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父王在你心中自然排第一,苏恪那小子也别想同本王抢。”
我心中哑然失笑,瞧着他撅起的嘴连带着两撇胡子都好似翘了起来。
见他顿了顿又道:“鲛珠已经寻到,焚叶果苏恪也已经让南诏之人送来。这雪心莲虽然是轩辕宫的圣物,但毕竟大齐皇室是有些轩辕宫一丝血脉的,虽然已经历经了千年。父王原本想着,等抽了空,若是去轩辕宫问上一问,还是有机会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被苏恪这小子抢先了一步。”
我蓦得抬眼看他,心下大惊:“父王是说……”
父王缓缓点点头:“本王倒是从未想过,他与轩辕宫还有瓜葛,居然能够要到雪心莲这样的圣物。”
“我听扶奚说,苏恪是她师兄,扶奚是轩辕宫的圣女,苏恪作为她的师兄,想必在轩辕宫内地位不弱。”
“嗯,这么一想也有道理。”
“我如今还未嫁给他,便欠了他这般多,以后怎样偿还才好。”
父王冷哼一声:“他欠了你这样多,拿几样药材算是便宜他了。”
“嗯?”
“为父是说,这臭小子将我的宝贝女儿拐去了,这点小意思还不是应该的。”父王觉得这是应当的想。
我在心中默默有些哭笑不得,这可不是小意思,这三样东西可是有价无市,珍品中的珍品啊。
“父王,清心泡了些薄荷茶,这毒日头,你待会儿还要回宫,将茶带去,清热解毒。”我关切道,“我又做了些绿豆糕,你也拿些尝尝。”
“还是女儿好。”他揉了揉我的头,感叹道。
“那是自然。”我笑着回应。
离婚期越发近了,我我瞧着父王,只觉得他憔悴了许多,时光对他并不仁慈,至少让我昏迷了六年。就这点来说,就已经是大大的惩罚与磨难。
我之前又在落云山待了好些年,与父王相处的时间实在少之又少。可我却知道,在这世上除了苏恪以外,他却是那个最爱我的人。
现下,我只想好好陪着他,能陪着他一天便是一天了。
……
这天,我突然梦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他暖暖地笑着,如同二月春风穿墙过,簌簌杏花落翠影。
白衣君子,如琢如磨,无限的温柔蕴含在他幽深的瞳孔中,他回答了关于怎么偿还的问题。
我瞧见苏恪似笑非笑地说:“用肉偿。”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再次更新啦,多更了一些。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我的偶像好像不是单身了,我这心情如同嫁女儿一般复杂。哎~
第57章 嫁前
《楚书·兴帝传》第十三卷 第三章所载:“建兴十三年初夏, 建兴帝以江山为聘求娶大齐摄政王女朝宁郡主为后, 定两国之盟。愿与郡主举案齐眉,桂馥兰馨。齐楚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誓为唇齿之邦。”
“同年七月初,朝宁郡主加封为朝宁公主,以公主之仪嫁与楚帝苏恪。婚期定为八月初八, 届时实乃九州之盛世。齐楚两国普天同庆,盛况空前。”
……
这时间过得很快, 我同苏恪的婚礼定于中秋前夕, 八月初八。
那日子经过钦天监测算后, 这是近几个月来最好的日子,这意味着我不久之后就得启程去大楚。
我的銮驾,除了带了许多嫁妆,还有亲卫队守护。连带着仆婢有浩浩汤汤一大群人。因着行礼过多,又要敲锣打鼓, 行走颇为缓慢, 估摸着需要半个月才能至大楚。
凝霜阁内清心在负责整理我的嫁妆, 这些天开来来往往的人都为我的婚事而忙碌了起来。
“公主将三日后, 启程前往大楚,这几日都给我警醒着点。”清心指一个个小厮和奴婢吩咐道。
其实光数这陪嫁要用的东西就累得有些生无可恋,还有宫中所处的嫁妆,还有摄政王府自出的嫁妆加起来就有两百台。
得亏苏恪将他的聘礼折算了银票同地契,还有一部分想来已经在宫中备着了,然而虽说如此, 这嫁妆单子还是厚厚的一大本。
历来国与国之间和亲的人选都是封为公主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且不说我本身拥有皇族血脉,是摄政王女,论地位,虽说之前不过封了郡主,却是比一般公主还要尊贵几分。
前几日,晋封的圣旨已经由魏公公送了过来。
这些天,文星的禁闭也解得差不多了,比较他再怎么不济也是大齐的皇帝。父王不顾忌地关了他那么多天,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
这不刚一出来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封我为朝宁公主。
