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们似乎初步下了什么判断,一人一语迅速将情况分析。
“房间内的装饰造价并不昂贵,收藏画是仿品,居住在这里的人并非屋主。一家六口,主卧有儿童用品,一对夫妻和收养的四个孩子。”
“丈夫曾经的职业是律师或者法律相关,京都人,喜欢旅游。”
“妻子从事邪/教传销,这间房子用于信徒洗脑,丈夫知道这件事,有一定程度的协助。”
“两人现在都没有正式工作。”
“有过一个女儿,但去世了。”
“此次‘游戏’有可能是宗教活动。”
“不排除被使用了能够麻痹大脑的药物。”
千叶星全程目瞪口呆听完他们的分析。
“……”
完、完全说不出话……!
感受到智商上的全面压制!
折原临也“啪啪啪”的海豹式鼓掌。
“太厉害了,这种程度别说情报搜集,完全就是福尔摩斯再世的侦探,现在的人类都这么强的吗。”
略显夸张的说话方式和永远中二的思考模式仿佛是折原临也这个人的组成。
“这位先知(Izaya)先生有什么能够交换的情报?”
安室透看向折原临也,意有所指。
“会擅自给普通市民安装窃听器的人,不可能对身周的环境没有一点了解吧?”
“这个嘛……”折原临也佯装犹豫道,“那种犯规的推理能力我可做不到,能提供的只有微不足道的小情报啦。”
“再小的情报说不定也会成为必杀技。”
听到“必杀技”这个词的折原临也明显的停顿了一秒。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没错,她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是必杀技。”
折原临也的手指移向微微垂头的远山茜。
“很简单——和你、以及那边的龙崎先生选择此刻在这个房间出现的理由一样。”
他的笑容看似爽朗轻快,红色的眼睛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野兽。
“这件事和远山同学有关,没错吧。”
远山茜回视他的视线,没有回答。
折原临也像对一个观察了数年的标本如数家珍道。
“奇怪的房子、被突然召集的人、没有征兆的‘游戏’……你没有任何吃惊,不是早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吗?”
“……”
千叶星的背脊一阵发凉。
没错……
从一开始,远山茜就镇定得让人意外。普通学生哪里会懂得人体要害、奔跑中注意擦肩而过的人、眼睁睁看见一个人惨死在面前也无动于衷?
那种平静……与其说是受到惊吓,不如说是对一切了如指掌而不需要在意。
所以……她后知后觉的想,此刻在这间房间的人,都是发现了远山茜的异常而聚集过来的吗?
折原临也的笑意扩大,带着轻微锋利的慢条斯理。
“千叶小姐或许不知道,远山同学可是光动嘴皮子就让别人从七层高的楼顶跳下去呢。这次的事件,难道她真的什么内情都不了解吗?会不会有什么目的,因此独独挑选了你?”
人性是有弱点的。折原临也很清楚、并且熟练的利用这一点。
千叶星浅薄到一眼能望到底,懦弱胆怯,渴求毫无保留的爱,然而自卑会让她一再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得到。
是她请求远山茜成为自己的同伴,当然。但记忆是能够扭曲的,人是会说服自己的生物。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吗?远山茜是不是别有目的而答应她?落入陷阱的实际上是自己?
“——这种拙劣的挑拨就到此为止吧。”
安室透的语气不容置喙,维持着礼貌性的笑容打断他。
“擅自指控他人可不是简单的道歉能揭过的。”
折原临也饶有兴致的观察他。
“安室先生是刚和远山同学认识吧,竟然相信她吗?”
“假如折原先生有值得信任的方面,请务必展示出来。”
“我没有,但远山同学有吗?”
“帮忙固定伤员的学生与私自安置窃听器的社会人士相比,当然是前者更可信。”
“哈哈,这点我无法否认,但不小心远山同学,可是会出大问题哦。”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哦呀哦呀,”折原临也半真半假道,“爱着所有人类的我,可是难得的提醒你们真心话啊。”
“你这句话的意思就像是把自己抬高到人类之上那样俯视,”安室透寸步不让的假笑,“被男人爱实在是敬谢不敏。”
“……”
千叶星害怕极了,这两人之间出现了噼里啪啦的电闪雷鸣。
“那个……”龙崎慢吞吞的插话。
他手里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条巧克力,正“咔嚓咔嚓”咬着,含糊道。
“为什么不听远山同学自己说?”
