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靠近查验施针,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众人背后已冒起了冷汗。
入夜,花满楼发起高热,整个人烧的通红,迷迷糊糊说起了胡话,翻来覆去说着:“明月小心!”
“明月快跑!”
见他如此遭罪,李宓鼻子一酸,抱着花满楼落下泪来。
“明月,不哭。”
似有所感,花满楼睁开眼,有气无力安慰了一句,想擦掉李宓脸上的泪,却连抬手也没有力气。
心下一软,李宓赶忙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蹭了蹭,感受到手心的湿润,花满楼又说了句:“你未受伤,便好。”
说完,精力不济,偏头昏睡了过去。
次日,狄管事脸色沉沉,来到安平院:“门房捡到一封信,写明要给你。”
李宓接过信,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字:要救花满楼,三日后子时,独来城北断桥,落款正是无花。
回首看了眼不省人事的花满楼,李宓心中如火,坠落寒冰,无花不愧是智绝天下的秒僧,多次让东瀛刺客袭击,一步步算准了他们会落入陷阱。
狄管事垂首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信,劝慰道:“许是陷阱,天一神水,根本没有解药。”
李宓苦笑一声:“七童等不了了,纵然是陷阱,也得闯一闯。”
闻言,狄管事不再劝,垂下眼睑,躬身退下了。
子时,白衣女子戴着帷帽提着灯,行至城北断桥处,停了下来,口中喝了一声:“无花,我来了。”
“明月仙,没想到吧?”
一袭黑衣,蒙着面的青年男子从林中走出,温和的话语带着杀意:“石观音因你而死,如今,你也将痛失所爱。”
“少废话,解药呢?”
“解药?你的命,就是我最好的解药。”
冷光一闪,四周冲出数名刺客,朝着白衣女子攻过去,但见女子不闪不避,似是吓傻了,眼见就要得手,不过一瞬,寒光四散,刺客们纷纷倒地。
男子险险避过暗器,脸上的面巾掉落,俊秀的脸满是狰狞之色,咬牙切齿道:“无情!你不是出京了吗?”
白衣女子丢掉帷帽,正是乔装打扮的无情,他冷嘲一声,问道:“解药。”
“呵!”
呲笑一声,无花转身欲逃,可他轻功再好,又怎能跑过踏雪无痕的无情,不过须臾,便被拦住了去路。
此时,无花左腹、右肩,皆已中了透骨钉,“呸!”唾了一口血沫子,无花扯了扯嘴角:“杀了我,花满楼死定了。”
无情手中还有数种暗器未发,缓缓踱步上前:“不杀你,你会给?”
见两人僵持不下,李宓躲在暗处心焦不已,这时,林中又传出熟悉的声音:“不杀他龟儿,他就有千万种办法来恶心你,杀了了事。”
满身尘土,南宫灵持着双剑钻出,站在了无情身后,见无花如此狼狈,呲笑一声:“该你龟儿背时。”
话音未落,无花整个人冲了上来,兄弟两打作一团,互不留情,招招致命。
一阵牙酸的铿锵声之后,南宫灵双剑捅进了无花的胸膛,登时,无花断了气。
冲无情点点头,南宫灵悄然离开。
无情在无花身上摸索了一番,扔了一个瓶子过来,李宓着急冲出来接住,小心打开,正是,天一神水!
拿到天一神水半月,不论李宓如何折腾,依旧毫无头绪,花满楼持续昏睡,清醒的时辰越来越短,难道,真要前往神水宫?
就在李宓焦灼不已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人找了上来。
“你说,你要拿天一神水和无花的人头回神水宫复命?”
正堂上,身着白纱的女子,手持佩剑,冷艳无比,她骄矜地点点头,颔首道:“是,还请明月仙准允。”
得知她是神使,李宓心怀期待:“那,天一神水可有解药?”
“并无。”
宫南燕的回答十分果断,可见并无弄虚作假,纵然李宓千般不情愿,也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无花之事,本是神水宫的家事,她只得请示神侯,将这两样物件交与她。
狄管事提着东西前来,哪知宫南燕接过人头时却诧异道:“他不是无花。”
“什么?”
李宓站起来惊道,宫南燕镇定自若,再次点头:
“这是无花的替身,天一神水之事暴露之后,我已杀过了一个。”
“替身!”
