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知这是真的呢?”他压下心中的惊异。
我淡淡道:“是不是真的自然不是国公你说了算,若不放心尽管让人检查,这先帝所赐之誉断断是不会有人模仿的。”
郭靳听了之后,派了身边的近从检查。
“国公,是丹书铁券没错,此等花纹明理的确是。”侍从回复了国公,只见郭靳一脸冷色。
“下去。”
然后又笑脸相迎:“郡主,您先请。”
“明日是三朝会的最后一天,听说陛下会再次举办三朝宴,宴请贵宾,届时本郡主自会出席,到时候国公相迎也不迟。”
“自然。”
“清心,替本郡主送送辅国公。”
“是。”
昨日是三朝会的最后一天,祁文星本按照祖制举办三朝宴,宴请贵宾。结果却联合大秦发动了叛乱,构陷我的父王。因此宴会也不了了之,许多大臣也被迫停留在宫中。
苏恪应是早已预料到,才将我拘留至他的别院。我那文星堂弟是想拘了我,好用来威胁我的父王,本郡主又怎么会如他的意。
现在倒反而有些担心苏恪的安危了,大秦现在明面上自然还不敢与他国撕破脸皮。三年前,大秦和大楚虽然签订了停战协定,但两国之间的较量却并未停止,也从未结束。
虽说有大楚第一战神韩承佑陪着,心下不免也存了些忧虑,加之从今儿早上眼皮便跳个起劲,也不知是和缘故,总不要出事才好。
清心送走了辅国公众人,王府才平静了些。
我揉了揉眉头,从昨晚忙至现在,困乏了许多。便吩咐了清心喂了父王的鹦鹉,而自己回了凝霜阁小憩一会儿。
刚刚打扮得华贵艳丽,现下也懒得卸去妆容。只除了外服,就睡了。我一躺下心中便安然许多,想起父王临走时的嘱托,心绪有些杂乱无章。
虽说是小憩,也不过只是稍稍地闭目养神。
待会儿还有另外的事情等着我,苏恪走之前留了三个锦囊,第一个上面只是留了话,让我静等看戏便是。此刻风雨传来的第二个锦囊,却又让我于明日入宫。
他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总之不管是什么药,救人姓名的药也好,毒药也罢,说到底都是有用的药。
“去,回了你家公子,朝宁已经了然于心。”
我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梦中我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天很蓝,碧空如洗,海风清新。
似乎是在一搜帆船上,我拨开云雾,见到那领头之人竟然是我父王。
旁边一身黑衣的侍从,正是我所熟悉的暗卫夜雷。
“王爷,已经那么多天了,大家快吃不消了。”
“眼下已经到哪里了。”
“离岸边已经快一百多里,这几天幸亏这帆够大,才勉强撑住了船体。附近的海域皆以找过,独不见鲛人的踪迹。”
“还并无发现吗?”
夜雷垂眸摇了摇头:“王爷,是属下无用。”
“罢了,怎好怪你们,终究是那鲛珠与本王无缘,与宁儿无缘。”
“前方再走便是深海,深海神秘,多危险,不好控制,属下担心王爷的安危。”
“宁儿之事都尚未解决,都三年了,那七转丹的功效也越发快没了,若是没了宁儿,本王又有什么意思活下去,更遑论帝位。”
祁景翼思虑过后,终究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再向前行一海里,若是再无发现,便回去罢。”
“是,王爷。”
“王爷前方黑云笼罩,天也阴沉沉的,看来情况不大妙。”
船舱里头,传来声音。
“怎么了?”
