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皇举起酒杯印下一口酒,一脸笑意的道:“今日不单单是上元佳节,还是威远将军大胜南清国,班师回朝的洗尘宴。”
“赏威远将军,三千亩田庄,黄金一千两,玉如意一对,白玉琉花瓶一双,玲珑七宝钗三支,赤金盘螭璎珞圈一个......”轩皇身边的大太监,拿起早早拟好的赏单宣读着。
冯岁岁托着下巴,听着大太监如同报菜名似的,流水般的报这这些赏赐的宝贝。
等到他报完,张聪天抱拳给轩皇叩了头,一脸感激道:“微臣谢过陛下赏赐,但微臣常年征战于沙场,早就对这些身外之物不再看重。”
轩皇脸上带着淡淡的好奇,微微疑惑的问:“那威远将军想要何赏赐?”
“微臣自七岁起,便被父亲放到边关历练,这十五年一晃而过,微臣无心顾及儿女私情,只想精忠报国,为国杀敌。现如今敌国已退,微臣便也了了心思......”张聪天说着说着,便红着脸垂下了头,流露出一丝小女儿的神态。
冯岁岁听她如此之言,下意识的咬了咬唇,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轩皇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明了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大笑着点了点头:“威远将军这是喜欢上哪家的俊俏公子了?你说出来,朕为你做主定亲便是!”
张聪天闻言惊喜的抬了抬头,眼神不住的瞟向不远处神色淡然的东方岭。
第57章 进退两难
冯岁岁注意到她在看东方岭, 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莫名紧张,她指尖掐了掐手心,眼睛也忍不住瞥向他。
东方岭就像没注意到张聪天的眼神一样, 直接将她忽略了彻底, 一双墨色的眸子带着些笑意看向冯岁岁。
她这是吃醋了吗?
看她那瞪得如兔子眼睛一般大的眸子, 感觉好像要将他吃了一般。
冯岁岁发现了他在回看自己, 一阵惊慌的收回了视线, 将脑袋垂的低低的, 死死的咬住了唇。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今日如此反常。
从方才跃下马车, 到后来听见张聪天说话就心中焦躁, 这并不是她的性格。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心躁的感觉了,大多时间她的心都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东方岭见她收回目光,也垂下了神色不清的眸子。
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曾在莲湖说的话——我所嫁之人, 必定此生只能爱我一人。我不喜拘束,不爱高墙深宫,只想与所爱之人携手共游四方, 看遍天下。
他前世不争皇位, 对权势无欲无求,只求北魏国国泰民安,便不枉他在边关前线上阵杀敌浴血奋战。
但他却落得什么下场?
孤身救皇上, 致双腿残废, 窝囊的活了十几年。被皇上派去守城, 明知城必破, 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想再为国效力最后一次, 结果临死前才知道这不过是皇上和南清国合谋的一场骗局。
这样不为民不为臣谋福的狗皇帝,只顾自己的皇位,不顾百姓臣民的死活, 常年迷恋炼丹长生,何德何能坐在皇位上?
他此生步步为营,就是为了杀了狗皇帝取而代之。
冯岁岁像是误闯进他生命的一颗种子,以他的心房做土壤,用他的心血当灌溉。在他毫不自知之时,已经生根发芽,在他的心口长得枝繁茂盛,深根蒂固。
他早就知晓张聪天对他有情,前世的张聪天也曾如今日一般,向皇上求旨想要嫁给他,当时他因为对她没有感情,只犹豫了片刻便拒绝了。
若是没有冯岁岁,他今日的计划便是应下娶张聪天为妻。虽然他知道皇上不会同意将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嫁给他,但如今只要他想,就没有他做不了的事。
想到这里,东方岭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冯岁岁。
若是他夺权篡位当了皇帝,只怕她会马不停蹄的逃离他的身旁,更不要提他娶其他的女子为妻了。
张聪天明明在战场上是杀伐决绝的威远将军,今日在太极宫却犹豫不决的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儿女情长说出口。
在她深呼吸了十来次后,她才勉强着将目光定在岭哥哥身上,声音带着些怯懦:“陛下,微臣七岁便对他一见钟情,自此便下定决心,此生非君不嫁。”
“他便是......安平郡王。”她的眼神坚定了起来。
冯岁岁掐着手心的手指微微松开,心中对她类似于表白的言语只想呵呵。七岁的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就还一见钟情,怎么不上天呢?
也许是张聪天已经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她心中的怅然一下消失了大半,脑子也跟着冷静了许多。
张聪天不知道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脑子,便是明眼人一看,也知晓皇上不会同意她嫁给东方岭。
自古皇帝皆多疑,这个轩皇虽然看着慈眉善目,但他能在这皇位上稳稳当当的待了许多年,定然也不是吃素的。他怎么可能让一个手握兵权,家中世世代代皆为将军的嫡长女嫁给东方岭?
