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叫她，她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却是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孔，她当时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觉得那张脸好看得不真实，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那是谁，后来脑子渐渐清明，她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慢慢回味出一股熟悉感。
刚好这时眼前的人笑了一下，叫了她一声：“学姐。”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是路嘉。
眼前的人再不真实，也是路嘉，因为是路嘉，所以不真实也变得合乎情理了颜乔仔细端详了片刻，“哦”了一声道：“是路嘉啊，那没事了，我一定又是在做梦。”
通常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之后，梦一般就会醒，眼前的一切也都会消失不见，但这次路嘉却依旧真真切切地坐在她眼前，甚至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脸上的笑意还加深了。
颜乔一阵恍惚，这个时候铃声响了，她看到小雨和夏芒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看到路嘉时还愣了一下，路嘉跟两人说了什么之后，两人会心一笑，转而坐到了后一排。
她从前做关于路嘉的梦时，梦中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第三人，铃声这时戛然而止，她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做梦。
几天不见的路嘉，此刻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见她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慢慢靠了过来，一双眼睛盛满笑意：“原来，学姐的梦里有我啊。”
颜乔一阵耳热：“我……”
“而且，学姐的用词是‘又’，那看来，我是经常出现在学姐的梦里了。”他说这话时语调上扬，神情有些小得意，像只翘了尾巴的猫。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学姐……”
颜乔不擅长也不习惯说谎，所以之前路嘉说她一直梦到她，她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因为是事实所以也始终没有反驳，只不过是低着头任由脸越来越烫。
但现在却终于有不合事实，可以让她反驳的地方了，于是她没有细想，脱口而出道：“我是因为晚上梦到了你，所以白天才……”说到一半才回味过来不对，颜乔立刻住了嘴，路嘉却已经笑得不行：“学姐，你……你这是自己锤自己？”
颜乔瞪了他一眼，又是生气又是被戳破心事后的羞恼，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今天下了雨，天气相比军训那几天算是凉爽，颜乔穿了长袖。
路嘉忍着笑，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好了学姐，别生气了，那我也告诉你，我这几天也有做梦梦到你，白天也会想到你这算不算是扯平了？”
颜乔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真的？”
言下之意就是，那怎么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没有主动找他么？或许他跟自己一样，只是单纯做梦梦到，然后白天顺带想到了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当然这个时候的颜乔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无缘无故。
路嘉观察她的神情语气，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了，挑眉笑道：“前几天忙着搬家，所以就没来打扰学姐，今天刚好有空，整理笔记的时候发现有些东西不懂，所以就来请教学姐了。”
第二节 上课已经过了五分钟了，也迟迟没见老师来，教室里闹哄哄的，又过了两三分钟，学委才接到老师的电话说临时有事，改为自修。
路嘉歪着脑袋，一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学姐，老师不在诶，我们说话也没关系，这种好机会，你要是不给我讲题就浪费了。”
颜乔随意翻了几页课本：“我为什么要给你讲？”
路嘉笑了下：“因为学姐要对我负责啊~如果不是学姐把我的笔记本弄湿，我也不会要借学姐的笔记，也就不会搞不懂了，说到底，始作俑者还是学姐啊。”
