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没事吧?”近身侍卫将马车的车门掀开了一条缝隙,不敢朝内张望,他一直低着头。
“本王没事,那些刺客呢?打退了吗?”只有七皇子自己才清楚,刚刚那一瞬间,他不自觉的一激灵,又冒出了一脑门的白毛汗。
已是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了吗?
“他们是自己离开的。”侍卫把头压的更低了些,满脸的羞愧。
“你们平时自诩武功高强,出得门去,耀武扬威,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变成了一队草包,不堪重用。”七皇子怒斥。
接连站起来的侍卫们听到了,顾不得浑身拆骨似得疼着,连忙接连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七皇子发泄完毕,眼底的阴狠却更盛。
“那个声音,好像是顾惜年啊。”
当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宛若平地落下一道惊雷,轰的一声炸响,一切全都通了。
“可恶,真是她吗?她竟敢假扮护龙卫,前来参加四国大比?”
这话说起来,七皇子自己都不太信。
但那个女人清冽冰冷的声音,一直在他脑子里反复的出现,慢慢的与顾惜年留在他记忆里的身影,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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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心伤难愈
顾惜年与段小白并马而行,走过了长街,身后的护龙卫全都散去,隐于暗处。
就只剩下彼此时,气氛忽然变的有些怪异了起来。
顾惜年低垂的眸子之内光华流转,她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去拆穿他脸上的这张面具。
“伤到了吗?”段小白哑着嗓子问,他注意到了她的脖颈处有一条细细的血痕。
那是在比赛时,被随手一刀拦颈斩过,躲闪不及而留下来的。
也幸亏是她的动作够快,若不然,这一刀再进半寸,她的命就没了。
当时的危机,犹在眼前。
顾惜年却未在心里把这件事当成是一回事。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轻描淡写的说:“没事。”
那眼底的漫不经心是因为知道即使喊痛也没有任何意义,渐渐也就养成了不怕痛不喊痛的习惯。
再严重的伤,迟早也是会好的。
她从不指望会得到来自外部的关心,而更习惯于在疼到极致时找个地方去舔一舔伤口。
顾惜年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天空,在那里,乌云散去,皎月当空,整个夜都随之变的明亮了起来。
“段小白,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她突然问。
换回的是他的眼神诧异,仿佛根本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顾惜年等了一下,见他并没有要坦白的意思,便转了话题:“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嗯?”他望向了她,神情更加奇怪,好像是没太弄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开始关注过问一些以前从未在乎过得问题。
“怎么,这个也不能说吗?”顾惜年的语气里多了微微的嘲弄,“看来,你们护龙卫隐藏着的秘密还真是很多呢。”
“嗯。”
所有问题,到了段小白那里最终都只换回了一道意义不明的回应。
也不知他是不知道该怎么用去回答,还是打心眼里不想去回答。
顾惜年屏住了呼吸,沉默的行了一会,她开口:“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还有一场决赛。”
“回去哪里?”段小白的目光在那微凉的月光下,透着几分朦胧的神秘。
“小院。”顾惜年单手抚着龙王的马头,“那么,回见了。”
她并非是迟疑之人。
给过对方机会,既然他还是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她也懒得再去强求。
这世上,强求的事从来都不是福气,不是吗?