关于婚俗两国虽然同处于中原大陆,但还是有些不同。
第一我先是身为大齐的公主,出嫁理应穿得是公主出嫁的冕服。可我又好巧不巧嫁得是大楚的国君,将来会是一国之后。
这穿什么等级的嫁衣关于这个问题,这引得礼部那群官员争论不休。
这事关两国的和平,这司衣院也为难了许久。虽然历来公主和亲都有专门的服制,可惜摄政王却不满意了。后来就几经多方协调之下就干脆做了九重锦。
九重锦顾名思义就是有九重嫁衣,是大齐嫁衣中最高的规格,就连一般的公主也不过七重锦。可见朝廷对我这一次和亲的重视,当然这主要也归功于我的父王。
我记得《齐书·开国帝后传》中有关于神英帝和其皇后元氏成亲时的情景,而这九重锦就是由神英帝祁宏亲自设计令人制造送与元皇后的。
这也是当时帝后爱情的象征之一,后世更流传为佳话。
“周朝末年,齐国英王祁宏为世子之时,聘郑国上大夫之女元氏为妃。为表心意,制九重锦。”
九,至尊也,天道以九制。这寓意着祁宏对于元后最崇高的敬意以及给予她的身份地位。
虽然只有了了几句的描述,却能够令人感同身受那时候帝后之间的爱情。
九重嫁衣,每一重皆有绣有金丝暗纹,层层叠叠,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即使分开穿也极具有美感。
由天下第一的锦缎凤凰锦所织,是宫中顶级绣女耗费了日夜无休耗费三个多月打造的一套极尽奢华的嫁衣。
且不论所用的绣法皆是双面苏绣,嫁衣正反两面都有图案,从轮廓到绣样同样精美。
绛红色暗花缂金丝广绫宽袖,衣襟边缘绣有凤凰于飞,凤凰如花大片大片的开着,却精致而不失美感,栩栩如生。
下身的裙子较为蓬松一层接着一层足足叠了九层,最外层的留仙裙上绣的图案为茜红色锦缎金丝绣成双花凤纹。除此之外,裙上还绣有百鸟朝凤的花样,裙摆迤逦拖曳及地莫约三尺,裙子的边缘用金丝绘边,绣有细密如花的火纹。
腰带则是正红色滚珠的金丝镶着数颗南珠,绣有红莲出水的图案,淡淡的印在腰间,奢华间还带着些雅致。
不同于公主与郡主的朝服,这出嫁的吉服通身皆是红色,绣样则为金色,整体看起来却不过于浮夸,也不过于含蓄。
而这九重凤冠皆以金制,冠上饰件以龙凤为主,龙凤皆用金丝堆累,通身呈镂空状,富有立体感。
龙凤头上又镶有数百颗南海珍珠,尾处又串了垂珠数颗,细细垂落,摇曳多姿。
中间又装饰着各种各样的花片,花钿是由珍珠累串成的凤凰花的图案最后缓缓垂至正中央。
而绣鞋却是金缕鸳鸯鞋,依旧是凤凰锦所制,上头又缀了数颗珍珠。不论是做工或者是刺绣皆是最好的。
第二,这和亲自然不如一般人家娶亲那样面面俱到。虽说之前也是找人相看了生辰八字,象征性地批个命。说些八字相合的好话,毕竟这事关两国结盟大事,任了谁,就算不合也得合。
第三还有一大串琐事细事小事扰得我极为头疼,这些天已经许久未安眠了。还有知道我要嫁到大楚为后之后,建康城内不少名门世家的小姐的春心梦破碎了。
苏恪这个名字在九州大陆也算是响亮,闺阁儿女都知道些。
大楚建兴帝行事雷厉风行,被传闻是帝星下凡,天生的帝王。
这是何等的美誉,而我虽贵为摄政王女。但论名气终究不如苏恪响当当,虽说论美貌也算不相上下。
之前城中还盛传这楚帝要娶一个老姑娘,而那老姑娘,没错就是区区本郡主。我想了想,我不就是昏迷了六年,修养了三年么?只是错过了出嫁年龄罢了,也不至于这般损我吧!还好苏恪的年龄又比我大了一些,这么看来,我也不算很老了。
我慢慢摸着嫁衣,想着三天后,我将穿上这身价值不菲的嫁衣从建康出发去楚国嫁与他。
将来会与他比肩,会和他一起站在大楚乃至九州的最高处,俯瞰繁华三千,红尘万丈。心中便有一股憧憬,一股景仰油然而生。
可又想到,我将要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国家,离开周围疼我爱我的人。
心头突然就涌上一阵淡淡的伤感。我的婚礼大齐也会派了使臣前去,只是想到父王,不能承欢膝下到底是身为子女的遗憾。
大楚虽然有我爱的苏恪,可到底是一个陌生的国度。还有许多陌生的人,等着我去熟悉。还有许多未知的事情等着我去发现,去探索。
心中有些紧张,有些害怕,但一切的一切都会慢慢融入我的生活。
……
出嫁前两天的晚上,我们父女俩好好吃了顿团圆饭,也顺带聊了会儿天。
初秋的天已经不像夏季那样炎热,王府的后花园,凉风习习,卷起簌簌落叶,如花飞舞。残月如钩,夜色微凉,缀着点点疏星。
周叔吩咐了膳房都做了我喜欢吃的东西,看着这一大桌子的菜,却蓦得没了胃口。
父女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无话。
父王却一直不停地给我碗里夹东西:“宁儿,以后外头不比家里。大楚和大齐相距甚远,这口味也相差得大,以后若是不合胃口怎么办?”