说完,宫南燕飘飘然离开了,李宓咬着指甲来回踱步,难怪她觉得杀无花之事,顺利得不可思议,原来无花竟养了如此相似的替身。
入夜,花满楼的情况更为凶险了,不仅高热,毒已开始朝着另一半躯体侵蚀,李宓探脉,已有累及肺腑之兆。
心往下沉了沉,李宓不得不考虑一种铤而走险的法子。
面沉如水,李宓打开房门:“阿飞,帮我守着门,我未开门,谁也不能进来。”
一向听话的阿飞,却一把拉住她急道:“阿姐!”
见阿飞满目担忧,李宓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放心,我和他都会无碍的。”
说完,李宓不容阿飞拒绝,关上了房门。
跪坐在榻前,李宓摸了摸花满楼的脸颊,嘴唇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七童,你且听着,我将用家族秘法为你驱毒,会很疼,你一定要坚持住,我等你,一同回江南。”
说完,屋内寒光一闪,血腥气瞬间笼罩了床榻,花满楼若有所感,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滑下。
片刻之后,他疼得筋脉鼓胀,全身颤抖,但依旧死死地咬紧牙关,闷哼着与奇毒抗衡。
一时辰后,花满楼平静下来,全身蛛网已消,只留下手背上那一处,李宓心一横,忍着痛,使劲儿再划了一刀。
次日,花满楼睁开双眼,猛得惊醒,见手背上只剩下淡淡的红肿,心中一紧。
“明月!”
推开房门,阿飞独自立在院中,见他醒来也无一丝好脸色,花满楼心下不安,想起榻上的血迹,脸色煞白。
“七童。”
侧面的房门开了,但见李宓右手扶着门站立在廊上,面色苍白,一脸疲惫与欢喜,花满楼快步走到她面前停下,李宓却往后缩了缩,将左手往身后藏了藏。
“明月,花七,很担心你。”
“不担心。”
见花满楼皱着眉,手足无措的样子,内疚得很,李宓只得伸出左手。
花满楼轻轻撩开一看,但见她整个小臂都裹上了纱布,刹那间,眼泪滚落,滴在李宓手心。
“七童,你别,我、我愿意的,开心的……”
话未说完,李宓羞得脸上红霞飞,轻柔的吻落在纱布上,只觉整个手臂泡进了滚烫的药汤里,发热发烫,又像喝了千日春,如沐阳光,昏昏欲醉。
这时,门房来报,花二哥上门,李宓赶忙将手抽回来,二人相携前往议事厅。
“此次云台受父命前来,为的便是这。”
花二从袖中掏出木盒递给神侯,叹道:
“此为花家世代保管的密辛,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谣传花家有藏宝图,招致祸患,如今,花家力有不逮,想着,不如托给神侯,只是,便有些愧对先人了。”
神侯看了眼木盒上的印记,并未打开,只是欣慰一笑,递给了李宓,冲花云台安慰道:“贤侄不必如此,如今给了她,也算是物归原主。”
花二震惊地看了眼略有些羞愧的李宓,又看了看情根深种的幼弟,无奈笑了笑,冲神侯鞠躬道:“花家,定然保守此秘,除了父亲,便只我知悉。”
又走向一脸忐忑的李宓二人,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调侃道:“见到你们安好,我也就放心了,不管七童做什么,花家鼎力支持。”
“明月,得闲回花家小住,四弟妹有孕了,家里的亲人们,可爱念叨你了。”
花二哥此来汴京,还得巡查店铺,又急匆匆告辞,想起江南风光、花家众人,李宓张口欲言。
观神侯脸色不佳,顿了顿,被花满楼暗中扯了袖摆,只得闭口不言。
作者有话要说:
神侯:当年李长风这样上门骗了我妹妹,如今,花七这样上门骗了宓儿,防不胜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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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决战前
李宓二人养伤之际,整个武林传遍了,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将于中秋之日,决战紫禁之巅。
朝堂之上,诸葛神侯极力劝阻,蔡京却一反常态,言道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今上竟听信蔡京怂恿,兴致勃勃,着神通侯方应看负责此事,江湖人等,皆可凭缎带入宫。
五月的汴京,便已人满为患,客栈住不下,人们便在京郊歇脚,随着越来越多的武林人涌入,无情等人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神侯府有客来访,一走进议事厅,李宓率先看到立在中间的男子,眼上蒙着的黑纱,但见他温厚一笑,彬彬有礼地问:“可是明月姑娘。”
“正是,敢问公子是?”
