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捡到宝了——南塘梳子
时间:2022-01-01 14:01:28

  已经沐浴近一个时辰了,竟还是有淡淡的天腥草味道去不得, 罢了,这天腥草……
  谢青砚不知想起了什么, 唇角噙笑, 灰色木木的眼睛里竟好似有了色彩一般灵动起来。
  此时谢青砚的心底, 有着兴奋的窃喜,同时,又有着淡淡的心虚。
  他该窃喜的,他这个瞎了七年的人,终于有机会摆脱这无边的黑暗了, 终于……有机会看到他想看的人了, 是该欢喜的, 他甚至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如今自己的心情, 也许欣喜若狂?不,他摇摇头,比那更甚。
  至于心虚,也是有的。
  谢青砚从来不敢想自己在元元心中是怎么一个样子,他怕越想越自卑,越想越狭隘。
  可即便他从来不想, 他自己也有感觉,那……应该不会太好,他一个瞎子,出现在她面前时就是整日里拿着根竹竿跌跌撞撞的,定是灰扑扑的,也许在她心底,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笨拙至极的狼狈瞎子形象吧。
  可如今他有了法子治眼睛,再不那么狼狈,他打心底里,是不太想让元元知道这过程的,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熏红眼睛那种狼狈,也不想看见自己日日承受的那种煎熬,他想,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有一天,她完完整整地映入他的眼睛里时,他可以拂着她那被风吹乱的前额碎发,轻柔地告诉他的小姑娘。
  她跟他想象中……长得一模一样……
  谢青砚小心翼翼地存着这份小心思,在晚间如做贼般小心地起身,去熏眼睛,甚至不惜要求陈叔也替他瞒着藏着,他……心虚得很。
  小心翼翼地躺下来后,谢青砚敏锐地感觉到小姑娘软软的身子靠了过来。
  轻轻笑了笑后,他温柔地在她眉间轻触了下,而后严严实实环着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室内一片寂静,月光趁着未拉上帘子的窗牖偷偷洒了进来,流泻了一地的月华,和着内室均匀和谐的呼吸声,一片温馨。
  可惜,这温馨没持续太久。
  元玉毫无预兆地皱起了眉,紧阖的蝶翼也不安地颤了颤。
  “血……血……”
  不知梦到了什么,她的身子剧烈地抖了下,紧接着她面容开始痛苦地皱成一团儿,细细密密的汗珠沁出来,聚成大的汗滴滑落耳际。
  “太……太……风…唔……”
  “血?太?元元!”
  “什么”
  谢青砚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儿,他赶忙伸手笨拙地摸索,却摸到一手的湿滑感。
  这是……汗……他小小地松了口气。
  “太……佛…唔……呜呜……”
  她剧烈地抖了下,而后开始沉闷痛苦地小声抽泣起来。
  “元元?梦魇了吗?梦到什么了?”
  谢青砚急得不行,他无比迫切地想知道她怎么了,可他……却看不见她的面容……谢青砚被这处处看不见的处境气得手掌紧握成拳,指肉挤得泛白,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
  “元元……”
  “你不要吓我元元……”
  紧紧地抱住缩成一小团儿的人儿,他强压下心底的急躁感,温柔地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
  元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看见漫天漫地的血向她涌过来,那种可怕而又令人作呕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她,令她无法呼吸,喘不过来气。
  她迈着沉重无力的腿一直往前跑,跑啊跑,跑啊跑,试图跑过那一波又一波的血迹。然而,却好像,无济于事。
  前面!元玉朦胧间,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背影好熟悉……好熟悉……那是……谁?她用尽了全身力气跑向他,可才刚跑到他身后,提起的心还未完全放下,那人却唰地转身,冷冷地提刀朝她一笑。
  啊啊啊啊!
  这个人!
  “太傅!”
  元玉猛地惊叫出声,尖锐却歇斯底里的声音将身边的谢青砚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而后,她却像是累极了一样,缓缓睡了过去。
  顿了一顿后,谢青砚的手继续轻轻地拍着她,柔柔地小声哄着她。
  然而他眉间,却是一直拧得紧紧地。
  他听到了元元的那声惊呼,她喊的是——太傅!
  他不知道有没有叫这两个字谐音的名字,可他莫名觉得,元元喊的,就是他想的那个。
  如果说,这两个字确是太傅的话,那元元……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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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儿对着面前不过半尺高的小土堆磕了四个头,而后,她面无表情起了身,对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何大娘猛地跪了下来。
  “瑜儿,你这是做什么?”