又是负责……颜乔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路嘉能用这两个字碰瓷她一辈子，她想要反驳，却又发现无从纠错，只能道：“你要问什么？”
路嘉就笑着从挎包里掏出一本笔记本，摊开后随便翻了一页，随手一指道：“就这个吧，学姐给我讲讲这个知识点。”
颜乔：“…………”这么随便？
颜乔扫了一眼道：“这是最基础的，都不涉及专业性，高一估计也会，你确定要我讲吗？”
路嘉笑道：“建高楼得先打地基，自然是从最基础的抓起了，学姐讲吧。”
颜乔于是拿了纸笔给他边讲边画，可她这边讲的认真，余光却瞥见路嘉的目光全在自己的脸上，完全没分半点到她的书上，她于是放下了笔，转头皱眉看着他道：“你不是要听吗？”
路嘉的笑便带了三分歉意：“不好意思啊学姐，我刚发现那个太简单了，我不听也会了，是我太低估自己的智商了。”
颜乔：“…………”
颜乔将笔帽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扣，深吸一口气，一连翻了好几页，指着上面最难懂的一个知识点道：“那这个，总不会侮辱你的智商了吧？”
路嘉笑着配合点了点头。
颜乔看了他一眼，开始讲了，结果因为这个知识点太难懂，导致她自己一时也没能理清，讲得磕磕绊绊的，这时路嘉就在旁边笑着提点道：“先算那个现金持有量，用公式套一下……”
颜乔就放下了笔：“你不是不会吗？”
路嘉笑得乖巧：“本来是不会的，学姐开了头之后就想到了，所以还是要谢谢学姐。”
颜乔咳嗽了一声，她自然知道他是胡扯，明明他提点的才是关键的一步，之前她说的根本是可有可无，不过他这也算给了她一个面子，奉承了她，她“嗯”了一声：“那……”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路嘉立刻又翻了几页，挑了几个中等难度的知识点，既保证颜乔一定会做，又不显得太侮辱智商事实上路嘉只把颜乔的笔记粗略地翻了一遍，已经基本上掌握所有知识点了。
颜乔扫了一眼路嘉标记的几个知识点，咳嗽了一声开始讲解，这回路嘉倒是把注意力匀了一半在题上，颜乔讲到停顿处，他就立刻点头附和，适时拍马道：“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被学姐这么一提点，我真是豁然开朗。”
颜乔咳嗽了声，虽然她心里也清楚路嘉的话多是故意奉承，但不妨碍她听着受用。只不过她面上神色不变，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样子，也只有按压不及时的唇角才能偶尔泄露她的心情。
一旁的路嘉依旧是一手撑着脸，歪着脑袋笑看着她：“学姐真是聪明。”这种哄人的话由他说出来，配上他盛满笑意的视线，倒像是十二分的真心。
雨后转晴，阳光从窗户外斜射进来，映在颜乔的脸上，把她的一张脸映衬得格外恬静，她的侧面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被阳光晕了一层光圈，新雪似的一张脸也添了几分暖意。
他看着她，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似乎只要待在她身边，他就可以暂时什么都不想。
她身上就是有这样一种沉静的气质，能抚平他那颗躁郁的心，可讽刺的是，她的存在就是刺激他躁郁的本因。
她就像是圣洁的修女，沐浴着圣光与美好，愈发反衬出他的阴暗和卑劣，黑暗中的人事天然对光明有一种向往，但是稍稍靠近便又惧怕被吞噬，因此对其的态度是可爱又可恨。
便有了一种恨不能将美好摧毁，将圣洁玷污的卑劣心思，这样他就可以无限靠近她，又不用担心被其吞噬，瓦解掉他的本体。
路嘉跟她相处得越久越忍不住想靠近她，在她身边，他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可他比谁都更清楚，那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她是他的救赎，也是他的深渊。
终于将路嘉指的几个知识点都讲完了，颜乔放下了笔，语气轻松道：“好了，都讲完了。”
路嘉笑了一下，毫无凝滞地道：“学姐真棒。”
颜乔愣了一下，路嘉这种自然而然的口吻，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夸她。她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说话时眼带着笑意，又甜又乖，便使得他那句略带崇拜意味的夸赞很具有说服力尽管她知道他多半是在哄她，但在当下，她相信了。
因为隔壁教室有人在上课，所以虽然是自修课，他们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教室里是小范围的嘈杂，这声音不大，但也绝算不上安静，很能形成让人昏昏欲睡的氛围，加上天气转晴，窗外阳光洒进来，身上一热，就容易犯困。
更不用说颜乔本来就精神不济。
原本路嘉在场，颜乔还能强打几分精神，结果讲完题后松了心神，加上周围又是这样一种环境氛围，所以在路嘉起身去给她接水的当口，原本只是准备趴个半分钟的颜乔，五秒后直接睡了过去，只不过因为阳光太猛，睡着一直不是很舒服。
刺眼的阳光让她隐隐有醒来的趋势，她皱了皱眉，不舒服地用脸颊蹭了蹭枕着的手臂，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慢慢罩了过来，及至眼前光线忽然变弱，颜乔才反应过来，那虚虚笼在自己眼睛上的，正是路嘉的手。
