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暴君之后——泊烟
时间:2022-01-03 13:29:54

  王乐瑶回到显阳殿,命竹君把殿门关上。
  姜鸾站在殿上,还专注地看自己的裙子,丝毫没有觉察到周围的变化。这是新作的衣裳,她今夜才穿,还没过瘾就被弄脏了。她见迟迟没有人过来给她换衣裳,疑惑地看着眼前神色晦暗的继女。
  “你要做什么?”
  “母亲看看,可认得这些东西?”王诗瑜手指向一旁。
  姜鸾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那边案上的托盘里,放着几个墨锭和一碟的澡豆。
  “不过是寻常之物,你问我这话何意?”姜鸾反问道。
  王诗瑜道:“我知道母亲不会承认,那母亲可认得她?”她又指向姜鸾身后,姜鸾转过身,看见刘八娘的时候,也没有立刻认出来,好半晌才说:“你不是未央居的主事吗?怎么会在宫里?”
  刘八娘向她行礼,然后说:“长公主,尚药局已经验过这些东西了,里面有致女子不孕的药物。长期使用,可致身体虚寒,气血凝滞。这些东西,应该是经您的手,才到大娘子和四娘子的房中吧?因为是寻常之物,所以不易被发觉。”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姜鸾神情自若。
  王乐瑶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认的,只要不认,她们也拿她没办法。
  王乐瑶走过去,在凤座上坐下来,声音很疏离,“你不承认没有关系,我已经命人抓了孔嬷嬷。她是你的陪嫁,也是你的乳母。区区一个下人,你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姜鸾微微一动,厉声道:“你把孔嬷嬷怎么了!别以为你是皇后,就可以为所欲为,琅琊王氏和你伯父还在呢!你敢动我吗?”
  王乐瑶轻笑一声,“琅琊王氏,就是因为我太在乎身上这个王字,所以这么多年一直被你们摆布。王允害了文献公,却让我嫁给谢羡。你对阿姐和我下药,神不知鬼不觉。你容不下阿姐,我可以理解,我对你有什么威胁?我就想问一句,到底是为什么?”
  姜鸾沉默不言,似乎觉得抵死不认,她们就没有办法。
  王乐瑶对刘八娘点了点头,刘八娘对姜鸾说:“长公主应该不知,我是宗主的密探,这么多年一直在帮他做事。而在此之前,他囚禁我,强迫我,甚至还让我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姜鸾似乎被最后一句话给狠狠刺激到了,忽然转身,抓着刘八娘的肩膀,睚眦欲裂,“原来你就是那个女人!他为了你,险些要抛妻弃子,陷我于不义!他居然还跟你苟且生下孩子,你们这对奸夫□□!”
  “抛妻弃子?”刘八娘苦笑,“长公主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就是宗主的一个工具罢了。我的孩子,被宗主抱走,至今都没见过面。”
  姜鸾愣住,仔细打量刘八娘,见她不像是在说笑。
  对啊,若是爱她,王允又怎会驱使她?
  姜鸾暗自摇了摇头,又看向王乐瑶,“你不是王允的私生女?”
  王乐瑶忽然觉得她有几分可悲。原来他们夫妻之间,一直在互相猜疑,难怪这么多年,只有王姝瑾一个女人。姜鸾一直把自己认作王允的私生女,才要对付她。可姜鸾口中的另一个女子,到底又是谁?
  王诗瑜像是想起什么,用手捂了下嘴巴。
  她依稀记得小时候,父亲和祖母大吵,说早就受够了长公主,他遇到了心爱的女子,要跟那个女子在一起。后来祖母就狠狠地打了他,父亲在宗祠里,不甘心地喊:“谢韶,我不会输给你的!你爱的女人,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得到!”
  她着急问到:“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跟文献公有关?”
  姜鸾苍凉地笑,肩膀无力地垂放下来。她向来骄傲,光鲜,此刻却像瞬间苍老了许多,整张脸都灰暗无光。
  “你以为的你父亲,跟实际的你父亲,并不是一个人。他和谢韶同出名门,但谢韶才高于他,名胜于他,他心中一直不服。不过,谢韶早年隐世,对他没有威胁,他就常去山中跟他下棋喝酒,两人莫逆于心,相与为友。后来谢家式微,谢家人不停地进山劝谢韶出仕,谢韶也动摇了。你父亲为了阻止谢韶做官,故意使尽各种手段。他得知谢韶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一个女子时,就像设局陷害他。可你父亲,也爱上了那个女子,竟想把她抢夺过来,据为己有。我只零星地知道一些,还是你祖母临终前告诉我的。后来,你父亲对王执抱回来的孩子格外宽容,我问过他,他却语焉不详。我以为这个孩子就是他跟那个女人所生,故意认在王执名下。所以我恨,我当然不能容这个孩子,好好地活在世上。”
  王乐瑶听罢,倒吸了一口冷气,跟文献公相爱的女子,不就是她的姨母吗?