轩皇身边的兄弟全部都死干净了,只余下东方岭这个腿脚有疾的兄弟苟且偷生,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轩皇的心机深沉。
轩皇这般多疑,此时张聪天还提出想嫁给东方岭,其实就是变向的将他往火坑里推。若是他表现出一丁点想要娶她的意愿,恐怕他就离变成一具尸体也不远了。
果不其然,轩皇一听到张聪天说的话,脸上的笑意便收敛了大半,他一双微微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将目光投向了东方岭的脸上。
虽然他已经见过东方岭无数次,但他依然还是被那绝世无双的容颜恍住了神。直到片刻后,他才咳了咳,缓缓的问道:“哦?原来威远将军心仪的人是皇弟。”
“皇弟的魅力真是无限,竟把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迷得一见钟情,立下此生非你不嫁的誓言。朕还真是老啦,都猜不透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他脸上带着些淡淡的笑意,语气微微冷淡。
东方岭抿了抿薄唇,没有言语。
皇上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就如同单纯的感慨一般。但他却从这话里头,听出了一丝讥讽和试探。
天师曾预言他男生女相,未来会弑兄杀父,是为国之灾星。而他也因为自己的样貌过于妖孽倾城,从小将苦头吃尽。
皇上说他魅力无限,将七岁的小姑娘迷得七荤八素,其实是在讽刺他天生妖媚,连个七岁稚童都不放过。再加上皇上说他将她迷得此生不嫁,又自称自己老了,这句话便成了试探他的动机和心意。
皇上天天炼丹修炼就是为了长生不老,又怎么会主动承认自己年纪大了?而张聪天刚来边关军营时,住的是最好的营帐,享受的是最好的衣食住行的待遇,他根本就没见过她几次,又何谈什么一见钟情?
皇上其实根本就是想说他自小心机深沉,明知晓张聪天的身份,所以一见面就勾引她,让她心生爱慕。而他自认为皇上年纪大了,便猜不透他的想法和心思,所以想借此机会翻盘谋反。
“皇兄此言差矣。边关苦寒,又鲜少有女将军,臣弟这才待威远将军一直如同亲兄妹般,倒是从未往男女之情上想过。”东方岭面色淡然,不紧不慢的说道:“且皇兄正值壮年,万万是跟老了这两个字沾不上边的。”
轩皇闻言,并没有龙颜大悦,眼中带着些许打量的意味望着他,似乎是在考量他话中的真假。
过了许久,轩皇才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这么说,皇弟是要拒绝威远将军了?”
冯岁岁瞪了瞪眼睛,心中叹道,果然皇帝就是皇帝,真是老奸巨猾!明明是他不想让张聪天嫁给东方岭,却非要将责任推给东方岭不愿娶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要东方岭说出拒了张聪天的话,便是落了她的面子,不说张聪天怎么想,便是她爹安北大将军也不会轻易放过东方岭。
轩皇这分明是要东方岭进退两难!
东方岭显然也想到了,但他并不慌张,笑意淡然的看着轩皇。他如今已然不是前生那个无权无势的毛头小子,又怎会在乎张家将他如何?
虽说娶了张聪天,对他的大事有益无害,但若是娶了她,就相当于失去了冯岁岁。没有张家的势力,大不了他就再费心一些,失去了冯岁岁,他就是因小失大了。
他刚要开口拒绝,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陛下许是误会了,威远将军铁骨铮铮,是为北魏国女子的典范,更是万千男儿的榜样。安平郡王与威远将军皆是北魏国的好儿郎,为家国立下累累战功,许是王爷心中惦念边关战士和百姓家国,这才许多年不成家室,何谈拒绝二字?”冯岁岁的声音紧张的有些发颤,手指也在衣袖的遮挡下轻轻的抖动,她的话语却十分坚定。
她只希望张聪天这个蠢货听了她的话,能想通其中的关键,不再执迷不悟,害了东方岭。
众人的呼吸全都屏住,这女子莫不是疯了?竟然当众反驳轩皇......
东方岭皱了皱眉,抬起头望向她。
说不清现在的感觉,他的胸腔中流淌过一丝温热的暖意。
她如此聪慧,怎会听不懂皇上想为难他。她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这次却冒着冒犯皇上的风险,开口替他分辨。
被反驳的轩皇,眸中看不清喜怒,微微下垂的唇角证明着他此刻的心情。
冯岁岁顶着他视线下的压力,白皙的额间不住的冒着冷汗。轩皇好大的气场,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呵。”殿中传来一声轻笑。
轩皇将目光移到了发出笑声的东方岭身上,声音有些冷意:“皇弟因何发笑?”
