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太子当替身后我跑了——樱桃小酒
时间:2022-01-03 16:14:11

  她的心在一点点往下坠。
  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见画像已经烧完,火盆里只余零丁的碎屑,李建深才终于松开青葙,却见她猛然推开自己。
  他心头一震,沉声道:“回来!”
  却见青葙的手已经伸进了火盆里,她像是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将那些碎屑捧了出来。
  李建深呆愣住,待回过神来,心中便是滔天的怒火。
  他下颚绷紧,大步走过去将火盆踢翻,拉着青葙,一字一句问:
  “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到连手都不要。
  那些碎屑还带着火星,青葙的手烫得发红,很快便起了火泡。
  青葙低头看了看,发现它们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再也拼凑不起来。
  她转过头,对着李建深看了一眼。
  李建深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青葙。
  她的目光里再没了往日的情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
  她张了张口,说:“是啊,我就是这样喜欢他。”
  李建深仿佛挨了一记闷棍,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往日在床第间,他无数次的问她是否爱他,她每一次都回答‘爱’,当时只觉得甜蜜,如今想来,那一声声回应却像是往他脸上甩巴掌。
  她的爱不是在对着他,而是对着她的‘阿兄’。
  他只不过是她用来怀念另一个人的‘工具’而已。
  他们情比金坚,而他则是那个多余的。
  李建深看着青葙,慢慢笑起来,轻声道:“可是他已经死了,不是么。”
  这样的话,无疑在往青葙的伤疤上撒盐。
  她神色未变,手却微微开始颤抖,注视着李建深,左边眼角愣愣流出一滴泪来。
  那滴泪落在李建深的手上,像是往他心里捅了一把刀,疼痛在他身体里四处流窜。
  李建深冲冯宜伸手,“拿把匕首来。”
  “殿下……”冯宜跪下,“殿下三思,太子妃她——”
  李建深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以为我要杀她?”
  他与青葙静静对视,道:“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是我的妻,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杀妻的地步。”
  冯宜心头打鼓,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珠,起身去取了一把匕首递给李建深。
  李建深接过,让早已吓得不行,跪在地上的众人退下。
  然后抽掉匕首的剑鞘,放进青葙的手里,握着她的手,将匕首抵上自己的眉心。
  那匕首十分锋利,很快刺破皮肤,一道血痕缓缓顺着李建深的眉心往下流。
  青葙手中的碎屑撒了一地。
  她看着李建深,身子不住往后退,想要挣脱他。
  “你疯了……”
  李建深按着她的手,往里送了送,眉心的血流得更快,他却好似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道:“我是疯了,被你逼疯的。”
  “挖出来。”他说。
  青葙静静地看着他。
  李建深道:“把这颗朱砂痣挖出来。”
  他要将他脸上一切与那人相似的地方,全部抹去。
  青葙张了张口,手上的疼痛在不断加剧,但神色依旧淡淡的。
  “殿下,不必如此,往后我都不会再把您当成是他了。”
  李建深听了这话,手上反而更加用力,青葙使劲将身子一歪,匕首随之掉落在地。
  李建深脸上流着一道血痕,走到青葙身边,将从前她送给他的络子扔到她脚下,道:
  “阿葙,我当真想同你好好过日子,也当真……心悦于你,不过,往后不会了。”
  青葙看着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无论是吃惊,伤心,还是难过,通通不曾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只是点了点头,道:“是。”
  仿佛李建深所说的话对她来说只是可有可无。
  李建深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是啊,不过一个替身而已,她又怎么会在乎。
  “往后我不会再来,你也不必再费心背着我喝避子汤,今日,是最后一次。”
  李建深不再看她,就这样流着血,身穿一件单薄的寝衣出了丽正殿,头也不回地踏入寒夜之中。
 
 
第43章 她想回去了。
  丽正殿内发生的变故太过突然, 好些宫人甚至从头到尾都未曾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知道太子殿下好似因为一张画像,同太子妃生了大气, 甚至还动用了匕首。
  柳芝同樱桃在外头守着, 心急如焚。
  太子要拿匕首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杀了太子妃?
