红红的。
申姜拉着他走。
街上人实在太多。
路边的酒肆也是吵吵嚷嚷。
申姜路过的时候,听了几句。零星传来只眼片语,‘宝藏’、‘答案’、‘规则之外’、‘虚无之海’什么的。
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她连忙停下来,拉着鹿饮溪做出好奇的样子,站在栏外听凭栏喝酒的灵修说话。
“这种难题,哪会有解答。想来是那小娘子胡诌。”
“我家上尊今日午晌时听说,兴冲冲派了师兄去蚩山打听,蚩山到也并不藏着掖着。在下山设宴,请到访的山门上尊吃酒。那个镇守眠川的弟子也讲,俱都讲给人知道,果然大度。”
“有什么不大度的,一共才三个月。不集众家所长,万一宝藏是真的,就此错过岂不可惜。”
“还不知道真假呢。”
“听说,对方修为比几百年的修士都要高,这起码是事实吧?已向那位镇守眠川的弟子求证。并不是流言”
“兴许她就是真的活了几百年不止呢?那又有谁知道。怎么能证明她才二十出头,便有百年修为。”
“谁说只有百年?是起码有百年。”
又有人说:“啊,要是假的可要丢脸了。就这么一点谣言,却弄得到处都乱哄哄。实在太过草率。”
“草率什么。蚩山又没有四处公布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到是你师尊,听了风就是雨,兴冲冲地跑到蚩山去打听,人家到是有礼数,请大家吃酒。人家又没有正式地下通文,说有这么回事,连设宴都是设在下山。可见谨慎。”
那位修灵立刻转了口风:“呸。我师尊几时去了?不过是听着风言风语,觉得不像样子,叫师兄前去一问。省得蚩山被人骗。”
大家都笑他:“蚩山还要你们家弟子去提点吗?”
申姜听得差不多,哼着歌带着鹿饮溪去客舍。
走到门口要进去的时候,才猛地想起来,见鬼!自己没钱呀。
面对热情的伙计,一时有些尴尬。
鹿饮溪穿着单薄的棉衣,打着伞,但伞大部分都遮在申姜头上,自己几乎整个人都在风雪里,见状十分懂事,说:“……那个……”大约是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她。
“我叫生姜。”
鹿饮溪踌躇了一下,叫了一声:“阿姜。”脸红到耳根,不自在地说:“来时我看到,城外路边有神龛。那里也很好。”
申姜低头看,他鞋子破了,露出拇指在外面,冻得发青。
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渣女,明明说好了要给人好日子过,却自己穿得这么厚实,让人家衣不蔽体。
只把围巾取下来,叫鹿饮溪站得近一些,两个人一起戴。
衣着单薄的少年十分懂得看人脸色,虽然微微屈膝与她站拢方便她系围巾,口中却还是一再地说:“不妨事的。”
他知道申姜是从山里出来的。就算修为高,可哪会有什么钱呢。再说他也听说,她父亲病重。
天人之衰是修为高深的人到了末年会有的症状。听说若是有了这样的症状,颓势就不可挽回了。
他母亲早逝,如今又没了父亲。她也是同样的。
大家都是没有亲人的人。
在这世上是没有家的。
两人系着一条围巾,相伴便又原路往城外去。
神龛是路边上用来供奉神灵的地方,稍大一些的有一人高,大部用巨石掏空而成,中间的神灵像和整个神龛是为一体,四个边角缝隙不大,躺是不躺不下去,但足够坐靠。
申姜奔波了半个月十多天,来来去去都在路上。现在终于找到了人,消息也散播出去只等结果,心情到是彻底地放松下来。变幻出一个大睡袋,窝在里面,叫鹿饮溪也钻进来。
两个人挤在一起窝睡袋里,用一条围巾把两个头也包起来,相互依偎着,看着神龛外面夜色下风雪交加。
申姜嘀咕着:“眠川是蚩山的地方,这里也是。蚩山的地界好大呀。”
鹿饮溪说:“蚩山信奉梵天神灵,是四海之内最大的山门。它们的辖地自然也最大。天下之地,十之有五为其所有。”
申姜咋舌。
蚩山大概就相当于之后的牢山。
不过形势不一样。牢山并没有自己的辖地,只不过牵制天下各山门为已用,更像是‘只有一个天子但诸侯林立’,而现的蚩山则‘普天之下一半之地莫非王土’这种情况,大部分的土地和人民,都切切实实是属于他们的。
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某山门信奉什么神这种话:“灵修也信教的吗?”
她对灵界的了解,实在非常有限。可以算是见识短浅。但据她在牢山呆了那些时候,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山门信奉神灵的说法。
鹿饮溪时常从她嘴里听到奇怪的词汇,一般能够意会,但这次有些为难:“什么是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