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满青壁——翔子
时间:2021-01-31 09:54:39

  璎姐儿大声道:“对!我一点都不怕!”
  “那爹教你念的《六韬》你喜不喜欢?”
  “喜欢!”璎姐儿的声音更响亮。
  “璎姐儿乖,去吧。”闻若翡把女儿从膝上放下来,唤来她的丫头把她领走了,这才瞧着妻子笑道:“今儿到日子了吧?”
  林莳君瞄他一眼,“对呀,你今儿晚上不许出去。”
  “知道,我还能去哪儿?”闻若翡无奈道,“话说回来,女儿也不错,你为什么非要想着生儿子?你究竟是真喜欢儿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林莳君不说话。
  闻若翡瞄了瞄院子,见东厢房的门窗紧闭,躬身过来握了握妻子的手,小声道:“如果你是为了闻家男人四十无子可纳妾这条规矩,那我告诉你,就算咱们今后只有璎姐儿一个姑娘,我也绝不会纳妾。”
  “真的?”林莳君抬眼看他,“你能发誓?”
  “你要我发誓我就发誓,”闻若翡郑重地说,“咱们家的男孩儿够多了,枫默他们两口子又才生了一个,所以现在闻家男丁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何苦为这事自寻烦恼呢?”
  林莳君怔然半晌,展颜笑道:“好吧,那我暂且信你。”
  她叹了一声,如释重负道:“那今晚我还是带璎姐儿睡,你照旧去睡书房吧。”
  “等等——”
  他话还未说出口,他媳妇已经高高兴兴地扭身回了屋子。
  闻若翡霎时间感到了强烈的失落。
  大璟建昌元年五月十九日,闻若蓝自西北边关赶回京都,迎接自己二十岁的冠礼和三日后的婚礼。
  此时闻老太君已率江氏、谢霜等人搬回了国公府,闻若蓝的冠礼,便在国公府内的闻家祠堂举行。
  除了坐镇西北大营的闻存山和远在福州一带与崔瑾一同收拾残局的闻若青,其他人都到齐了,闻嘉砚和闻嘉恒也跟着七叔一同回了京都。
  闻若蓝的大哥,闻家三房长子、闻二爷闻若玄也携夫人于氏和儿子闻嘉逸从雍州远道而来。
  几个男孩立刻玩到了一处,只有闻嘉砚老成持重地陪闻老太君坐在屋里喝茶,老太君看着孤零零的璎姐儿,叹道,“咱们家真应该多几个女孩子,像璎姐儿这般的小姑娘多可爱啊!”
  闻嘉砚放下茶盏,笑道:“是,我也希望多几个妹妹——璎姐儿,到大哥这里来。”
  冠礼在巳时正,这会儿宗亲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大家拥着老太君往宗祠走。
  闻家宗祠坐东朝西,恢弘大气中不失古朴简洁。
  苍藤古木环绕的堂廊和亭殿中,挤满了笑容满面的闻家老小和宗室耆老,场中的闻存正娴熟地为闻若蓝一道道加上缁布冠、进贤冠和爵弁。
  赞礼者高声唱诵:“以岁之正,以月之令。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礼毕,闻若蓝获字“湛波”。
  三日后闻若蓝大婚,闻若青和崔瑾昼夜不停,终于在天明之前纵马飞驰进了南边城门。
  闻若青赶回长桦院时,已过了辰时。
  他急匆匆地沐浴更衣,准备随新郎官一同去江家迎亲。
  尹沉壁给他挑了一件崭新的天青色素绸长袍,替他将绣着云纹的领边整理好。
  她退开两步,欣赏片刻他挺拔颀长的身姿,又上前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好看。”
  几个月辗转于江南福州一带,横刀跃马,诛凶讨逆,闻若青比上次回来的时候又瘦了一些,脸部的线条更加分明,虽连日奔波,但目中的神采更胜往昔。
  他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盏灌了两口,准备出门。
  尹沉壁叫住他。
  “你——”
  “我怎么?”他笑道。
  “今晚不许喝太多酒。”
  他面有难色,“今儿湛波好日子,咱们家的人基本都到齐了,不喝酒怎么成?”
  “我是说叫你少喝,又没叫你不喝,”她笑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放心,我不会喝太多。”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傻的,一别几月,他可不想今晚被妻子赶去睡外头。
  “知道就好。”她慢慢绕到他面前,踮脚抱住他脖子,把他的头压下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他一时没明白过来,“你说要给我看什么?”