“是晕船了,暗卫们土生土长,不常出海,多多少少会有些反应。”
“嗯,这已经是第五个了。”这次为了出行方便,此船上所有人加起来不过三十多人。现下能撑着的人大多是熟悉水性,在海边长大。
远方气压低沉,船行还未进入黑色的区域,便感受到了浓烈而不详的焦躁之感。
祁景翼吩咐先慢慢停下,他望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天,心中思绪颇乱。
旁边夜雷看着也惊异不已:“此等异象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祁景翼皱紧了眉头,缓缓开口道:“这是日潮食。”
他曾于出海前,读了不少海洋方面的书籍,也研习了鲛人的习性。
记得《四海志》中曾经提到过一笔:“自古以来,清晨为潮,落日为汐。潮汐与天上之月密不可分。南海有渔民,出海数日,错失方向,心中焦急异常。那日午后,见骄阳似火,天热干燥。不出一刻,寒冷骤降。白昼瞬成黑夜,日被食之,然不足一刻,暴雨狂风,肆意妄为。三刻过后,日食褪去,才渐止,却徒留船毁人亡。”
“何为日食潮?”夜雷不解地问道。
“潮涨潮落皆为天道自然,而这日食潮却是违反天道自然的东西。”祁景翼默了默,慢慢解释道,眼神间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忧思,然,又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好,随时作战。”
“是,王爷。”
果然刚吩咐完毕,还未至一炷香的时间,天就变了。
黑压压的天一下子烈出一道大口子,电闪雷鸣间,夹杂着强烈的暴雨狂风。
狂风骤雨势不可挡,瞬间向帆船席卷而来,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海浪发疯似的翻卷,一浪高过一浪,转眼间已经临近船只,白色的帆在暴风的吹拂下嘎吱嘎吱地作响,船桅杆也已经被它折裂,慢慢地倒下,那面大齐标志的红旗子最终被狂风暴雨狠狠地袭落。
暴雨之下,视野更加不清楚。
我只看见父王与众人拼劲全力振救着船只,夜雷和其他侍卫也被这日食潮搞得不成样子。然而上天似乎并未放过他们,一条极大的鱼,说鱼却又不像鱼,反而像是鲛。
可鲛人有这般大的么?我见它的个头极大,竟可与这偌大的帆船相比,而且完全没有传说中鲛人的美感。且不说它的全身鳞片锋利而坚硬,合力围攻之下,受众多刀剑,结果竟然毫发无损。
突然空中传来一阵空灵悠长的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声音有如天籁,轻轻地抚摸众人的耳膜,不由得听痴了。
只见夜雷大喊道:“不好,是海妖。大家快捂住耳朵,别让他迷惑了心智。”
海妖是鲛人的一种,不过它的能力比鲛人更强大些,如若鲛珠是鲛人的初次泪水。那么海妖的泪水却比它更珍贵,用处也更强大些。
只是这些都是传说中的物种,现下几乎很难遇到。毕竟在九州的发展进程中,鲛人一族几乎早已绝迹。如今好不容易碰到海妖,祁景翼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必然是得向它讨要鲛珠的。
那海妖见状声波攻击陡然一转,柔软绵长的声音刹那间变得凌厉。
一阵阵刺耳的音波攻击而来,穿过船体,击碎了桅杆与窗柩。船上的人逐渐一个个失了力气,痛捂着耳朵,半跪在地。
父王呢?我一个个瞧过去却不见他的身影,待准备再仔细找一遍时,一阵狂风朝我袭来,周遭的一切再次发生改变。
天已经晴空万里,海面平静,而父王和夜雷他们均已不见。
我一下子惊坐而起,久久不能释怀,背后也已经渗出起了冷汗。
“你做噩梦了?”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至耳边,依旧清雅如泉。
我抬眸,苏恪周身围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房间里烛火为点,晦暗间给他增添了一丝朦胧感。
“嗯。”我点点头。
这是个梦,也幸好只是一个梦。十六
想起梦中所经历的事情不由得心惊胆战,这并非是一个好兆头,父王已经许久未传回消息,不知那里如何了?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我起来赶忙倒了一杯水压压惊,苏恪忽然从后面环抱住我的身子,缓缓道:“别怕,有我。”
我当下愣在原地,感受着他给予的安慰与温暖,也没发现有任何不妥。
直到头上传来他略带正经的声音:“宁儿手感不错。”
我才大惊,一下子跳开:“你……你流氓……”
我只着了一件中衣,又在外男面前,实在不合大体,也幸亏我习惯灭灯睡觉。
“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他轻笑道:“半夜三更,花前月下,美人投怀送抱,岂有拒绝之理。”
“你……”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脸上不知不觉地起了红晕,手忙脚乱地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衫披上。
“你害羞了?”
