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乱步没有细说,只是用怜悯(?)的眼神望向你:“你的异能,似乎会总将与他相关的结果认定为最劣解。”
怎么说呢,这个感觉。
你感觉自己就像古早国产单机回合制 RPG 中注定悲剧的角色,被路边的算命先生叫住,被迫听了一串当时听起来很没意义,但事后回过头来一看,果然字字有玄机,字字昭示着你悲惨结局的神秘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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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你才知道,乱步在那时少说了一句话:
“毕竟,对于普通的女性,会导致被太宰那种棘手人物迷恋上的事件,的的确确是大灾难没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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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期望中的安逸养老生活因着太宰治的到来而彻底破碎,对当时的你可以算是再坏不过;但那之后再遇到太宰,也并非每次都是坏事。适应武装侦探社的工作之后,你甚至偶尔会觉得……
那个时候刚好能钓到他,是最优解也说不定。
别的不说,他在穷极无聊中,随口提点旁边摸鱼打游戏卡关的你,那样子真是靓仔到你想给他发一面锦旗挂墙上。
这个大胆而扯淡的想法被太宰治得知之后,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字面意味),非要你付诸行动,真送一面锦旗给他。你被烦得没办法,只好送了。
为了迁就他,甚至还是特地在淘宝订制、加钱邮寄到日本的。可心疼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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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递送达的那一天,太宰治快乐得像吃了毒蘑菇。
不知是不是日本没有给人送锦旗文化的缘故,他对此显出十足的热情和兴味,笑容满面,声音甜腻得要滴出蜜来,缠着你问:“上面中文写的是什么呀?”
你用稀烂的日语水平,磕磕巴巴地翻译:“敬赠武装侦探社热心员工太宰治先生:细心贴心笑容温馨,开心放心做事舒心。”
说完还有点遗憾:
“也就是锦旗没有横批,不然我必加一句‘人美心善’。”
太宰治笑得快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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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整个侦探社满场梦游,没有一个人还能正常运转,不时用恍惚的表情瞄一眼那面神奇的锦旗。
其中,与谢野晶子忧心忡忡,从上午到下午旁敲侧击、言语试探了你无数遍,见你没反应,趁着太宰治离开工位,飞快地说:“我们都是女同胞,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商量。如果时时被监视着,找不到能放心求助的时机,可以把要留的信息写在女厕所的墙上——”
“我是自愿送他锦旗的。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好笑道。
她脸一沉,对旁边的的国木田独步凝重地说:“难办了,恐怕是洗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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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
乱步警告过你:“如果没有脱单的打算,最好在异能清算期间远离太宰。你的异能,似乎会总将与他相关的结果认定为最劣解。”
第二句你懂了,第一句你真的不懂。
你想了很久也搞不太懂这句话的逻辑。如果每次异能发动都会撞上太宰治,时常被别人看到你跟一个帅哥站在一起,被搭讪、表白的几率不是会大大降低,反而给脱单增加了难度才对吗?还是说,经常接触黑泥精,他嫌你烦了,就会主动给你介绍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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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户川乱步毕竟是智商天花板的名侦探,看家本领「超推理」不是异能胜似异能,他的思路想必也不是你这种做高数题都费劲的人能理解的。他既然这么说,那多半就是真相。
算着异能「概率论与数理统计」差不多该作妖了,你特地告假一天,欢天喜地地奔向了桌游店。
你非常自信。
逛街可能撞见殉情怪,钓鱼可能钓到青花鱼,
但是在桌游店大喊“我的回合,抽卡!”,总不能把他给抽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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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游店里没有黑泥精太宰治,只有狂欢的牌佬。
穿越以来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打过牌了,你心满意足地走出店门,盘算着反正异能还没生效,不如明天光明正大再请一天假……
然后在回家路上,异能突然发动。
你正刷着推特,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当场被砸倒在地。
“是谁这么没素质乱丢垃圾,”你惨叫一声,下意识用了母语,边骂骂咧咧边扭头,“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
你对上一双鸢色的眼睛。
一棵树。一截断裂的树枝。一只脖子上还挂着麻绳的太宰治。
此情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仗着他听不懂中文,你勇敢地把没说完的字从三声转为四声: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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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没说话,慢慢地从你背上下来。
虽然他作为一名一米八的成年男性已经足够纤细,但毕竟分量不轻,从天而降委实让人很吃不消。
对上你的眼神,十分难得地,他看起来有些心虚:“伤到了吗?”
你感受了一下,迟疑着说:“……很痛,多半会淤青。不知道骨头断没断,我没骨折过,分辨不出来。”
太宰治的脸色登时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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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良心发作一次,千载难逢,想到这奇景的起因竟然是你,你还挺受宠若惊。
你根本就没想怪罪他。
正如钓鱼可能钓到可食用的小鱼、各种生活废弃物,以及不可食用的黑泥青花鱼。人途经树荫,可能无事发生,可能毛毛虫糊脸,那么自然……也可能被树上上吊的太宰治砸到。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你这邪门异能的锅,倒也怪不到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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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的意见是带你去附近找家医院看看,但你坚持回侦探社接受疼痛疗法。大约是罪恶感作祟,听你说要回去,他也没说一个不字,乖乖地把你背回去了。
与谢野晶子对你还是挺温柔的。虽说是疼痛疗法,其实也不是不能忍受。
问清情况之后,她摸了摸你的衣兜,确认没有窃听器,才语重心长地劝道:“其实他说得对,还是去医院划算;没必要可怜他,那家伙好不容易愧疚一次,你应该借养伤之由尽情压榨他的。”
“谁说我是可怜他了?”你奇怪道,“我是为了打牌。伤痛,影响我出牌的速度!”