  看来这其中的纠葛,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忽然觉得姜氏可恨,但又有几分可怜。生而尊贵,却一生都活在另一个无名无姓的女人的阴影里。
 
 
第121章 大招。
  刘八娘走到姜鸾的面前, 着急地问道:“长公主当真不知道我那个孩子的下落吗?”
  姜鸾摇头,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公主,人生经历了太多的起起伏伏。从集万千宠爱的天之骄女到国破家亡, 忍辱负重, 再到如今当众面对夫君的不忠。她的骄傲就像一件被撕掉的外衣,狠狠地被扔在了地上。
  刘八娘很失望,她原以为能从姜鸾这里得到关于孩子的线索, 没想到一无所获。
  姜鸾看着王乐瑶,凄惨地笑道:“最初我想对付你, 的确是因为王允,可后来你越长大越是威胁到阿瑾,甚至要抢了阿瑾的太子妃之位,我当然不能容你,整个皇族都不能容你。你的相貌,生在普通人家就是个祸害。如果你嫁的是谢羡, 如今恐怕早就里外不是人了。”
  王乐瑶本该恨这个女人, 可不知为何, 心里却有点不忍心下重手。
  姜鸾的悲剧, 也是由士族和皇族联姻造成的。若是嫁给旁人,她也许还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公主, 而不会变成一个蛇蝎心肠的妇人。这世道, 于女人总是诸多桎梏, 有人苦苦挣扎一生, 也不知道如何挣脱。
  “我不杀你,夺了你的封号,食邑。建康内外的尼姑庵,你任选一座修行, 余生你就常伴青灯古佛吧。”王乐瑶说。
  姜鸾似没想到她会饶自己一命,“为何不杀我?”
  “我的确想杀你。你给我跟阿姐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但我知道,若你嫁的不是王允,或许也不会变成如此。你太骄傲,受不了王允爱的人不是你,受不了你生的女儿是一个平庸的人。所以百般算计,处处要强。有时候,人算真的不如天算。但愿你在佛前修行,能学会放下。”王乐瑶说完,起身从姜鸾身边走过去。
  姜鸾嘲讽道:“你的运气的确比我好,因为你阴差阳错嫁了个爱你,护得住你的男人。”
  王乐瑶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出了大殿,门扇在身后关上,好像把她的过去隔绝在另一个地方。
  姜鸾说的没错,若她嫁的是谢羡,或许命运会完全不同。最初萧衍娶她,或许是因为当年的赠金之恩,还有就是他的病情需要她来稳定。可是后来,是她需要萧衍。在他的纵容之下,她渐渐抛开那些与生俱来的束缚,活成另外一种样子。
  她可以大声说不,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人间,可以任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她该庆幸,嫁的那个男人是萧衍。
  “娘娘,您没事吧?”竹君过来扶着她。
  “没事,我们回徽音殿吧。”
  王诗瑜跟在她后面出来,怅然若失地对她说:“阿瑶,我今日有些累了,就先回了。”处置完姜鸾,她并没有任何喜悦,反而觉得心情无比沉重。她跟王乐瑶一样,一直以王姓为荣,一直以为她的父亲是个高风亮节的男子。可没想到,残酷的事实,打了她一巴掌。
  她现在整个人还是懵懵的,无法消化掉姜鸾的那些话。
  王乐瑶理解她的心情,也没有挽留。
  “竹君,找人送阿姐出宫。”
  王诗瑜对她行礼,然后就跟着宫女走了。
  王乐瑶回到徽音殿,张太后正跟赵氏和陈氏饮椒柏酒,今日是除夕,大家都难得多饮几杯,面庞坨红。赵氏和陈氏好像也忘记了先前闹得那点不愉快,一醉解千愁。
  宴席热闹,也无人会注意到少了两个人。
  王乐瑶不想大张旗鼓地宣扬,也是想给姜鸾还有王家,留最后一丝的体面。
  在宴席接近尾声的时候,内侍过来禀报,陛下请众人登楼看大傩之仪。
  这是除夕保留的一个娱性节目,原先是为了驱邪避灾,而后加了歌舞,就变得更像是表演,跟民间集市里的百戏一样。
  萧衍已经带着百官入座,女眷则坐在厢房之中,傩者在禁中聚集,鼓吹大作。十二兽和各种鬼怪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黄金四目,熊皮蒙首,还有穷其,祖名之类的,各有毛角。
  年纪轻的女孩就趴在窗子上,叽叽喳喳地讨论哪个的鬼怪扮相更可怕。年纪小的不敢看,就躲在大人的怀里蒙着眼睛。
  外面的火光明明灭灭,众人不时发出惊呼,将整个除夕夜推向最高潮的部分。
  王乐瑶看到坐在百官之前的男人,好像微微回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楼下的火光把他的面庞照亮,他那凌厉的眉宇间,藏着让人不敢仰望的天威。谁能想象,这个天下至尊的帝王,夜夜躺在她身边,又是低声下气地哄骗,又会耍无赖,哪里是人前这个样子。
  苏唯贞走到萧衍的身边,低声问道:“主上,怎么了?”
