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情绪很稳定——2月28日
时间:2021-01-31 09:52:17

  其实,到是十分可怜。
  申姜想到鹿饮溪记忆中的她的性情,不免有些唏嘘。
  要是在好的环境中,谁不想天真不知世事。
  可十三川没得选,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也难免锱铢必较且狡黠多思,成后来的样子。
  且不论她再不好吧,她对鹿饮溪是最好不过的。最后却因为鹿饮溪都对她不好,而死了。说是重伤而逝,里面也未必没有失望赌气的成份——连自己唯一真心相侍的人,都用那种态度对自己。以她的立场来说,心灰意冷也难免是会有的。
  “小娘子,我虽然也听到了城中的风言风语,见到蚩山的人来与你说话,自然难免知道你必然就是那些传说中有宝藏的世外散修,但我并不是什么居心不良的人。再者,我也没有居心不良的本事。”十三川嚅嚅地说:“只是因为师门覆灭后,我四处投效却再没有别的山门肯收,才不得不返乡,以求路上有个庇护。”她手里拿着那一小袋子铜钱,想给申姜,又怕她嫌弃,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红着脸,鼓气勇气塞到申姜手里。
  申姜本来是不想要的。人家都这么惨了。
  可想想鹿饮溪鞋子上的破洞,恐怕再过几天,他那个指头就不能要了。
  便很不要脸地收了下来,解释:“我才从山中出来,对外头的事懂得也并不太多,你既然在山门中呆过一年,大概四海世事比我知道得多一些。这一路,也说不好是我帮你,还是你帮我呢。一起走也没什么不好的。但这些钱我可不能要,只能算是我向你借。到时候等我有了钱,一定还给你。”
  十三川连忙说:“不敢!”
  脸上不由自主地有了喜色:“小娘子你真是好人。”
  申姜把睡袋一丢,睡袋离手便消失了。腾出手心想着羽绒服和防风镜,这两样就出现在手上,穿戴起来。
  十三川都看呆了:“我师门中的尊长,也都没有这样凭空取物的本事。怎么都要用百宝袋来装的。”
  申姜十分心虚:“是因为我穷,没有百宝袋用。”
  十三川年幼却十分奉承人:“姐姐修为这么高,自然是有独家的颂法,不必用寻常灵修的收纳物品的法子。我自幼,就没有见过姐姐这样厉害的修士。恐怕连蚩山的尊长都不及姐姐一个小指头的。”
  申姜听得全身不自在,又很不好意思打击她的积极性,就只略过去,不再提这档事了:“我还有个同伴,不知道去哪里了,大约一会儿便回来。你在这里等他回来,叫他不要乱走。说我去去就回。”
  十三川殷勤地说:“姐姐有什么事,我帮姐姐去。”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这么看实在是个甜甜的小丫头,完全看不出后来是个面甜心狠害人无数的性情。
  “没什么。我要给同伴买双鞋,你不知道多大码数。我们又不能同去,不然他回来不见人恐怕会慌张。你在这里等他,再一道等我就行了。”申姜连忙说。
  十三川乖乖点头。
  申姜与她告别后走出去一段回头,立刻就看到十三川笑容大大地站在原地,对自己挥手。以至于她一直走到城内,才好意思停下来数钱。
  几十个铜钱外,还有一小颗灵珠。数清楚,便找路人询问清楚后,立刻往城南去了。
  等她回来,天上的太阳已经隐去,又飘起了小雪。
  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影打着红纸伞在出城的路边等着。
  看到她立刻迎上来。
  “我买了鞋。你看,可暖和了。店家说里面是特别稀有的毛。”申姜连忙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拉他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来:“我是想买衣服来的,不过想一想,走路走得多,脚暖和还是要紧一些。不然穿再多,心都是冷的。”
  鹿饮溪脚上一点温度都没有。和冰砣子一样。
  叫她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大约是小学七年级。
  她虽然跟宋小乔一直是同学,但那时候还没有关系太要好。所以有一段时间独来独往。
  因为家境,她常会穿一些不合身的衣服,所以被同学识为异类。有一次大冬天在学校厕所,被与她不和的同学用保洁阿姨洗拖把的水淋了个透心凉。身上又脏又臭又冷。
  固然是跟对方打了一架,把对方打得哭爹喊娘。可也被叫到教导处一通好教训。
