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璐璐被他一番表白惊到：“你不要用反问句……所以是哪种喜欢？哥哥对妹妹？”
“如果是哥哥对妹妹的感觉，我不会去看她与我匹不匹配。”
“也不要用双重否定句……你是觉得她综合条件和你匹配才喜欢她？”
“你在给我出什么死亡问题？”
“……”
王嘉业沉默了一会儿，他对于自己想要什么是非常清晰的。如果未来有一个人和他一起生活，他能想象那个人是钱一多的话，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他应该会被爱，他的孩子也会被爱，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会非常有趣吧。不过站在唐璐璐角度，的确容易产生这样的死亡问题，因为他习惯带着标准去看人，习惯从条条框框里去选人，而不是爱了某个人，再去为了冲破条条框框而努力——相比之下，跟多多在一起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哥哥。
“在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我没有在意过这个女孩，可能起初我发现了她的变化，她跟青少年时期不一样了，我有点震惊，仅此而已。但是当我知道她喜欢我之后，我的心情很复杂，阿恒的反对像一种刻意的提醒，我越来越注意到她，发现她的很多优点，又很享受她带给我的趣味。为什么我明知不得已而为之，甚至不顾阿恒的心情还要和她见面。你帮我分析下，我是为什么而喜欢她？”
“好了，喜欢是没有原因的。我不会再问这个问题。”唐璐璐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看到旁边的人，她又沉重起来。
“你接下来怎么做？”她问。
“顺其自然吧。我不确定多多喜欢的是一个怎样的我，以及她多喜欢我。贸然进一步拓展关系是不理智的，在大家的心理状态都稳定下来之前。”
“没有人需要稳定心理状态，除了阿恒。”
“不，还有多多她自己。”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知道自己离跟多多坦白不远了。这件事来得有点突然，但是在他的安排里，又好像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程序。无论表面上他多么油滑，但他内心多少比钱越恒更细腻，他要选择恰当的时机，以最平静的口吻告诉她，免得她情绪和位置都转换不过来。
真是个苦恼的问题，三十年来，他没有跟任何人告过白，因为他每次都是被人追求的角色，所谓靠脸躺赢。值得研究一下怎么操作。
那天他在豆瓣发帖，问怎么跟喜欢的女孩告白，获得了一众网友的回复。讨论的不是具体措施，而是震惊：“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的蠢货，隔天钱一多看到，心都凉了半截。
不是说单身主义么，这么快就有喜欢的女孩了啊，告白？一定很浪漫吧……
钱一多像坐了过山车，原本在山尖的她重回谷底。心想着是她自己抱有了太多无所谓有的希望。花了半天时间悲伤和调整心态后，她把相机原封不动包装好，叫了个同城跑腿将东西送回到了王嘉业办公室。
王嘉业看到相机，下午上班持续魂不守舍，开小差的时候被师傅骂了一顿。师傅问：“你在操什么心？”
“女孩子不收我的礼物。”
“你送的什么？”
“两万多的相机。”
“那你难搞喽。两万块都收买不了的人心，你觉得她要的是什么？是物质还是感情？你别跟我说她见多了好东西，不把区区两万块放在眼里。”
“……”
憋到第二天，王嘉业终于忍不住给多多发消息，虽然他还是没有准备好怎么说，但他预感如果再不做措施，一定会发生什么会让他后悔的事。
“多多，相机你留着，我不会玩儿，还给我也是浪费，不能物尽其用。”
删了重来：
“多多，怎么把相机退回来了，你是看不起我的心意吗？”
不行再删：
“多多，给你了就是给你了，再还我就是生分了。”这句他发出去就后悔万分。生分？他们之间本来就已经熟到可以送这么贵的礼物吗？太牵强了。
钱一多没等他撤回：“生分就生分吧，生分一点好。”
“为什么？”
“我们本来就应该生分的呀！你是我哥哥的朋友，没有照顾我的义务，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不必因为不喜欢我就这样补偿我。”
“……我不是在补偿你。”
“总之一个意思，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嘉业哥，我知道我们没有缘分了，这个相机留着也会触景生情，你自己收着吧。”