“……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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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步果真料事如神。
你的异能「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确实是对太宰治有点奇怪的偏好。
那之后接连好几次,哪怕你尽可能地远离,异能被迫发动之后也常常见到他。你几乎怀疑,恐怕唯有离开横滨才能彻底摆脱他。
你还没抱怨什么,太宰治反倒先闷闷不乐起来:“每次异能发动,小姐几乎都会遇到我呢。是因为小姐其实十分厌恶我,所以与我相遇才会总被异能认定为是最差的情形吗?”
“没有吧,”你实话实说,“我还挺喜欢你的。”
太宰治不曾料到这样的回答,睁大了眼睛。
那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一只被遗弃太久的流浪猫。即使有幸得到投喂,也仅仅是将信将疑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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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你。
如同害怕将华美的肥皂泡戳破一般,力道轻得出奇,只是在确认存在而已。
他惊叹出声:“你喜欢我?”
即使嘴角上扬得要飞起来,他还是紧紧盯着你,试图捕捉你的微表情。
你毫不怀疑,只要你露出一点说谎的迹象,饥肠辘辘的流浪猫就会抛下食物,头也不回地逃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喜欢啊,”你异常笃定地回答,“我还买谷给你摆过阵呢。”
与之相反地,在这个时候表现善意的话……
一定会被它黏上,肆无忌惮地撒娇,赶也赶不走地一路跟到家里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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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你说的是粉丝对角色的喜爱,但得到你肯定回答的太宰治那心花怒放还努力隐藏的神情,好似情窦初开的青涩男子高中生,搞得你也要随之害羞起来。
“不就是多个角色粉,至于这么开心吗?你都没有一点自己可能在原作中是个人气角色的自觉吗?”
他摸了摸脸颊,答非所问:“我看起来……开心吗?”
你心想,岂止开心,看着像中头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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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太宰治和你撒娇的频率直线上升。
江户川乱步见状向你投去的那个神似“没救了,等死吧.jpg”的眼神让你很在意,然而鸢色眼眸的黑猫绕着你打转,在脚边喵喵叫着,还是……相当快乐的,你渐渐沉迷养猫,放弃思考。
美中不足的是,他毕竟不是真猫,常常追着你不依不饶地问,你是因为什么地方才粉上了他。
粉上角色这种事哪有确切的理由啊。你答得十分随性,每次想到什么说什么:
“丧得可爱”、“Q 版很乖”、“长得好看”、“脑子好用”(你说到这里时,他不着痕迹地回头瞥了一眼乱步)、“活衣架子”、“人格魅力”,以及……
“在那个时候,对不知所措的我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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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随着你们变得要好,他给卡关的你提示的次数也增加了。
大多数解谜游戏在网上能查到的攻略都只提供步骤和解法,而不会写上思路。但你一向讨厌在卡关的时候按照提供的正解,死板地、一步步地按部就班地模仿,总感觉关卡虽然过了,却失去了解谜的乐趣本身。
太宰治显然也理解你的想法。他不会直接说解法,而是找出你思路上的盲区、点醒你,游戏体验极佳,让你不知不觉起了依赖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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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下班回家也想打解谜游戏的话,便会在家里摆出个蟹味食品阵献祭。
起初你还意思意思拨个电话过去、喊他一声,后来你发现不需要提前告知,也不需要电话叫人,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一旦摆上蟹阵,他很快就会神奇地察觉,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轻手轻脚地把锁打开,连你放下游戏应门的工夫都省下了。
犹记得第一次听到你邀请他进家门的太宰治,态度还没有后来这么自然,闻言语气古怪地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菩萨,”你平和而虔诚地回答,“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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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变得黏人,连作妖都作得少了。武装侦探社的大家微妙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受之有愧,纷纷询问你们是不是在交往,并向你致以最深切、最诚挚的同情(与哀悼)。
“没有啊,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专心致志打音游的你闻言茫然抬头。
实不相瞒,你只感觉自己在养猫。说你铁直女也好,说你猫塑到走火入魔也罢,你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这样的提问十分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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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换成你和这世界上其他的任何另外一人,你都会难免地多想一步,对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保持这种暧昧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合适。
可是太宰治是不一样的。
或许是受限于原作,你全然无法想象他爱着谁的情态。
他的感情穠丽又歪扭,还驳杂地混着少年气的任性与歇斯底里,无法以人类社会的常规衡量。
哪怕他有中意的对象,那也必不可能是恋爱意味——
正如此作想的你,追随侦探社众人无声胜有声、嘶声高叫“这还叫没有交往?”的炽热视线,缓缓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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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枕在你大腿上睡午觉的黑发青年附和似的翻了个身。
他在熟睡中也对你的视线若有所觉,用软乎乎的脸颊蹭了蹭你,舒服得发出细小的猫呼噜。
你表情一片空白。
你没有证据,但你看太宰治睡得这么踏实,十有八九是惯犯。
要是每天中午都来这么一出,不被人误会才有鬼了。
——话说回来,他是什么时候贴过来的,你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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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这么黏着你撒娇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