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他从后方环住我的腰,然后从我的脖颈后探出头来光明正大地在我脸亲了一口:“在做什么?”
“剥核桃。”我转身看他,并着将我的成果展示给他:“你送得那几斤核桃怕是要闲置了。”
他看着这碎的稀巴烂的核桃之后,不禁好笑:“瞧你都敲成这样了,我竟然不知你还有这样的蛮力。”
我噘嘴道:“那我不要了。”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哦,可是不爱吃?若是如此遂打发了宫人便是。”
我摇摇头:“这些都是南方进贡的贡品,连朝中大臣都没几份,你倒好全赏了我。”
他含着浅浅的笑意道:“因为,我知道你爱吃啊!”
“嗯?”
“没什么。”苏恪宠溺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笑得一脸温柔。
“去将小锤子拿过来,我帮你剥。”他又吩咐一旁的樱桃。
“是,陛下。”
我喜欢看苏恪用小锤子替我砸核桃的场景,他总是一敲一个准。
力度也拿捏得极好,不会坏了原本的味道。
“你这样会将我宠坏的。”我嘟囔着抱怨。
他微笑,如同山间清泉融化万物:“朕宠自己的女人谁敢说一个不字,何况宠坏了正好,我养你一辈子。”
“苏恪,你……”
而后,我听到了这辈子最动听的情话。
他说:“阿慈,我给你砸一辈子的核桃好不好。”
我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楞楞地瞧着他。
他嘴角更加上扬,伴随着浅浅的光晕,苏恪俯身含住了我的唇。
刹那间只觉得清风送爽,细雨微茫。
就算是寒冷的冬天,有他竟然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牵着我的手,轻轻摩挲,十指相扣,一生不离。
……
在楚宫里,总是无聊得多。表面上,我是大楚的皇后,可需要我管得事情还真得管不到。
苏恪成亲后虽然已经可以亲政了,可实际上朝政的把持者是秦相。
站在一个皇后的角度,我或许能够理解他为何会娶秦昭华,可站在一个妻子的角度,我却不明白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还要娶我?
我同苏恪本来便没什么情义,结果却是我先动情了,也活该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可是我同他还能再回去么?我若有所思,我同他之间隔得太多。
人这一生不能奢求太多,或许是我前半辈子过于贪婪,太过幸福。
所以老天惩罚我,下半辈子都不安生。
我正晒太阳晒到一半,冬橙也未向我禀报,这秦昭华便不请自来了。
也好,我刚好累了,便回了内殿。
轻纱曼扬,透过白色的纱曼我看到了秦昭华,她目空一切,妆容精致。深红色的茜纱琉仙宫装,红玉南珠朝凤金冠,眉黛青颦 ,素齿朱唇,细腰雪肤,纤手皓腕。
璎珞珍珠白玉腰带,上头错落有致地挂了好些配饰。走起来裙摆迤逦,步步生莲。
时至今日,秦昭华几乎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昭华宫门庭若市,这大楚后宫几乎成了她的囊中之物,包括苏恪,他也是。
我料到她迟早会来找我,她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自己的成就。
秦昭华居高临下地扫视我,眼神是那么的不屑。却故意露出了一个伪善的笑容:“姐姐好歹是皇后,怎么穿得这样寒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后宫里掌权的是妹妹呢?”
我轻笑:“难道不是么?”
她一副笑意可掬的样子:“姐姐真爱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不过等了那么久,你终于来了。”我看到她并不感到奇怪,反而明晰得很。
秦昭华笑了笑:“叫姐姐等了那么久,是妹妹的不是,理当赔罪。”
一边又吩咐着:“春莹,去将本宫给姐姐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是,娘娘。”娇俏的粉衣丫头指使两个小丫头过来献上了雪青色的锦缎。
我随意打量后,慢慢道:“早就听闻大齐雪缎名号,其所缝制的衣裳,纤而不薄,柔而不软。而且在阳光的照耀下能够闪现晶莹剔透的光,犹如清雪浮云端,流云绕雪来。现下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秦昭华垂眸,看不清她的表情:“姐姐知道的可真多,这是大齐使臣特意献给陛下的寿礼。平时可轻易见不到呢!”