  当时那位老师,也不是坏,只是更信奉严师出高徒而已。叫那个同学去医务室之后,厉声责备她‘家里既然条件不好,就更不应该惹事让你妈妈担心。你觉得你有理,可打人就是没理!你也不想一想,你把别人打伤了,那之后对方家长找过来,你是不是要陪医药费,那钱从哪里来的?’罚她在办公室站了好久。
  后来老师大概因为什么事,忘记她还在。没再回办公室。她一个人站到高年纪晚自习结束的铃响,才自己估摸着回家。
  从开着空调的温暖如春的室内走出去,再加上衣服还是湿的,外面不知道零下几度,还没走到校门口整个人就凉透了。抖抖嗦嗦地走回家,才发现脖子上的钥匙大概打架的时候被扯丢了。别人家亮着紊乱的灯,电视的声音隐隐约约,窗口人影欢声笑语,只有她迎着风雪守在楼道外头。不敢给申兰芬打电话,怕耽误妈妈的事。一直等到有同楼的人进出,开了楼道的铁门,才连忙跟着进去。
  好在老式的门上都有窗户的。从门上的窗户爬进去的时候,因为手脚发僵磕破了脑门。但心里还是很庆幸。还好窗户没从里面栓起来。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湿的地方都冻得起了壳似地。硬硬的。全身没有一点热乎气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怎么样。可终于躺到被窝里了,却委屈起来。
  后来找家长是难免的,申兰芬赔了好几百块钱。虽然回家没说过她,只骂对方肯定不是好东西。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亲戚多嘴,她很小就知道,自己并不是申兰芬亲生的。大约亲戚只是想叫她懂事些,知道申兰芬对她的恩情,也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总会时时提点‘不要给你妈妈惹事’。
  可她觉得,自己似乎总是在惹事。衣服太容易脏,太容易破,身体长得太快,每年都要买新的。学校动不动就要交钱,还要叫家长去搞卫生,因为她,申兰芬时不时就要被看上去比她小很多的老师训斥,一点尊严也没有。这些都是她惹来的事。
  她后来再没打过架。直到和宋小乔关系更亲近起来。
  宋小乔当年虽然年纪小,可说过一句,十分豪爽的话‘我爸有的是钱。只要是垃圾,打进ICU也赔得起,叫家长我就把我妈借给你’。
  申姜看着鹿饮溪穿鞋。少年束在头顶的头发有些散乱,额间的碎发垂在脸侧。穿好了,用有些红肿的手珍惜拂去鞋子上的不小心溅上的泥点。
  但她在想的是,大概对于鹿饮溪来说,十三川就是宋小乔。
  是唯一一个,让他的某段人生变得并不那么压抑沉闷的人,因为一碗面,他世界中有了温暖的光。
  而现在的十三川,也并没有那么的坏。只是艰难求生的小孩子而已。
  自己十多岁的时候,都比她活得轻松,起码申兰芬没有偷钱孤注一掷地替自己交学费,自己也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好,不容易艰难求学有了希望,却又逢学校倒闭转学无望。可即使是自己,都仍然觉得当时的一切过于昏暗,又何况是走投无路的十三川呢。
  如果自己在她这样的环境,也尚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比她更差的人。
  “方才有个小娘子找来。她也要去流地,你见过她了吗?”申姜见鹿饮溪蹲在那儿,用肿成胡萝卜的手怎么也系不好鞋子上的绑带,便蹲下去帮忙:“她境遇不好,着实令人唏嘘。我们一路同去,你们要好好地相处。将来说不定,会是很好的朋友。相互扶持。”
  她系好鞋子上的绑带站起来,就见鹿饮溪一脸踌躇。
  一问才知道,十三川已经走了。
  啥??
  “为什么?”申姜都愣了。
  鹿饮溪不说话。
  “可我还拿了她钱呢。”
  “我已经还给她了。”鹿饮溪看着脚上的鞋子:“我上午去城里,帮人代写书信。赚了两个灵珠。”笨拙地从棉衣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买了两个饼。再有剩下的原本是想路上可以住店的,她说给了钱的,我便还给她了。你饿了吧?”
  他自己没有吃。一直仔细捂着。但因为他身上本来也没多少热度,饼也已经没那么热了。
  申姜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你把她赶走的?”
  鹿饮溪见她不接饼,抿唇,说:“万一她和人勾结,是为了别的目地而来的,便是麻烦。”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说完了:“世间事总是险恶。”申姜来自则山林,自然不知道人之恶下限在哪里。可他活了几十年,尽已知晓。他一个人到也无所谓,左右没什么值得人觊觎,可申姜如怀璧之人。谁知道那些灵修会怎么想,又会做什么事呢?