他身上一贯有一股清新如海风的味道，只不过非常淡，若有若无，应该是来自于一款香水，她从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过。
刺眼的阳光已经被阻挡住，可她却没了睡意。
她睁开眼睛，闻着从他手上传来的淡淡气味，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路嘉的手依旧虚虚地罩着她，她眨了下眼睛，从他的指缝里望出去，入目只有路嘉的脸。就好像坐在井底的青蛙，它的世界是井口上方的那一小片天地，而她此刻的整个世界，就是路嘉。
她无意识地又眨了几下眼，纤长的睫毛轻轻地挠过他的掌心，挠得他心痒。
路嘉笑了下，忽然移开了手。
乍然没了手的阻隔，颜乔一时没能适应光线，立刻眯起了眼，等缓过后再睁开眼时，却见路嘉的一张脸近在咫尺。
这无疑是个强烈的视觉冲击，颜乔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就见路嘉又稍稍靠近了些，目光带着点揶揄，慢慢笑道：“学姐，你装睡啊？”
他笑得又乖又天真，眼神却直勾勾地看向她，带着一股侵略性和莫名的压迫感：“学姐，怎么装睡啊？嗯？”
颜乔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是出于被抓包的羞耻还是被质问的心虚，亦或是路嘉靠近后那张极具视觉冲击的脸……窗外晴丝一闪，她的心跳忽然跟着漏了一拍。
第17章 “喜欢吗？学姐。”……
那天分开时，路嘉缠着颜乔说是要明天请她吃饭，理由是为了感谢她给他讲解知识点这理由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根本经不起推敲谁都知道，那些知识点路嘉吃得比她还透，她哪里有本事指点他，这不过是他又来折腾她的一个借口罢了。
路嘉总有这样的本事只要来找了她一次，那么必然能从这一次中延伸出下一次找她的借口，就譬如她最初不过只是在图书馆碰巧遇见了他，却莫名其妙和他有了一次又一次的牵扯，牵至至今。
路嘉说要明天约她出去玩儿，她当时没有直接答应，因为她后面还有两节课，赶着去另一栋教学楼，所以路嘉也没法儿一直磨着她直到她答应，只是撒了半分钟的娇，最后不得已放她走，临了还不忘嘱咐道：“学姐一定要来啊。”
“就在凤西路20号，我已经订好位置了，就算学姐不来的话，我也会一直等的。”
“但是学姐不来的话，我会伤心的。”
“所以学姐千万不要让我伤心哦。”
当时颜乔已经转过了身，背对着路嘉，听他在背后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两个字，一个形容词可爱。
身旁的小雨一个劲儿地在感慨路嘉帅，并且时不时地瞟颜乔一眼，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们怎么怎么般配，不原地在一起真是天理不容，颜乔必须速速答应，好让她在第一线嗑糖。
反观夏芒，从前天天叫唤着路嘉帅得有多么帅绝人寰跟唐僧肉似的，不对，应该比唐僧肉还要香，人唐僧肉得吃一口才能长生不老，但夏芒天天把多看帅哥一眼就能延年益寿挂在嘴边，仿佛只要每天都看路嘉一眼，那她就能永葆青春了。
但现在她却低着头一直看着手机傻笑，也不跟着小雨一起花痴了，小雨一个人花痴不得劲，也不习惯一天小嘴叭叭不停的夏芒忽然没声了，就碰了她胳膊一下道：“喂，你哑巴了。”
夏芒也没空跟她吵，只回撞了她一下道：“滚滚滚，别耽误我看我蒸煮。”
小雨切了一声：“好嘛，又换墙头了？”她是知道夏芒一直有追星的，不过一般也就花痴花痴他有多帅，不见得有多少真情实感，通常三个月一换，所以她并没有觉得这次这个和夏芒以前追的有什么不同：“不就是又追了个星吗？”
“你懂个屁，这是我蒸煮，跟他比起来，我以前那叫追星吗！连颜粉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好感路人。”
小雨皱了皱眉：“有这么夸张吗？”但她看夏芒这个样子，好像确实挺上头的，跟以前几次都不一样，也不禁好奇起来了：“你追谁啊，这次这个难道特别特别帅？”
她说着忽然想起夏芒前几天跟她男朋友分手了，是她男朋友出轨被她发现她当场分了手，照理这种打击应该很大，回来后她却好像个没事人似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整天抱着个手机傻笑，还嚷嚷着过几天要去参加个见面会那票是后援会给的，市场价的话已经被黄牛炒到了上万，林溪跟她科普过，后援会给票虽然是免费，但氪金反黑超话等级等都得达到一定的标准，那说难不至于，可也绝对不那么容易。
所以结合夏芒对跟男朋友分手时的态度和之后的种种，似乎可以得出结论她这次真的很上头。
颜乔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看了小雨一眼后，转而又和她一块看向夏芒。
夏芒感慨道：“这次真不一样，不是帅不帅的问题，每个人审美不同，当然我蒸煮在我心里就是宇宙无敌帅，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没有一处是不完美的，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巨巨巨可爱我要是有一天死了，那一定是被他可爱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