“妹妹穿得衣裳还多着呢!姐姐先用就是了。”
我没想到这秦昭华居然用我自家的的锦缎来向我炫耀,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
大齐是专产雪缎的国家,只不过这进出口后,
听父王说,大齐早就研究出比雪缎更加珍贵的布料——天蚕锦。
先不说这吐丝的天蚕珍贵,而且织造工艺比雪缎更加繁琐复杂,若是一不小心这天蚕丝将会全部作废。
穿在身上,如同彩云遮月,灿若繁星。摸起来柔软舒适,纤云弄巧,薄如蝉翼,冬暖夏凉。
我摸了摸,这雪缎虽不错,只不过对于我来说,就有些不够看了。
而且我从不相信秦昭华会有这样的好意,若是真得她喜欢的,会让给我?
我讽刺一笑:“戏演过头了可就不好看了,秦贵妃还年轻,你又何必假惺惺。”
秦昭华的笑容僵了一僵,然后变幻了一个得意的表情:“人家说这表面功夫做得再好,也养不熟白眼狼。也好,本宫也懒得陪你演戏。”
她随意翻看后,敛了笑容,走屏退了一些宫人,“今日前来,只是来通知你一声。陛下,打算废了你,封本宫为后了。”
我轻笑:“是么?那么恭喜,努力了那么久,我们贵妃娘娘终于要被扶正了。”
“宋慈,你现在又瞎得意什么?不过是阶下囚。这后宫之中里里外外谁不知道你宋慈同不知是哪里的野男人私奔了。”
我狠狠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说谁是野男人?”
她笑靥如花:“司宣朗,如今司家也是日落西山,看谁能帮你。”
“你既然叫了我那么久的姐姐,虽然是假心假意。可既然叫了,那我便奉劝你一句。你秦家虽然一时权倾朝野,可自古以来盛极必衰,秦昭华,你小心乐极生悲。”
秦昭华冷笑:“这个就由不得你操劳了,毕竟那还很远。”
“其实,我一直想问,我到底得罪了你什么?你要这样害我?”我觉察到床幔边人影微动,轻轻一瞥,竟然是熟悉的影子。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里,但他既然来了,我临时决定故意套她的话。
秦昭华哂笑,毫无知觉:“你得罪了我什么?呵~宋慈,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有意引导她:“是因为我抢走了苏恪么?”十六
她笑得越发寒意十足:“这只不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宋慈,你打碎了我一直以来的骄傲。所以,你必须死。”
“就因为海棠花会我胜了你一筹?所以你当初竟然故意害死自己的孩子就为了来诬蔑我?你未免也太狠了。”
她狠狠地瞧着我:“何止这样,那是我的耻辱,当年陛下帮了你又怎样?如今还不是这样对你?我若不狠,又怎么会赢你。
秦昭华得意忘形地脱口而出:“实话告诉你,我压根没有怀孕,我不过设了个局,你就往下跳了。”
“你没有怀孕?”我心下讶异,细想之后,我蓦得又恍然大悟。苏恪一直想从秦相中收权,秦昭华就是他用来牵制秦相的。与此同时,秦相也利用他的女儿来控制苏恪,从而达到掌控大楚朝政的目的。
秦家的威胁如此之大,苏恪又怎么会让秦昭华怀孕。我怀孕后在昭华宫突然流产怕是宫里头内有乾坤,只是我没想到真相会如此残酷,我的孩子竟然是由苏恪亲手害死的。虽然是间接行为,而且还是我亲自去的昭华宫。可苏恪终究是出了一把力,心中还是划开了一道裂缝,短时间也无法愈合了。
她听后讽刺地一笑:“呵~父亲让我来牵制陛下,可是我知道陛下胸有沟壑,岂是父亲所能操控的。”
秦昭华心有不甘又道:“我一直帮陛下隐瞒,就为了他能够多看我一眼。可是他呢?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一人。”
我心里:“你说他心里有我,可你还是成了他的女人,即使现在没有孩子,迟早也会有的。可见这份爱太廉价,当不得真。”
秦昭华大喊,声泪俱下:“他的女人?怎么会呢?陛下根本没有碰过我,我怎么会有孩子呢?”
苏恪没有碰过她?这是我这些年来听到过最大的笑话?可是我宁愿它是真的。我压制住心底的不可思议。
徐徐道:“秦昭华,你可是苏恪最宠爱的妃子,经常夜夜笙歌。你说他没碰过你,说出去,谁会相信。”
她冷冷一笑,似是自嘲:“他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众人皆知我宠冠六宫,可是苏恪呀!他骗了我,他骗了所有人。他以为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他就是利用我,利用我来骗我的父亲。就是我还像个傻瓜,自己甘愿沉溺在他的陷阱中,难以自拔。”
我秀眉微微蹙起,看向她:“你说清楚。”
“说清楚?好让你们冰释前嫌么?”她讥笑道,“宋慈,既然我将你打倒了就不会给你站起来的机会。”
我看着这样面目全非的她,轻嘲:“你以为现在的我还屑于同你争斗?”