  “她不是坏人。”申姜都急了。
  鹿饮溪垂眸不与她对视,却格外固执:“昨夜蚩山来人,有脚步声让我们听见,是为显诚意。就如同野人相遇,向对方摊开双手,展示手心,是为了让对方明白自己并没有敌意一样。可我们说话的声音,是不可能叫路人听见的。是以,她绝无法听到我们在说些什么。又怎么能擅自断定,蚩山的人与住在神龛里的我们说了些什么,即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如何断定阿姜是有本事的人?两方说话,可以有很多原因,也可能是蚩山看到我们露宿,得可怜呢?并且我们一路进城,从没有提过流地半个字。她又从哪里得知?”
  他睫毛上挂了落雪,也不去管,只是紧紧拿着饼:“她即不可能知道,那我问她时,她说的种种,就都是假话。我想,她大概也是这么和你说的。”沉默了一下才再开口,声音有些冷酷:“她欺你不知世事,乐于助人。”
  申姜两眼一黑。
  这是什么走向?故事不应该是这么发展的。说好的两小无猜啊。这可好了!
  “我也知道,她说的话有真有假。只是……”申姜搜肠刮肚:“只是我并不怕别人害我。这里也没人害得了我。何况她落难是实情。也确实是真的要回家乡。我打一百二十分的包票,这两件事并不是骗人的。至于她怎么能听得见蚩山的人说话。大约总有她的原由,只是不想告诉我们而已。你想,她生世这样艰难,又并没有什么修为,一个人在外行走,若真有什么有用的真本事,也定然不会告诉才第一次见的人。是你,你也不会告诉别人的,别人问起来,你也只会胡诌的。再者,左右我真的不怕谁害我,就随她胡说几句,也是无妨的。并,她入过山门,我也想找她打听神祇的事。反正她说了,也不会有人找她麻烦。”
  鹿饮溪这才不说话了。只是脸红得厉害,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怪我自做主张。”
  两人顺着离开的方向追到半路,才看到十三川和四五人在一起。
  那四五人不止有马,还有各色坐骑,虽然都丑得很,但大概也代表着有一定的实力。并且队伍中,除了十三川,还有一些其它的年轻女子。挤在一辆由半人高的异兽拉的车中。车帘被寒风时时吹拂起来,便会隐约露出里面年轻女子窈窕的身影。十三川坐在最边沿。
  跟在车后看守的人骑着一匹有点像鹿,时不时笑得猥琐和十三川说什么。其它灵修也跟着相互而笑起来。车里的女孩子个个沉着脸,有几个甚至都要哭了。
  十三川并不生气,也不害怕,只是甜甜地笑。
  申姜看着她的笑脸,一时愣住。如果没有遇见自己,十三川就是打算这样回到流地的吗?
  这些人是什么人?路上会怎么对这些年轻女子?他们弄了这么多女子,又是要送到哪里,干什么去?
  十三川大概机警,利用了人家,可这样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她最后又是怎么毫发无损地成功逃脱,回到了家?
  又或者,她真的毫发无损吗?
  对之后的很多人来说,十三川是个可恨之人。
  可这样的人,也并不是生来就是可恨的。
  申姜心里堵得难受。也突然有一些理解,京半夏所说的‘不断回溯却导致一切越来越偏离初衷’的感觉。
  历史与时间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任何数据的改变,都会导致一连串的后果。
  虽然这里只是梦魇,但也切实地证实了,人如果回到一段往事中,会以怎么样轻率的方式不经意地改变历史、改变一切。
  申姜在想,就算有机会,自己也不会做出和鹿饮溪一样的选择了。
  他回头百余次也未能达成的事,即使再有人回头百余次也不可能达成。
  人不能一直只想着改变过去。想着从头再来自己要如何,那只会注定成为悲剧。就像迷宫里的旅人,不停地重复错误,陷入不能自拔的漩涡之中。
  如果她有机会重返现实,就算过去有再多的遗憾,她也要决然地选择在现在、在当下找寻转机。这是唯一自救的方式。
  不过此时,她心中更灼烈的,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所有鹿饮溪的心结,都能平复。
  这是她和京半夏约定好的。是她欠京半夏的。也是一个除魇师应该做的。虽然她还未合格。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申姜取东西的时候突然在想,明明是主业为致力于‘改变人心中过去的遗憾与心结’的除魇师,她本人却更坚定地相信人要活在当下,如果拼到最后一秒还不行就要认命。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
  大概这就是人生。恰到的饭和个人观念相差十万八千里。
  又或者,这两点其实是相通的?
  搞不懂。
  她平心静气,对鹿饮溪说:“你在这里等我。”然后拿出一直收藏着的那把灵剑。
  然后转身,提着凛凛长剑,向那些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错字很多,更新不也不太及时。怀着愧疚的心决定给大家发红包。
  请大家在评论嚎一嗓子。以便精准空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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