王嘉业硬是挤不出一个字，他现在如果说“我喜欢你”，是不是很突兀？而且现在的状况，多多明显是要放弃的意思，他再来给别人希望也是无益。
至于她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他不知道，或许是突然想清楚了，想开了吧——到底还是没有反抗哥哥的勇气。
“好的，我收着。”他的情绪似乎也没有多糟糕，只是有点吃瘪，比起之前分手时受到对方的种种指责，这算不上什么能够影响他心情的大事——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吧。
值得庆幸的是还好他没有轻易开始，否则他对不起的会是一连串的人。
钱一多最后删除了他的微信好友：要断就彻底断了吧，她为了他消耗太多了，以后再也不想被他左右心情。如果可以从头来过，她将尽力找回最初的快乐。
大哭一场，发泄完就是一整夜。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设计稿质量下降，交期勉强赶上，不过工作上经常赶deadline 她早就已经习惯。真正让她意外和无法接受的是：她的视频账号被人举报，而且底下出现了一片骂声。
“看着长得挺漂亮，原来是个骚/狐狸小三！”
“我还以为多厉害，原来作品都是抄的！”
“抄袭狗没资格做原创！滚出时尚圈！”
这一片骂声惊扰了正在修养的姜绿，因为视频号一直是她管理的，所有的真粉和水军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突然崩了是怎么回事？
钱一多正值失恋，工作上的失利也蒙头而来，双重的创伤使得她没有反击的力气，甚至连班也没去上，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随缘态度。
“你看下最近有没有和闻远声互动，截图给我。”
“绿绿，我不想搞了，你放过我吧，我想睡觉。”
“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口碑说倒就倒，你还有点责任感吗？马上给我到公司里来！”
第三十四章
姜绿蜕皮的双手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公司风控分析后，得出了一个“是恶意攻击”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结论。
会议室里，李牧瑟瑟发抖，钱一多两眼无神，其他业务和设计师事不关己，坐等老板给出防御措施，好保住自己的饭碗。
老板一条条地读完恶评，冷冷一声笑：“李牧你把钱一多设计间的监控调出来。”
李牧身体比脑子转得快，刚起身：“设计间有监控？”
“你去看看展架顶层的盆栽边上。”钱一多说道，“是我自己装的。”去年有段时间隔壁街道发生凶案，出于安全考虑，她就买了一个微型的以免出事故。
USB连接姜绿电脑，果然，许佳芸进入钱一多工作间的一幕被拍了下来。她在她工作台前拍照，模样鬼鬼祟祟，但由于绿植叶片挡住了部分镜头，对焦没对准，看不清她的脸。
“拍清了反而不好。”许佳芸现在好歹是个名门贵妇有点后台了，要是把她小偷小摸的行径□□流出去，恐怕会得罪上面这层圈子里好多关系人物。
姜绿朝着钱一多，“她是冲你来的，等晚点再由你发个声明。”
“什么声明……”
“当然是撇清干系！”姜绿拍板，“光凭闻远声给你点的几个赞，发的几条评论，就想坐实你跟有妇之夫通/奸？拍了你的设计稿先一步派人做成实样流通市场，就想告你抄袭？买一帮水军过来尬黑，以为广大网友是白痴是吧？我看她自己像个弱智！”
老板怒意威震四方，谁敢吱声。钱一多没有表示不愿意发这个声明，不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写，也不知道以自己立场为主还是以公司立场为主。思绪太混乱了，急起来想把闻远声那个sb吊起来打一顿，连同他惹是生非的老婆一起。
散会后，她被单独留下，姜绿质问她是否还跟许佳芸有其他过节，以及和那个杨月蕾关系是否有所隐瞒。钱一多气头上来：“我是受害者！我也很烦！你不去问下毒手的人，在这儿拷问我有什么用？”
“你什么态度？我现在不是在帮你想办法？”姜绿的笔盖磕在桌面，“如果你不想在这一行干了，那就他妈的什么也别做！”
“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想干！”钱一多嚷嚷起来，“我做错什么了，她们要这么针对我，就因为我跟闻远声留着微信，她就以为我要抢她老公是吗！我告诉你姜绿，要不是你重新跟他们玩儿到一块去，我压根不会再跟闻远声有半点联系！你不觉得你也有问题吗？到底为什么要跟那帮子脑残搞到一块儿去啊！明知道他们动不了你就会拿我开涮，为什么还要拖我下水啊！”