“想不到一个闺中女子,竟如此有远见胸襟。”东方岭脸上带着笑意,眸子里却尽是寒霜:“家国未定,边关百姓流离失所,臣弟怎敢谈儿女情长?”
冯岁岁猛地松了口气,轩皇可算不看她了。
“皇弟这般一说,朕倒是应该赏一赏这女子了?”轩皇一声轻笑。
“皇兄是明君,自然分得清是非赏罚。”东方岭四两拔千金的将话打了回去。
这话说的已然有些重了,他给轩皇扣了一顶高帽子,轩皇若是因她插嘴反驳,便惩罚于她,就算得上是非不分,不配为明君。
轩皇眸中已经隐隐的有些怒意蓄势待发,他倒是越来越瞧不懂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为岁岁尖叫~
第58章 咬牙切齿
坐在轩皇左下方的大明长公主, 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东方岭,缓缓的端起茶杯呷一口茶。
她和轩皇同承血脉,只消他一个眼神便能猜到他的心思。此刻, 恐怕他已经被东方岭气到震怒了。
虽然轩皇气的不行, 但看起来东方岭却一点情绪都没有, 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长公主摇了摇头, 其实她还是挺喜欢那个国公府的丑丫头, 若是因为丑丫头替东方岭说了几句话便丧命于此, 她倒是也不忍心。
“皇兄, 小辈们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 您若是插手,反倒不美了。”她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听闻惠贵妃搞了个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本宫倒是好奇的很。”
她这话就是在给轩皇台阶下了,而轩皇似乎对于她插嘴此事有些讶异,眼睛轻瞥了她一眼, 便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罢了, 朕也是管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了。方才说话的是镇国公的女儿?果真是随了她爹的刚正,要赏!”轩皇脸上的冷意褪去,又恢复了那副慈善的样子。
冯岁岁对着长公主微微颔首致谢, 眼神里带了些感激, 随即便跪下叩头谢恩。
“贵妃, 你快将你神神秘秘搞的么么乐队弄上来, 给长公主开开眼界。”轩皇摸了摸下巴上稀少的胡须, 一脸笑眯眯的对着身旁不远处的惠贵妃说道。
惠贵妃脸上带笑,对着正殿拍了拍手,便有人架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搬进了宫殿。
“陛下, 这是臣妾训练了两个多月的小虎乐队,您就等着瞧好吧。”惠贵妃笑嘻嘻的,看起来没个正形。
轩皇眼中带了几分宠溺,说出口的话也放柔了声调:“就你古怪点子最多,整天古灵精怪的。”
惠贵妃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谁让陛下对臣妾好呢,光这些乐器就浪费了陛下不少银子,臣妾这心中还有些过意不去。”
皇后宽大衣袖下的指甲,紧紧的掐进凤椅,生生的在椅子上留下了三道深刻的划痕。
这个贱人,大庭广众之下,这般风骚卖弄,仗着陛下对她的宠爱,便如此放肆。哪里还将她这个皇后放在了眼里?
不,不论是陛下,还是这个贱女人,他们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若是不然,又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节日宴会,让惠贵妃与她平起平坐?
这分明就是惠贵妃有意折煞她!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太监们已经将东西全都摆放好了。
冯岁岁微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她要是没看错,那正殿上放着的乐器,分别是木吉他,木贝斯和架子鼓?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惠贵妃,看来这个贵妃也是穿越来的,要不然怎么能打造出来这些虽然看起来粗糙,却也能马马虎虎看得过去的乐器?
在惠贵妃下令后,便有宫女走上殿去,各就各位在乐器前,惠贵妃也走到了正殿上,站在了她们的前面。
架子鼓前的宫女执起鼓棒在鼓面上快速的敲了前奏,抱着木吉他的宫女素手芊芊的弹奏出了一串流水般悦耳的乐声,贝斯手紧跟着拨动起了弦,奏出阵阵响彻人心的低音。
惠贵妃站在前端,在听见音乐后,微微调整了下情绪,目光逐渐变得缥缈。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冯岁岁托着下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
如果说刚才她还不确定,现在她就能百分百确定了,这个惠贵妃必定是和她一样穿越的。
说起来,在二十一世纪,能喜欢小虎乐队的人,可能年纪比她还要大一些。
她之前闲时在红药居宅着的时候,看过许多宫廷野史,其中一本书里写到,惠贵妃两年前性格突变,从一个性子沉闷不受宠的婕妤,突然变得性格开朗大方,可能是被么么东西附了体。
这样说来,惠贵妃倒是比她来的早上两年有余。
她刚才观察过惠贵妃,性子大大咧咧似乎没么么心眼一样。她心中雀跃着些小激动,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遇见老乡,这种感觉也蛮奇妙的。
冯岁岁将心中的兴奋压了下去,开始微微发愁,她到底要不要和惠贵妃相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