  萧衍一边看着表演,一边在嘈杂声中问道:“王允和王执,怎么都没来?”
  “尚书令告假,王博士本是要来的,仆也不知道他缺席的原因。不然仆派人去问问?”
  “算了,等过完年再说吧。”萧衍淡淡道,“派人盯着王家,不要让王允离开都城。”
  他本要在宴会上提出兵一事,看看王允的反应,但王允并没有来。他倒是看见姜氏进宫了,想来阿瑶已经盘问过她了。对于王允来说,身边的人接连折损,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之中,又岂会任人宰割。
  萧衍有种预感,王允正在憋一个大招。
  这个大招如同正在燃放的爆竹一样,将炸开天兴二年的元日。
  *
  与外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王家的大宅。
  下人有些回老家过年告假了,有些去街上看热闹了,偌大的府宅显得冷冷清清的。
  王允坐在书房里,一点点地往炭盆里丢进文书。
  他的眼神空洞,整个人都佝偻着,如同一个飘零在海上的孤舟。
  余良敲门进来,“阿郎,不好了。”他凑到王允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允骤然起身,“她们如何知晓?”
  “不知。但皇后娘娘的确夺了长公主的封号和食邑,大概因为今夜是除夕,所以还没对外公布。刚刚长公主回到公主府,已经命人遣散下人了。”
  王允在屋中来回踱步,姜鸾虽然已经不是公主,但她手中有钱有人脉,还是能帮到王允。现在连姜鸾都要从他身边离去,他就像一只困兽一样。萧衍把他逼到了这个绝境,他本来还想留几分余地,现在却是要鱼死网破了。若他再不有所行动,恐怕王家就要在他手中没落了。
  “王赞那边有回音了吗?”
  余良摇了摇头。
  “不该啊,我连去了三封信,他早就收到了,为何不回?”王允道,“其他人也都没回信吗?”
  余良点了点头道:“阿郎,人心难测。他丢了扬州刺史之位,心中必定怪您不保他。但他不吵不闹地去徐州,十分反常,其中必有蹊跷。您说,他会不会是生了异心?本就是隔房的,若不是让他们养着五郎,当初也不会选他们……”
  王允看了余良一眼,余良知道自己多言,就没有再说下去。
  那个孩子只是意外,对于王允来说是人生的污点,他绝不愿意承认。若不是男孩,恐怕都活不下来。
  “去收拾东西吧。我们是时候要离开了。”王允留恋地看了看四周。反正他还会回来的。
  “阿兄,你在不在里面!”外面忽然响起王执的声音。
  王允和余良对视一眼,余良从书房走出去,“二郎,您怎么来了?”
  “我要见阿兄。”王执面色铁青,“他在里面吧?”
  “在的,您进去吧。”余良说完,看王执进去了,眼神一变,悄声叫了几个家仆过来,候在外面。
  王执直接走进书房,“啪”的一声,把几页纸仍在王允的面前,“这上面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允把纸展开,里面详细罗列了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包括谢韶之事。
  “你从哪里弄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王允要把纸投进火盆里,却被王执一把夺下来,“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
  “你若相信这些,我说什么都没有用。”王允抬头看他。
  王执痛心疾首,“阿兄,你怎么能这么糊涂!那可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韶啊!你就为了一张藏宝图,为了那点权势,就指使海陵郡太守在他的船上做手脚。谢家已经怀疑你了,只要他们拿到证据,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还是主动去认罪吧!有我和阿瑶在,至少还能保住王家!”
  王允冷笑一声,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中逐渐狰狞,“我连谢韶都不怕,还会怕他那个病秧子的儿子吗?大不了再杀一个便是了。你别忘了,自己是姓王的,不是姓谢的!怎么净是帮外人!”
  王执怔住,王允这番话就是承认的意思了!他从没有想过,他的兄长是如此丧心病狂的一个人!
  “我姓王,但人活在世间,除了仰仗姓氏,还有自己的良心!你就没想过,王家会彻底毁在你手里吗!”王执气愤得要转身走出书房,却看到余良带人拦在了外面。
  “你们要干什么!”
  王允站起来,走到王执的身后,按住他的肩膀,“我要去会稽,劳阿弟跟我走一趟吧。”
  王执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跟景融……!你们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王允笑了笑,“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当初奋不顾身地救他,否则他早就死了,哪有为兄现在的大计呢?等我们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会放了你的。”
  王执还要再说什么,王允已经一掌劈在他的脖颈上,他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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