姜绿的脸少见得涨红了，她绷紧后腰，哑着嗓子：“所以呢，你想说我活该？你想用你一辈子职业生涯为我买单？钱一多，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每次发生点破事你就急着发泄情绪，对解决问题有什么屁用？”
“没用拉倒！”
钱一多拎着包就走，当时还没到下班时间，她卡也没打，开车即冲了出去。
姜绿气得扶额，又怕钱一多太上头，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就赶紧把事情跟唐璐璐说一遍，唐璐璐憋不住话的，被钱越恒知道后，他想方设法打听闻远声那个狗/杂碎的联系方式，恨不得把那个毁多多前途的渣男暴揍一顿，就像当时暴揍欧陆一样！
当然，这个事情只在年轻人圈子里散播，钱家老人不上网冲浪，连多多的视频号都不知道叫什么。所以所有的故事都被隐藏得很好。
晚上钱越恒下班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上去看妹妹状态。钱一多坐在工作间玩手机，面色如平镜似的。
“你看着我干嘛。”她问哥哥，“下去吃饭去。”
钱越恒进来往桌面坐，夺了钱一多手机：“不好好给自己维权，你在等什么？”
钱一多叹口气：“璐璐姐怎么又跟你说了。我很烦，别来烦我。”她抢回手机，态度消极，继续打单机游戏。
“她不跟我说跟谁说去？跟叔叔婶婶吗？你知道她们对你期望不高，有个手艺能养活自己就行。现在她们在你的事业上使绊子，你就一点出息都没有，任由人家整你吗？丢了工作，让他们对你恨铁不成钢，对你失望透顶？”
“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不严重个屁！”钱越恒气得敲脑门儿，“我把他们都举报了，谁黑你我就举报谁，我还要帮你联系律师，谁污蔑你我就告谁，你不争气，总不见得我做哥哥的看着你不争气吧，你不觉得丢人，总不见得让叔叔婶婶走出去替你丢人。”
他出去了，唐璐璐在外边候着，关门前她看了多多一眼，那姑娘可不是又哭起来了么。
“你每次都这么凶，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别凶，别凶！！”她一边一楼一边打钱越恒的背，“就是不知道改！”
“你别废话！”
“……”
事情又拖了一天，越来越多粉丝受到舆论导向，趋于粉转路，路转黑了。王嘉业妈妈也关注过她的视频号，今天无意中刷到更新的上一期，弹幕各种骂声，简直不堪入目。她关了视频，心想不该啊，她了解的多多是个好女孩，怎么会去当第三者，还涉嫌抄袭呢？她问到钱越恒情况：“阿恒，多多怎么了呀，为什么这么多人骂她呀？”
“阿姨，您别当真，都是恶性竞争导致的，我已经请律师了，接下来会用法律程序帮多多讨回公道。”
“是吧，你们兄妹俩我一直觉得很正直的，怎么摊上这种事情……”
她跟钱越恒聊完，没忍住又去找儿子絮叨：“儿子呀，这世道对女孩子的恶意怎么这么大呀，多多这么好的姑娘，都能被人算计……”
钱越恒对他母亲日常的那些碎碎念基本是瞄一眼就闭上手机，回复都不带回复的。但他瞄到多多两个字，本来压制住的心烦意乱又重新蓬生出来。
“钱一多？她怎么了……”
王妈妈把链接给他，王嘉业点进去一看，当场差点气炸。
“你别信这个！”他额眉收紧。
“我当然不信呀，而且阿恒都说了，要找律师帮多多讨回公道，我看他也挺急的。”
“你别看这些了，关掉。”
“哦……”
王嘉业紧急联系钱越恒：“多多怎么回事？”
“你们母子俩才怎么了？一个两个接着来问，别问，心烦！”
“不行，你说，不说我就去问璐璐。”
“……她被人算计了，估计有人眼红，恶性竞争。”钱越恒一言带过，因为他只了解到这一步。钱一多和许佳芸多年前那些稀碎恩怨他不可能知道，姜绿和那个姓杜的男人的事，他更不可能知道。
“她状态呢？”
“在家，能吃，能睡。”
“那就好。”
王嘉业心想虽然钱一多已经下了决心放弃他，但碰到这种事情，他作为她哥哥的朋友，关心一下总行吧？正好他认识几个律师，也许能有一些帮助。他发了个问候过去，却看到一个红色感叹号。
？
他被拉黑了？他竟然被拉黑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送礼物不成被退回就算了，直接把他联系方式也删了是吗？为什么？！
他心里咯咯噔噔的不是滋味，趁着这会儿没有病人，偷偷溜到楼梯间去打电话，打了几个，没人接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