  她把湘色上襦的衣领微微挑开,侧了侧身,头略微一偏,给他看了一眼颈后系的带子,“就是这个。”
  ……
  不能这样撩拨人!
  他有点走不动路了,“尹沉壁——你不想让我跟着去迎亲了是吧?”
  她笑着后退几步,一个闪身,迅速打开门想溜。
  他追上前捞住她的手腕,门一关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她赶紧说,“这会儿没穿那件,晚上才换,你快去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他悻悻放开她,“那你早点回来——你也不许喝酒!”
  这一天金阳丽日,长空碧远,闻若青赶到闻家三房在淮安胡同的大宅之时,所有准备跟去的迎亲客们个个穿戴一新,闹哄哄地在门口准备上马。
  闻若蓝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如天际骄阳一般引人注目,此刻他英姿勃发地骑在打头的一匹白马上,脸上浮着一抹可疑的古怪之色。
  闻若丹骑在他旁边的一匹马上,笑嘻嘻道,“昨儿晚他们说的那些都不管用,我刚给你说的,你记住没有?”
  闻若蓝没吭声,闻若丹又叹道,“哎,一眨眼,咱们家蓝哥儿也成亲了——”
  闻若蓝打断他,“五哥,别再叫我蓝哥儿了,我如今有字了。”
  “哦,对,”闻若丹大笑,“湛波刚到西北大营那日,我还记得很清楚,你们猜怎么着,咱们家湛波跑错了路——”
  闻若翡笑道,“行了行了,人家今儿新婚,你就别揭他短了。时辰差不多,苍榆也到了,咱们快出发吧,可别误了时辰。”
  闻若丹面色一正,马鞭往前一指,长声道:“走!咱们去把江府这座堡垒攻下来!”
  一伙如狼似虎的迎亲客杀气纵横,气势汹汹地拥簇着闻若蓝纵马行过闹市,往张灯结彩却大门紧闭的江府冲过去。
  抬着花轿的轿夫被甩开一大截,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
  围观的百姓被扑了一身灰,赶紧侧身避让。
  ——这到底是迎亲呢还是打仗呢?
  鞭炮噼里啪啦地一声声炸响着,新娘于申时四刻被引入闻府,欢盈喧闹中,新人拜完天地,喜宴热热闹闹的摆开了,宫中的璟桓帝也派了内侍过来赐礼,新郎闻若蓝不一会儿就从新房内出来,迎接大家一波又一波的灌酒。
  觥筹交错间,吕霁羡慕地说:“这家伙也成婚了,如今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咦,苍榆呢?”
  他身边坐着的闻若青已不见影踪,吕霁往闻若蓝那边看,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里也不见他。
  他狐疑地问对面的崔瑾和严令,“你们看见苍榆没有?”
  严令摇摇头,崔瑾笑道,“管他呢,来,咱们喝酒——”
  彩绣红幔的洞房之内也是笑语欢腾,大家拥簇着娇艳如花,眼波盈盈的新娘,不时打趣几句。
  新娘江涵意本来就与闻家的女眷们很熟悉,这时面上虽仍带娇羞,但神情却渐渐放松下来。
  闻思齐说了个笑话,“咦”了一声,“六嫂呢?”
  闻思源道:“刚还瞧见的,不知这会儿跑哪儿去了。”
  闻思齐不说话,心里很有点忐忑。
  别是……触景伤情了吧?
  她越想越不安,坐了片刻,抽身出来往花厅里寻了一圈,没找见人,她又往垂花门那边追过去,果然看见尹沉壁正带着木棉,往树荫下走。
  “六嫂,你去哪里?”她赶上前问。
  尹沉壁有点心虚,笑道:“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
  闻思齐挽着她的胳膊,“那我陪你。”
  尹沉壁赶紧道:“不用不用,你回头帮我跟大伙儿说一声便是。”
  闻思齐犹豫了一会儿,“那行,我陪你走到门口。”
  两人绕过前院宴堂,到了大门的影壁之后,闻思齐停住脚步。
  “你有话要对我说?”尹沉壁笑道。
  闻思齐咬咬嘴唇,迟疑半天,才道:“六嫂,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尹沉壁听她说了一会儿,不由笑了起来,“你六哥知道吗?”
  “他早知道了,”闻思齐捏着手中的帕子,垂着眼睛看自己的裙角,“我不让他告诉你……你是不是看到七嫂的婚礼,心里不太舒服?”