段小白并没有跟上来。
他只是用一种难以解读的复杂眼神紧紧盯着顾惜年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自己之内。
“护着她,平安回去吧。”
粗糙的嗓音已经转化为低沉清冽,他淡淡开口,周围瞬时有几道身影,朝着顾惜年走的路追了过去。
他垂眸看着一直在喘着粗气的流光,仿佛连这马儿也在紧张,不太习惯与他相处。毕竟从前,他的坐骑一直是龙王。
而今,龙王伴在顾惜年的身边。
他露出浅浅的笑容,调转了马头:“走。”
……
石墙等在小院门前,走俩走去,时不时的搓着手。
他是奉命去把姑娘给接回来的,谁想到,接到一半,人却走丢了。
石墙找了一会,差点与夜间巡查的护城军撞了个脸对脸,他无计可施,又怕招惹出是非,便只能先行一步回到小院,把马车送进去后,自己实在是不放心,就干脆守在了院子的门口。
等啊等啊,等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见到黑暗的夜色当中,有一人骑着马,踏破冷风而来。
“姑娘,您回来了。”石墙踩着轻快的步伐,迎了上去。
“嗯。”顾惜年从马上跃下,将龙王的缰绳交给了他。
“琼宵和珠玉两位姐姐已经到了,她们就在院里等着您呢。”石墙忙不迭的报告。
“你怎么没在院里等着?”顾惜年奇怪的问。
“我……我不放心您,还是守在门前觉得踏实些。”石墙憨厚的一笑。
等顾惜年进了小院,果然见到琼宵与珠玉分别占住了小屋的两间房,珠玉在算账,琼宵在熬药。
见了顾惜年,两人连忙起身见礼。
她俩配合,帮顾惜年脱了衣服,又摘去了脸上的乌金面具。
泡浴用的药汤是早就熬好了,放在里屋等着呢。
当顾惜年的身子一泡进了那黑漆漆的药汤里,鼻端除了药味,瞬时什么都闻不到了。
身子各处,更是火辣辣的刺痛,分不清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反正没一个地方自在。
一整天征战下来的不舒服,这会儿是全都被琼宵准备的药浴给激出来了。
顾惜年整个人都变的懒洋洋的,头抵着木桶,直接睡着。
但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她转醒过来,眼底已恢复了神采奕奕。
便不吝惜的夸着:“琼宵的药,运用的愈发精准,整个人都舒坦了。”
“这药浴倒也没那么神,大姑娘怕是最近劳心劳力,太过疲惫了些。里边是有几味安神养气补血的药物,泡一会,血脉流畅了些,自然是舒服的。但真正的想要恢复精神,还得等会尝尝属下亲手做的几道药膳。”
琼宵在顾惜年的面前,从来就是一名小婢女的做派,什么都做,非得亲自过手才觉得安心。什么仙医、神医的气派,她全给收了起来,神情之间满是恭敬之意。
又泡了一会,顾惜年准备起身了。
珠玉已抱着准备好的干布走了进来,先替顾惜年擦干身子,又换了一块布去帮她绞干了头发。
“大姑娘,您今天以一敌十,头签告胜,这也太帅了吧,奴婢在看台瞧着,实在是替您捏了一把汗,但又说不出来的有信心, 所以……”
珠玉的话,停顿了一下,嘿嘿的傻笑了起来。
顾惜年本来闭着的眼睛,瞬间张开,“所以,你又加了重注?”
“您怎么猜到的!”珠玉低叫了一声。
顾惜年心中叹息。
怎么会猜不到呢?
珠玉号称是小财神,天生就有种直觉,能够嗅到哪里能赚钱,更能判断出什么时候是赚大钱的好时机。
“私库里,能动用的银钱,怕是不多了吧?”顾惜年对账目是很有数的。
“是掌家少夫人拿了一半的嫁妆出来,命人交给属下,说这些就是给大姑娘做本钱的,若是输了她就不要了,若是赢了本金奉还即可。您当时已进到了赛场之内,与外界无法联络,属下一考虑,这时候正是需要金银的时候,又算了下若是输了以后,赔是能赔的起的,所以……就替您应下来了。”
说起来这些,珠玉的声音更加忐忑了。
余氏是顾府的掌家少夫人,她的事,便是顾府的事。
顾惜年对于娘家的感情,珠玉心里边再是清楚不过。
若她知道,她用的是余氏的贴身嫁妆,怕是不会同意的。
“赢了吗?”顾惜年瞥了一眼珠玉喜滋滋的神情,虽是在询问,心里边却是有了数。
“赢了赢了,一赔三,大胜!”
珠玉把账册翻到了才记录好的那一页,献宝似得送到顾惜年的面前,让她能看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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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秘制花油与驱蚊香露
珠玉在赛场之外,游走于大大小小的赌场之间,全面操控着对赛事的判断。