  何大娘泪眼模糊地看着瑜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我瑜儿生母早亡,如今天地为证,我愿拜何大娘为义母,从今以后,侍奉义母,事必躬亲,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一字一句念完后,而后对着何大娘磕了三个响头,声音虽然坚定,尾音却带着喑哑地哭腔。
  “大娘,你怨我吧,这些……是瑜儿欠他的,也是欠您的。”
  何大娘闭了闭眼,泪水不间断地在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滑落。
  “怨你?你这又是做什么呢?是想我打你骂你你自己心里没愧疚了吗?”
  她抹了抹眼泪,无力地倚在背后手臂粗的小树上,抽搭道,“我实话跟你说吧,出了这事儿,我打心底里是怨着你的,毕竟,毕竟活着的是你,死的是我家……大龙……”
  说着说着,她就心酸地说不出话来,闷声哭了几声后,她又红着眼睛看向瑜儿,“可要调换个儿过来,躺这土堆里头的是你,我看着这哭着嚷着要奶喝的娃娃,我也怨大龙,怨他没护好你,让娃小小年纪就没了娘。”
  “谁不觉得活着好,可那也要能活啊……”何大娘声音哑的厉害,可却越说越收不住,眼睛也红得不像样子,“这世道,活着都不容易,我家大龙他是带着笑走的,我就是怨你,我也怨得难受。”
  “大娘……”瑜儿闻言泣不成声。
  “不,您是我的娘,是我的娘……以后……我养您……”
  她痛哭出声,她何德何能,在这艰难世道,能遇见何大娘和哑巴这样的人……
  “好……好……”何大娘闭眼无力倚靠这那树,也难受地哭了起来。
  可这黑心世道,谁又说得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一更,明天应该补不了,这星期天前吧,争取补完。
  文文可能大概也许再有四万多字就该完结了?所以最近白天会统一捉一下虫,不四伪更辣~
 
 
第66章 身份
  元玉迷迷瞪瞪翻了个身, 忽然钻进一处温暖的怀抱里。
  “呃?”
  她有些迷茫地揉了揉眼, 缓缓掀开一丝缝儿来,映入眼中的是浅浅含笑的阿砚。
  “阿砚今天还没起呢?”
  一见是阿砚, 她闭上眼又往他怀里蹭了蹭,秀气的小鼻子呼扇着嗅了两下后,眉间满意地舒展开来。
  怀里小姑娘声音又娇又软, 还带着方醒时的浓浓鼻音,谢青砚听着, 眉梢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她这样在自己怀里醒来, 娇娇软软无比依赖地蹭着他, 谢青砚只觉整颗心都被填满了,他实在想不出,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为圆满的事了。
  “元元……”
  轻抚着她绒绒的发,谢青砚放软声音。
  “昨晚梦到什么了吗?”
  元玉还未完全清醒,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 也不知道他问的什么, 只随意地附和着嗯两声, 只是嗯着嗯着,那声音便渐渐不闻了。
  谢青砚察觉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元元啊,你和太傅……到底有什么……牵扯……
  谢青砚在心底暗自叹了声气,而后似想到了什么又摩了摩她的脑袋苦笑了下。
  元玉一觉睡到了巳时正的时候才悠悠转醒,知琴此时已经将西厢里外的窗子都开了, 把元玉即将要穿的衣服和洗漱的铜盆巾子都拿到内室后,忽然发现床上的人儿正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知琴愣了愣,而后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元玉,心里有些毛毛的。
  “姑娘……”
  元玉掀被子下床,眼睛亮晶晶地跑到知琴面前看着她,“知琴,前些日子我们做的那些泥人胚,早都送去给他们烧了,应该做好了吧?”
  是为着这事啊,知琴恍然大悟,她朝着元玉安抚地笑了笑,走过来将盛着衣服的红木小托拿过来,“姑娘记性真好,今日赵家瓷窑的人一早就来了,奴婢为着瞒着公子还在门口那儿等了许久呢!”
  知琴如今在元玉面前说假话都已经不用打腹稿了,笑着就能随手拈来。
  “那就好那就好!”