那人负手而立,温和的话语中隐含些许骄傲:
“原随云。”
似乎笃定,这三个字一出,代表怎样的能量,原随云谦逊一笑,丝毫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
李宓当然知道他,也知道他背后的势力,但她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旋即招呼他坐下,语气极为平淡地问:“不知少庄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随云所求,双目复明。”
语含恳切,虽是求人医治,原随云脸上却也不见忐忑,说话间,原随云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随从打开了好几个箱子,里面无一不是天下难寻的珍宝,甚至还有失传已久的珍稀典籍。
这典籍中有好些医术手札,原随云不信李宓不动心,隔了须臾,未曾听到李宓表示,他温厚一笑,又道:“若这些不够,明月姑娘只管提,随云倾尽全力,亦会办到。”
见他温文尔雅,无争山庄又颇负盛名,李宓扯了扯嘴角,笑着说:“还请少庄主取下黑纱,待我诊治一番。”
随从一脸喜色,原随云亦面带笑意,李宓用手轻触原随云的双目,又搭了脉,心中挣扎了片刻,叹息道:“抱歉,我才疏学浅,少庄主之眼疾,别无他法。”
原随云藏在袖中的右手暗自握紧,还未发话,随从却高呼出声:“莫不是小神仙不愿尽心治,为何花公子能治好,我们少庄主却不行?”
严魂灵立在一旁,柳眉竖起正待呵斥,李宓却摇头叹口气,继续道:“七童乃是人为所伤,眼中经络只是断裂,自然可续上,可少庄主,幼时染疾,眼中经络已尽数毁掉,续无可续,我也莫可奈何,还请另请高明吧。”
说完,李宓举步离开,暗中使了个眼色,严魂灵会意,自然将不相干之人拦在她身后。
原随云先是苦笑一声,后呵斥了随从,冲严魂灵温声致歉,留下几箱奇珍,带随从离开了神侯府。
回到安平院,见花满楼蹲着身,侍弄院子里的花草,李宓走过去拉住他的袖摆,失落道:“今日我见到一个和你极像的人,我本有法医治,但那法子有伤天和,我不愿,便骗了他。”
擦掉手上的泥土,花满楼带着李宓坐到石桌前,听她将事情原委道来,温声安慰道:“明月,此法过于残忍,你做的很好。”
接过花满楼递来的热茶,李宓莞尔一笑,终究放下心中顾虑。
京中的水越来越浑,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早已汹涌不已。
刑部酷吏,向来是朝中官员打压异己的惯用手段,如今方应看带着一干人等招摇过市,别看他面上是个骄矜青年,实际手段狠辣无比。
朝中大员无不称病在家,在蔡党的有心安排下,朝中局势隐有改头换面之势。
诸葛一党处境堪忧,无法,李宓只得带着花满楼,前往京郊别院拜访。
老者应声开门,见是李宓,满脸堆着慈祥的笑,恭敬道:“哟,姑娘回来了,城主在竹林练剑。”
“钟伯,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好好好,一切都好。”
一老一少闲谈了两句,钟伯看向提着礼品的花满楼,眼中隐含锐利的打量之色,面上却依旧带着礼貌的笑:“这位便是花公子吧,果真青年才俊,里边请。”
钟伯带着两人步入正堂,李宓冲花满楼点点头,风风火火前往竹林,钟伯安顿好花满楼,亦一脸急色追了上去。
这时,花满楼才留意到他的脚,足尖轻点,不留痕迹,钟伯竟是绝顶高手!
“叶孤城,你别练了,你到底想干嘛!”
走进竹林,白影一闪而过,李宓就已质问出声。
林中练剑之人依旧练着,仿佛世间仅有一件事只得他注意,那就是剑。
等了片刻,李宓不耐烦,银索正要飞出,被钟伯拦住了,好一顿安抚,李宓方才又耐心等了片刻。
“噌!”叶孤城收回了剑,面上冷冷一笑,居高临下看着李宓,眼含不悦:“你方才叫我什么?”
这时,李宓抱着茶杯,缩了缩脑袋,如同锯了嘴的葫芦,垮下肩糯糯道:“堂哥。”
叶孤城方才坐下,接过李宓奉上的茶,冷哼一声,讽刺道:“我还以为你当了个什么劳什子郡主,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闻言,李宓讪讪一笑,辩解道:“堂哥,那都是多少年的黄历了,你还是说说你和西门决斗的事儿吧。”
“无甚,剑客的追求罢了。”
叶孤城面如冠玉,脸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李宓看着就来气,嘟着嘴气呼呼地抱怨:“得了吧,我可不信,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能请你出白云城,此事定不简单。”
“此事你别插手,在没彻底参悟堂伯留下的剑道手札之前,我不会死,安心。”
留了这样一句话,叶孤城便离开竹林,避而不见。
李宓得了一肚子气返回神侯府,而钟伯,跟在她二人身后,一路扫干净尾巴,方才返回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