我不理他,正在点灯的手微微一滞,身后传来他的轻笑。
我转眼,瞪了他一眼,他才勉强止住。
点完了烛光,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
苏恪一身玄色窄袖的劲装,姿态闲雅,于月光的照耀下更加衬得他风华无双。此时此刻他正对着我似笑非笑。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还来的是我的闺房。”我小声嘟囔着。
他淡淡道:“不放心你。”似乎又听见了后一句,便接着道:“初次来宁儿的闺房,不允许我参观一下么?”
“你请便。”我露出了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
“已经看过了,还不错。”
“嗯?”
“我说美人在前,自然是看美人。”他淡笑道。
“油嘴滑舌。”我娇嗔道。
我们又谈起了一些计划,正巧小六传了消息来,便让他分析分析。我看完之后,说道:“红娘那里的事情已经处置妥当,眼下估计有消息传至了赫连珏那里。”
“嗯。”他敲了敲桌子,慢慢道:“赫连珏伪装的过于好,此人沉府甚深,但从和他短暂的接触来看,也有致命的一点。”
“嗯?”
“此人过于自信,疑心太重。”苏恪凝眸道。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放了秋紫回去,以赫连珏的心思必定疑心过重。”
“之前让小六去他的别院闹腾,他别院位置已经暴露,他定然又会重新找地方。”
“因此,他也必然会怀疑是秋紫出卖他,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便可以等它生根发芽了。”
“做得不错。”他看着我。
“你呢?皇宫里怎么样了?”
“祁文星暗合赫连珏夺了你父王的权,可赫连珏的目的不止于此……”
“他要的是大齐整个江山。”我一下子指出要点。
“嗯,若是我没猜错,他已经在大齐北部边疆屯兵了,至少十万。”
“我一下子站起来,他想要在三朝会期间动手。”
“不,他还动得名正言顺。”苏恪徐徐道,“祁文星为了亲政联合两位国公爷与他签了借兵条约。”
我紧眯着眼道:“是为了压制我父王。”
“以前我权当他还小,不懂事。我没想到人心总是隔着一层肚皮,更何况是在皇家。”我叹息道。
“不必为他伤心,他不值得。”苏恪有些怜惜地看着我,轻抚我的手,关切道:“明日还有大事要办,早些休息。”
“你要走啦?”
“若是宁儿想要留我,自然却之不恭。”他笑意渐浓。
“那你走吧!”我甩甩手。
没过一会儿他便跳窗隐入黑暗沉寂之中:“让你走还真走了。”
可我一转身,他又出现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你怎么又回来了。”
“怕宁儿太想我。”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我抿嘴不去看他:“才不是。”
“给。”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给我。“明日早晨再打开。”
“嗯。”
“这次,我真得走了。”
“嗯。”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再次没入黑暗之中。
明月当头,皎洁风清,这不由得让我感慨异常,取出闻风笛便吹了一曲问所思。
吹一曲,梦相随。
弹一首,红尘歌。
钩月夜,弦静思。
寂寞心,重门掩。
也无人,问所思。
却有人听后以同样的琴声相合之,琴音动人,婉转绵长。
先是低低沉沉的前奏,然后又是高荡起伏的高潮。琴声抑扬顿挫,正好与我的笛声相匹配。
一曲毕了,从月华下,缓缓出现的女子。白衣蹁跹,清丽无双,莲步微移,白色纱衣随着清风渐渐起舞,弄了满地花影,月落成霜。她似乎是踏着院内浅浅的月华走来的。
我定睛一看,她一下子出现在了我的凝霜阁,正是那日天仙楼外引得百鸟朝凤的扶奚。
她神色依旧清冷,见到我,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闻风笛?”
“是。”
“你便是天仙楼主?”
我镇定地点了点头:“姑娘,为何要找我。”
她垂眸,神情淡淡:“我要找得是匡扶天下之人。”用难得多余的字眼解释道。
“当日同你一起的人何在?”她又问道。
“嗯?”我有些云里雾里,
扶奚说道:“他……抱了你。”语音语调仿若在说一件平常事。却让我倍感惊奇,从她细微得描述来看,莫约她说得那个抱我的人是苏恪。
“我已经许久未看到他这样了。”她又继续说道。
我楞楞地看着她,只见她神情依旧,缓缓地说道:“你不必惊讶,我与他早就相识,此次入住天仙楼便是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