  尹沉壁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你想多了,快回去吧,我真是有点困了才想先走的。”
  闻思齐瞧六嫂不像骗她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笑嘻嘻地往回走。
  尹沉壁打发了小姑子,带着木棉上了门口的马车,往国公府赶。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但过了戌时,幽幽凉意浸透被日光烘烤过的大地,此刻晚风习习,璧月生辉,她一路穿过柳荫垂碧,清波孤桥,往长桦院快步走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正房二楼的东间窗前燃着一豆灯光。
  他已经回来了。
  她不由微微一笑,独自进门,把厅堂门锁好,慢慢上了楼。
  闻若青穿着一身宽大的夏衫,头发束个马尾,仍是背脊笔直地坐在里间窗下,埋头翻看一本游记。
  长窗半掩着,外头树影微摇,凉风入楼,轻轻浮荡在屋里的每个角落。
  “回来多久了?”她笑问。
  他抬起头来,答非所问,“我今晚只喝了两杯酒。”
  “好啊,没尽兴的话我这里有酒。”她关上外间的门,从博古架上拿下一个小酒壶,两个小酒杯,放在托盘里拿进来。
  “哪儿来的?”他放下书。
  “昨儿从正德街那回来,路过漱玉楼时买的,”她道,“蕊儿正德街的那个铺子,如今租价翻了一倍,她跟我商量,说想把这个铺子收回来,和我一起做点粮食生意,正德街那块,如今人流量很大。”
  “就是她出嫁时你送她的那个铺子?”他心不在焉地问。
  “是,”她有点感慨,“如今蕊儿打理起这些事来也头头是道,我都自愧不如,这般冰雪聪明的姑娘,你家文宣还真是有福气。”
  “行了行了,你跟我说这些干嘛?”他现下可不想听她说这些,“你既回来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她抿嘴一笑,“那你等等我。”
  不一会儿她从净室里出来,又到外间抱了一个匣子过来,放在窗下的贵妃塌上。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这个匣子上。
  “做什么?”
  她坐到匣子一边,“如今齐姐儿玩六博都玩不过我了,时间还早,你跟我玩几局吧。”
  他看着她把匣子打开,把棋盘拿出来摆好,不太乐意地说,“这有什么好玩的?我的钱都是你的钱,你赢我赢还不都是一样?”
  她笑意微微地瞅着他,缓缓道:“不拿钱做赌约……输一局,就喝一杯酒,脱一件……衣服,如何?”
  说好了今晚要把那件肚兜穿给他看,可就算两人已经肌肤相亲过多次,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所以她想来想去,想了这个方式,不用太直接,如果能先把他剥光,那就更好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一饱眼福。
  “……行啊,”他立刻改了主意,起身坐过来,“说定了不许赖账。”
  原来此棋非彼棋,此玩非彼玩,她花样还蛮多的嘛!
  挺有意思的,他怎么就没想出这个主意?
  他摩拳擦掌,期待地瞧着她把博筹和骰子拿出来放在棋盘上。
  他觑了一眼她身上的衣着,竹青色上衣领边露出白色中衣,下头是月白色湘裙和同色丝涤。
  凭他的手段,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他想看的吧?
  两人盘腿坐在塌上,一脸认真地玩起了六博。
  没一会儿,他发现事情没他想得这么简单,对面的人心狠手辣,很快就吃掉了他五根博筹。
  他赶紧打起精神来应对,可惜无力回天,第一局毫无悬念地输了。
  他无奈地剥了夏衫丢到一边。
  她把半掩的窗户关上,笑着把博筹重新摆好,“再来。”
  他目光不错地瞧着她唇边的那抹笑意,一口喝下杯中的秋露白,“好啊!”
  淡淡的酒意荡入胸腹,又往上升腾,让人熏然欲醉。
  他很快又铩羽而归,这次他身上的中衣没了。
  她把青瓷小酒杯斟满酒递过来,托着腮含笑看他。
  宽肩窄腰,肌理分明,真的……挺好看的,而且这回身上的伤痕增加得不多。
  他心头燃起了腾腾战意,岂有此理!
  他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这样下去也太丢脸了,他除了十六岁那年带兵吃过一次败仗,此后就没败过了好不好?
  虽然是个游戏,但这游戏很讲究排兵布阵的方法,他就不相信他会一直输!
  这回他抛开了脑子里的各种胡思乱想,调兵遣将杀过去。
  他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反败为胜,可当她被逼得不得不撩开那层雪白中衣后,他丢盔弃甲,无心再战,很快被她再下两城。
  月透西窗,风悄云静。
  衣物如云,纷纷散在塌上。
  她头上的发簪拔下,水波一般的长发披泄下来盖住身体,他矫健修长的身躯上已不着寸缕,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已经没人再去管那棋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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