“也是,想斗你也斗不起来了。那不妨我就告诉你。”她紧紧盯着我,恨意弥漫:“宋慈,你知道么?他陪所有人都演了一场戏,可是他演技精湛,所以骗过了所有人。我劝你也别太相信他的话,苏恪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心。”
我亦瞧着她冷声质问:“可我的孩子和家人是无辜的,樱桃是无辜的,司宣朗又有什么错?”
秦昭华接着说:“呵~你还不知道吧!我早就知道我怀不了孕,可父亲心有不甘。为了有他的孩子,我耗费了巨大的心力,从而吃了一种神奇的药,勉强造成了假孕现象。那时我还不知道苏恪其实没碰过我,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是她的女人了。可原来……”她说到此处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回想,继而乍然睁眼,眼神寸寸冰冷了下来:“原来他是用别的男人来骗我的,苏恪他,可真狠。”
我心里哑然,我从未想过苏恪竟然会做到这样的地步,我不同情秦昭华,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爱有爱人的道理,恨有恨人的原因。
可是像她这样的人,与其说同情,不如说自作自受。
或许初心皆是为了所谓的情字,可是也因为情更加伤人,也学会了杀人。
只听得秦昭华渐渐讲述道:“如果只是这样或许我对你的恨意不会这么深。可是我的身体却因为这种□□受损严重,可能这辈子都很难有孩子了。后来我又无意中知道,苏恪对我下了药,他那么不放心我,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让他安心。”
她有些魔怔了,大笑:“我故意为难你的家人,骗你来朝凤宫就是而你的孩子就是为它陪葬的。那天,你在昭华宫门外等了一天一夜。其实,陛下他根本就不在,也是你命好,恰巧被韩承佑给遇着了,否则你以为你只是失去一个孩子那么简单么?”
我问:“所以你害了樱桃和司宣朗?”
秦昭华掩嘴而笑:“怎么能说是害呢!本宫也只是帮了他们一把。献于北戎王画,还故意造成邂逅,让北戎王以为是真爱。还有司宣朗的事情都会本宫安排和告发的。陛下明面上还不敢和我撕破脸皮,就算心里清楚也只会当作不知道。更何况,那一次,你是真得伤他的心了。”
“伤他的心?”
“是啊!不过我高兴,陛下再怎么也想不到,他拼命想要护着的人,居然给他戴了顶绿帽。”
秦昭华洋洋得意:“他大概因此也对你失望了,所以再也没来看过你。
而后又双目无神的喃喃:“可是,他前段日子生了病,我去看他,他睡梦中喊得都是你的名字。 ”
“不过还好他就要封我皇后,我就要母仪天下了。不过……就算是他反悔了,也不会有机会了。”秦昭华自顾自地呢喃。
我笑了笑:“我怕是对你来说生来便是错。”
“你该有这个自知之明,宋慈,我要你的命。”秦昭华怒目而视,她那张美丽动人的脸蛋因为嫉恨而变得扭曲不堪。
“现在,你可得意了?”
秦昭华傲然挺立,神采飞扬:“得意,好不得意。你如今已经是阶下囚,本宫奉劝你自我了结吧!免得脏了本宫的手。”
“这雪缎你留着穿吧!留着当丧服,走得也好看一些。”她补充道。
“不需要,你收回去吧!”我直接拒绝。
“皇后娘娘不需要,本宫送出去的礼物也再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的。”她又看了一眼一旁侍奉的冬橙,露出了一抹残酷的笑容,“本宫看这朝凤宫的宫女需要得很,这一副姿色,没准有一天陛下瞧见了呢!”
秦昭华对着冬橙笑了又笑:“春莹,赏。”
“是。”
“多谢贵妃娘娘赏赐,娘娘万福金安。”冬橙大喜行跪拜之礼。
秦昭华满意地看了她一眼,让后同她的亲信宫人扬长而去。
这雪缎一股脑儿地都赏给了冬橙,这秦昭华果然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只是,今日从秦昭华口中套出了些东西,我心里反而又了底。
眼下朝凤宫眼线众多,已然非常不安全。
从今日的情形来看,这冬橙怕也是秦贵妃的人。我的病本不会拖延那么久,看来与那个小丫头逃不了关系。
我叹了一口气,:“出来吧!”
纱幔后的人微微有些踌躇,最终还是出来同我相见。
他一身黑衣劲装,剑眉星目,墨发玄冠负手而立于盘凤柱边,看起来体魄强健,风姿俊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