我看着父王的动作,心中涌现了一丝温暖,笑着回应:“父王,不是陪嫁的人员里已经添了两个厨子了么?且说清心也是精通厨艺的,这实在饿不着女儿。”
“怪只怪苏恪那个臭小子,竟然将我的宝贝女儿拐得这样远。”父王放下筷子,冷哼一声。
我垂眸,缓缓道:“父王你别怪他,是女儿不孝,女儿没有尽好为人子女的义务。”
“胡说什么呢?在父王眼中,宁儿便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儿。”
我莞尔,举起身前的酒杯:“父王我敬你。”然一饮而尽,父王亦然。
“父王,前些天你去南诏的时候,陛下派人过来来抄家,不得已之下我将丹书铁券搬了出来。”
“父王知道。”
“我还将闻风笛同那份手诏拿了出来,如今手诏已经放回原位了,不过闻风笛还在女儿手中,女儿想将它带回大楚。”我轻轻瞄了他一眼,生怕他会生气。
只见父王听后,身体微微一滞,抬眸盯着我,缓缓道:“那份手诏本就一直蒙着灰,至于闻风笛就一直是女儿你的,宁儿取自己的物件何须向父王报备。”
我展颜道:“父王有鸿鹄之志,女儿自当支持。这手诏上的东西本来就是父王应当得的,何须让它被这默默时光掩埋了呢?”
他轻笑一声,眼神慈爱:“父王老了,争不动了,这九州大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我笑着反驳:“父王不老,于女儿眼中,父王永远年轻。”
他突然收敛了神情,变得郑重起来:“宁儿,只要父王在大齐一天,这泱泱大齐就永远是你的后盾。”
“嗯,我知道。”
后来我们又喝了好久,父王爱喝酒,却不让我多喝。他认为女儿家爽朗些自然好,只不过喝酒有碍身心健康。
我记忆以来,父王似乎很少喝醉过,而今晚便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
我看着桌子上的残酒:“周叔再去拿一壶酒来,要胭脂醉,前不久我刚刚酿好,就埋在王府后院的桃树下。”
我看着父王醉醺醺的模样,心里微微酸楚,对着一旁站着的周叔慢慢道:“父王爱喝酒,特别是胭脂醉,我又酿了好多。只是喝酒太伤身,你也别让他多喝,小酌即可。我不在的日子,父王要麻烦您多照顾了。”
“公主,放心去吧!王爷这里有老奴呢!王爷是老奴的救命恩人,老奴即便是死也得死在王府。”周叔对着我保证道。
“嗯。”我淡淡地点头,“父王醉了,扶他回去休息吧!”
“是。”他扶上父王,又开口问道:“公主,胭脂醉待会儿老奴吩咐人取来。”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一会儿我亲自去取。”
“公主,别喝太多,早些回房里休息,放心着凉。”周叔关切道。
“好了,我知道了。”我笑着答应道,“你先去照顾父王吧!这里再不济也清心呢!”
周叔无奈地点了点头,便和父王回了去了。
因着是家宴,清心本就不合适,她白日里又替我操劳嫁妆的事情,便让她早些回去休息了。
如今也正好,只此我一人了。
我突然望着摄政王府,这里的一花一草,一草一木,皆是如此的熟悉。
我绕到后院桃树下,此时桃花已落,只剩下一旁的几棵桂树开得倒香飘十里。
我用锄头倒腾了半天,终于捞出两坛子胭脂醉。这东西酿造工艺极其麻烦,所需要的材料也非常珍贵。
我为了父王的身体还结合了药理,用了数百种材料酿制而成,因其香味比之胭脂更胜一筹故为此名。
我放下锄头,开了其中一坛。说是一坛也只不过是一小瓶,却容易醉得很。
我仰头就是一大口,不知不觉中,已经微微醉醺着,竟然也没发现眼中流了两行清泪。
我摇摇晃晃地走至九曲长廊,那里挂着的金丝鸟笼中,小鹦正撅着嘴,也不说什么话。
这几日它一改往日叽叽喳喳的样子,整个王府反而清净了许多。
我慢慢走近,隐隐约约地瞧着它,它也看清了我。
它叫道:“不要走,不要走。”
我笑着指着它道:“你这鸟怎么也有感情了。”
它却好似有了脾气似的,轻啄了我一口,我的手指倏忽地一痛,溢出了点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