被如此问的远山茜,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过了一会才理解龙崎的意思。
她轻微偏头想了想,点点头。
“好。”她说。
地下室的中央空调稳定运行着,发出轻微的流通风声,原本沉闷的空气渐渐变得能顺畅的呼吸。
“在说出我所知的之前,有一件事希望大家能接受。”
远山茜的声音仿佛带着凉意的水汽,缥缈而不实。她的坐姿和别人都不同,哪怕是在瑜伽垫上也像端坐于堂皇的大厅中央,背脊笔直得仿佛从来不会弯曲。
“在这里,发生了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
千叶星疑惑为什么她说这句话时看向龙崎。
“……‘超出常理’是?”千叶星不由问。
“和方才安室先生与……龙崎先生猜测的相同,暂住在这里的居住者与教派有关。”
龙崎的食指和拇指捻住巧克力一角,举在半空用嘴唇去够,一边若有所思的盯着远山茜。
“嗯……你说吧,视情况而定,应该不会被吓到。应该。”
远山茜垂下眼睫,慢慢开口——
千叶星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
原本有一个普通的,幸福的三口之家。
丈夫常年在外工作,妻子是家庭主妇,有一个乖巧的女儿。
在长期无聊的空虚生活中,妻子偶然参加了一次某个教派的集会。
在那里,教徒们都友善亲和,她被吸引了。起初是购买一些不算昂贵的圣物,接着每天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祈祷和参加活动,然后一步步付出金钱、住所、□□,越陷越深。
她将全家的积蓄投入后,狂热得无法停下——最终,为这个教派献上了自己七岁的女儿。
她用酒精溺死了她,因为首领说这样能洗清女儿的罪孽。
为了奖励她的忠心,首领承认了她的虔诚,将一部分权力分给她。
他们赏赐给她这座房子,作为她和丈夫的容身之所,并定期在里面举行集会。
她很快爬到中层,获得了不少金钱。丈夫起先并不理解,也试图阻止她,但在看到这座房子和经手的现金后逐渐沉默,最后辞掉工作,和妻子一起经营在教中的地位。
如果只是停在这里,就只是一个尚未被缉拿的犯罪组织和一场并不罕见的悲剧。
但……或许是教徒献祭生人之事过于频繁的发生在这栋房子里,又或许是那些随处可见的法阵咒语中,有那么一两个竟然是真货。
总之——
“某个生物”出现了。
……
远山茜的声音突然在此刻停了下来。
仿佛有什么轻微的漏洞隐藏在她所看不见的缝隙中,令她不由自主的微微低头思考,但片刻后仍未有所头绪,于是她继续道。
……
称作“怪物”也好、“魔鬼”也罢,或者“妖怪”、或者“魂灵”……
最终,竟然真的有神秘灵邪意味的非科学生物降临在他们眼前。
在那短短片刻,整座房子里的人被吞噬殆尽。
从鲜血献祭的房屋中诞生的魔物,吃光了作为祭品而被妻子收养的四个孩子和举行献祭的所有人。
然后,犹有不足的意犹未尽的,想要获得更多的生命。
无法离开这栋房子的它不断地不断地……将前来调查的警/察、路过的旅者、探险的学生……全部踏入此处的生命绞杀吞下。
在那时,它终于稍稍停止了饥饿,并感到无聊。
在等待下一个踏入陷阱的人类到来的时间中,有谁自投罗网了。
有个男人——让它诞生的教派的首领——孤身前来寻找它。
首领说,要来玩一个游戏吗?
“游戏”……?
单单吃人不是很无聊吗,来吧,我会教你,把人类的悲鸣当做下酒菜才是极致的美味。
……
“那之后,他们开始筛选参加‘游戏’的玩家。”
远山茜道。
“玩家选择没有特定偏好,附有魔力标识的传单或被首领接触过而产生共鸣的手机,会随机挑选玩家进入到这栋房子,直到决出胜利的一组。”
“……”
“…………”
千叶星的世界观受到了猛烈冲击。
她呆滞了。
首先跳出来的疑问是——为什么远山茜会知道这么多?
她是那个所谓的“首领”的内应吗?还是如折原临也所说别有用心……?
……不仅如此,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物?不是药物产生的幻觉?或者一切都是哪个电视台节目组安排的戏剧?
可那两个人确实活生生在她面前死了……
她不想怀疑远山茜……但、但是……
安室透比她更快恢复,思忖后接连不断向远山茜发问。
“我们不是第一批玩家?”
“不,应该是第三批。”
“你是怎么知道的?”
“解释起来有些复杂。”
“不能说吗?”
“应当可以,但与我们接下去的行动关系不大。”
“有没有关系应该由我们决定——告诉我原因。”
“这是一个世界的分支,某个存在将它的发生告知了我。”
“谁?”
“……”远山茜顿了顿,“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
“‘它’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需要打破既定的结局。”
“为什么要打破?”
“我不想您们死在这儿。”
安室透停住了。
他看了她片刻,最终换了另一个方向询问。
“首领是谁?”
“不记得了。”
“他在这栋房子里吗?”
“不知道。”
“完成这个游戏,真的能被放出去?”
“我不记得。”
“为什么会不记得?”
“时间过去太久了。”
“水和食物有限制吗?”
“我不知道。”
“完成‘活动’是否有时间限制。”
“有。”
“没有完成会怎么样?”
“随机的某一人或某些人会丧命。”
“……!”
听到这里,千叶星一阵发呕。
她想起杀了人的河合。
那男人自认做了好事,把活动完成,只死了一个人,其他人都活下来。
按照远山茜的说法,难道不正是靠了河合,才让别的某人幸存下来了吗?
而安室透直截了当的问她。
“你参与这里的事件了吗?”
“没有。”远山茜平稳的回答。
千叶星不知不觉的松了一口气。
“也并非从犯或胁从犯?”
“是的。”
“……”
安室透稍稍低下头陷入思索,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可信度。
龙崎在旁边听他们一问一答,黑白分明的眼瞳从左往右一个个仔细的观察。
接着,他从身上掏出小块包装饼干,两只手指捻着小心放到远山茜的手心。
“嗯……说了很多呢,辛苦了,远山同学,奖励一块饼干。”
远山茜愣了一下。
“啊……谢谢您。”
她的表情在千叶星看来总算有了点人气,略带茫然的乖乖接过。
“我没有被吓到哦,现在还。”龙崎漫不经心道,“所以远山同学也接到挑选玩家的传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