她的手上,有着参赛者最详尽的信息,这些是她和白瑾瑜花费了大量的心思收集而来,记载了大部分有希望夺取胜利的高手们的相关信息。这份情报最珍贵之处在于,其中并不是只有东盛王朝的参赛者,还有另外三国的重点参赛人员。当然,类似的选手信息,早在四国大比开始前一个月就已在京城内疯传,以方便达官显贵和平民百姓们参考下注,但珠玉手上的这份又有所不同,是白瑾瑜手上掌握的势力与碧落留下的人手联合起来,重新做了深入的调查后得出的更详实的资料,至于目的嘛,自然只是给珠玉作为参考,方便她完成这一场豪赌。
“我们之前耗费了大把力气,才把名单给排列完毕,可第一场比赛开始,属下在看台上瞧着大姑娘与那些人交上手,便知这些功夫大概率的白费了。”珠玉又换了一块干布,继续给顾惜年擦头发。等到有七八分干爽了,再将从楚国带回来的秘制花油抹在了发尾,一抹浓香之后,香味迅速散开,满屋飘香。
“这味道太浓了。”顾惜年皱紧了眉,莫名的想起来最近交手的那个满身飘香的女子,她站在擂台上,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比一整片花丛还大些。
“大姑娘有所不知,这种花油最是滋润头发,初用时味道浓郁,但很是能够遮盖身上的药味,不用一盏茶的功夫,香味散去,药味跟着就散了,只会留下浅浅的花香,不贴近了发梢都闻不到,最是适合药浴之后使用。这是……白大哥特意寻来,嘱咐我一定要您试一试呢。”
说罢,还把那装着花油的瓷瓶给顾惜年看。
只见瓷瓶的盖子,封的严严实实,得用些力气才能打开。
这花油极浓郁,放在瓶子里的时候极腻,宛若快要凝固了似得。
倒在手上使用,只需要一滴,揉搓开开,便可将头发滋润又光亮又顺滑。
聊着天的功夫,室内飘散的花香果然跟着散尽了。
顾惜年揉了揉鼻子,“倒是不错的东西。”
“的确是不错的东西,这一小瓶就要十两黄金呢。听说制作的过程极为不易,一瓶油,三年酿,少一点马虎,都出不来这醇厚又不黏腻的好油。属下是识货的,第一次见到了这秘制花油,真是惊为天人,就想着能不能找上门去重金买下配方,又或者是进一些货,放在铺子里卖一卖,京中有钱爱美的夫人、小姐们多了,定是畅销。可问过了白大哥才知道,这花油即使是在楚国,那也是一瓶难求,制油的美娇娘还在收集百花香的时候,就已全都被定了出去。而且工艺复杂,配方需使用的花料又多,一次最多也能出十瓶罢了。”
珠玉每次嗅到商机,便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拥有,这是一名对财富有渴望的商贾所具备的敏锐特征。
她的生意经聊起来是滔滔不绝。
琼宵见顾惜年的神情之间已现出疲惫之意,便忍不住打断了她:“一瓶花油也值得你津津乐道的念不停,还不赶紧去把大姑娘的晚饭端过来,要是碧落在家,见你如此散漫,必不轻饶。”
珠玉瞪圆了眼睛,惶恐的捂住了嘴巴,瓮声瓮气的回:“我这就去,绝不敢耽误正事,琼宵姐姐,你可千万别和碧落姐姐说起这些,她的鞭子抽人是可疼了。”
“怕挨抽就手脚麻利些。”琼宵瞪了她一眼。
等到珠玉走远了,她才收了紧绷的脸色,扑哧笑出声来。
“她还小呢,别吓她。”顾惜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早已是独当一面的小财神,哪里还小了。大姑娘,您不能太惯着她,宠坏了可是不得了。”琼宵嘴上是这么说,眼睛里可全都是笑意。
自小到大,碧落、珠玉、琼宵和震华是相伴着张大,各自教养,独当一面,但却又是彼此扶持,互为依靠。她们全是孤儿,没了亲人,彼此就是自己的亲人,因此,年龄稍长的琼宵是真的把珠玉当成妹妹来教养,才会说那种话。
“这秘制花油……”顾惜年捏紧了瓶子。
“大姑娘,这个花油属下是检验过的,应是萃取了百花香,经由秘法制成,能够养护头发,并无害处。”
自从琼宵从外返回以后,顾惜年所用之物皆是要经过琼宵的检查,衣食住行,样样稳妥。
所以,顾惜年拿着瓶子看来看去,琼宵心里边也不担心。
“琼宵,这花油,莫名的有些熟悉。”顾惜年一打开了瓶盖,那股浓香,瞬间争先恐后的散开来。
“哪里熟悉了?有吗?”琼宵深吸了一口气。
香是百花香。
香里藏着甜。
味道虽浓,但不呛,闻久了也不烦。
可顾惜年口中的熟悉感,琼宵却是不知是哪里来的。
“琼宵,我们小的时候,娘也会取百花来酿香露,夏天的时候抹在手腕和脚踝,一点点就可以驱散蚊虫。我还记得,香露的味道、质地,与这秘制花油很像。”
时间极为久远。
顾夫人心思手巧,但也只有在顾惜年小的时候,费心思制过这种香露。
因为顾惜年从出生时起,就特别招蚊子,夏夜里,即使挂着幔帐,蚊子也会越过阻碍嗡鸣而来,不分白天黑夜,各种找寻时机。
一个不留神,顾惜年的身子上就会被咬出了成串的红疙瘩,可是把爱女若命的顾夫人给心疼坏了。
她本就是能人,医毒双绝,一怒之下,便查阅古籍,全力以赴的运用起自己的能力,废寝忘食的研制出了驱蚊的香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