  元玉随意地收拾了一下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跟着知琴过去要看自己塑的一对瓷娃娃。
  阿砚他眼睛看不见她,可没关系,她来想办法,她总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样子的。
  这对瓷娃娃她费了好大心力,尤其为了瞒阿砚,她和知琴还天天悄兮兮地假借玩泥巴来掩盖,她还手笨,捏得不太好,总是脸都会捏得歪七扭八的,为此她做了好多好多对,这一对,是她最满意的。
  虽然样子不比他们专做这个的弄得好看,可元玉此时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总归这是她亲手捏的,她会把自己那个送给阿砚,然后那个,就自己留着。
  她眼睛在那个青色小瓷人儿上流连许久,而后不舍地移开眼后,将其小心翼翼地递给知琴,用在正经不过的语气同她说道,“知琴,阿砚这个你千万要收好了,我可要长长久久地放着它。”
  知琴忙点点头笑道,“姑娘就放心吧。”
  这东西,看这小祖宗宝贝的样子,不用吩咐她也肯定要收好了,知琴这样想着,抬头见她一脸神秘地将另一只瓷娃娃背过身后,不由摇摇头心下好笑。
  我的姑娘啊,您大概还不知道,公子今晨还拿着这俩小东西仔细把玩了一会儿呢!
  知琴笑了笑也不敢说出来什么,只能带着一脸了然的笑紧跟着她。
  谢青砚一早起来后就在书房同陈叔说了好一通话,他并未谈到元玉的梦魇,只细细问了陈叔有关齐彦的事,且若无其事地问及一些齐彦的风月之事,搞得陈叔云里雾里的,也不知自家公子是个什么意思。
  谢青砚面上也不显什么,只皱了皱眉,言及最近南疆战事吃紧,推说想借齐彦日里为人处世交结往来来看一下这集两代皇帝宠爱于一身的太傅是个怎样的人,能否扭转此种局面。
  陈叔并未怀疑,将自己在皇城的见闻细细道来。
  二人说了许久,谢青砚忽地脑中起了个奇怪的猜测,而后,陈叔说得越多,他心底那个念头越是强烈。
  在谢青砚刻意之下,陈叔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的,二人喝了几杯茶,陈叔就起身走了。
  元玉过来的时候,陈叔已经走了许久,而谢青砚——也沉思了许久。
  “阿砚!”
  元玉笑得一脸灿烂地站在案前,隔着书案神秘兮兮地看着谢青砚。
  “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皱眉思量着那事的谢青砚蓦地回神,见是元玉来了,眉间稍微舒展了些许,笑道,“元元起了?”
  眼前的元元活泼灵动,却又带着些娇养长大的嚣张娇蛮,她……会是……
  元玉嗯着声重重点了几下头,而后固执地继续问道,“你快猜嘛,快猜我带来了什么?”
  谢青砚自然知道她带的是什么,心底无奈地笑了笑,脑中暂且撇过那个念头,故作疑惑道,“东西?元元带了什么吗?”
  元玉显然被他那副不明所以的迷惑样子取悦到了,小手自背后拿出个杏粉色的瓷娃娃递到他手里,一本正经地道,“现在,我把我放到你手心里了。”
  ……现在我把我放在你手心里了……
  娇娇软软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落到他的心上,谢青砚微阖双眸,满心里都是欢喜。
  “元元……”
  ……你可真是个宝啊……
  他又有些怀疑了,这样性子天真且直的小姑娘,会是那个身份的人吗?
  元玉嗯了一声,献宝一般地又拉扒起他的大手,“阿砚,为了捏这个我可费了不少功夫呢,这个地方捏得最好了!”
  “是捏得好。”
  谢青砚嗯了一声,细细抚过之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元元知道……齐彦吗?”
  元玉心思正在瓷娃娃身上,在被谢青砚问到的时候,她倒是被问住了,愣了一会,她低头摩搓着那瓷娃娃,脸上一副茫然的表情,“齐彦?谁……谁是齐彦啊?怎么了?”
  谢青砚摇头轻轻笑了笑,“没什么。”
  “哦。”
  元玉顿了顿,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瓷娃娃上。
  “阿砚要好好保管着啊,不许弄丢,不许弄坏,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谢青砚笑着点点头,“会好好保管的。”
  元玉满意地眯起眼睛,“嗯,阿砚肯定会收好我的。”
  谢青砚轻嗯了声,嘴角扬了起来,“会收好你的。”
  是?不是
  谢青砚摇摇头,何必想那么多,元元就是他的元元,时机到了,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如今想那么多……不过是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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