  不,应当不会,太子虽然武艺高强, 但并非残暴之人,太子妃又是他明媒正娶来的妻子, 就算再生气,也不过是冷落而已,应当不会对她做什么。
  但想起方才太子那幅骇人的模样,两人一时心里又没了底,只能不停地往里头张望。
  柳芝心中着实担忧,便走到同样在外头等待的冯宜跟前, 叉手行礼:
  “大伴, 您总得想个法子, 万一出了什么事, 可如何是好?”
  冯宜比她更是着急,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李建深如此生气的样子, 虽知他不会伤害太子妃,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太子妃受伤, 怕是于陛下、太后那里都不好交代。
  他将手中拂尘捏得紧紧的,正要进去一探究竟,便见李建深顶着一脸血出来。
  众人皆被吓了一跳。
  冯宜险些将魂吓掉,连忙迎上前去, 着急忙慌地问:
  “殿下如何竟伤成这样?”
  李建深周身散发着寒气,身着一件单衣,站在那里,淡淡道:
  “今日之事,不许往外传一个字。”
  宫人们战战兢兢跪下:“是。”
  待李建深走远了,柳芝和樱桃才敢从地上起来,一刻不敢耽搁,转身就往里头跑去。
  只见青葙正赤着脚蹲着,自抱双臂,不知在低头看着什么,不远处是早已熄灭的火盆。
  临近了,才发觉她看的是落在地上的,画纸的碎屑。
  两人回想起方才青葙不要命一样将手往火盆里伸的景象,不由心下凛然,急忙跑过去将她搀扶起来。
  “殿下,您没事儿吧?”
  樱桃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庞,着急问道。
  低头,又瞧见她满手的火泡,想是方才被火燎到的,不由红了眼眶:
  “不过一幅画而已,怎么就值得殿下同太子这样怄气?”
  青葙看着一地的碎屑,将自己抱得更紧。
  “是啊,不过是幅画而已。”
  可她就是这样看重,阿兄已经没了,她不过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可如今,这念想也随他而去,化成了虚无。
  柳芝早进寝殿拿了鞋子和大氅过来,同樱桃伺候着青葙穿上。
  她搂着青葙,对樱桃道:“先别说这些,先扶殿下进去。”
  青葙被两人扶着进了寝殿,方才觉得暖和了些,她捞起被褥紧紧裹在身上,盘腿坐在塌上,面色平静。
  待将早煎好的避子汤喝下,柳芝派人请的御医也到了。
  那御医仔细将青葙手上的火泡用火燎过的银针挑破,然后上药包扎。
  待一切收拾完毕,御医又替她把了把脉。
  青葙见他面色不对,便令柳芝和樱桃出去。
  “御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御医摸了摸胡须,道:“太子妃殿下近日可按时服用臣开的养胃汤药?”
  青葙点了点头,“是,一日不曾断过。”
  这就奇怪了,御医微微皱起眉头,往常太子妃得不过是普通的胃疾,怎么如今却有加重之势?
  他斟酌着言语,问:“敢问太子妃,近日可曾还有呕吐,疼痛等症状发生?”
  听他这话,青葙便明白了,道:“有,而且也比从前频繁了许多。”
  她抬头看向他,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平静问道:
  “可还有救?”
  御医犹豫片刻,垂下脑袋,说:“臣无能,只能改变药方,看看能不能稍加缓解。”
  这句话意味着青葙的情况属实已经有些严重了。
  青葙沉默良久。
  自阿兄离开之后,她已经独自一人在这世间坚持了太久太久,她知道,他想要她好好活着,可是上天好似已经不想她再受这人间的苦了。
  她叹了口气,微觉遗憾。
  “若是严重的话,还能撑多久?”
  御医也不敢妄下断言,只道:“这个臣也说不好,不过,殿下不必过于忧虑,放宽心,好好用药,多半就好了,也许......到不了那个份上。”
  青葙笑了下,点点头,说:“我知道,有劳了。”
  御医觉得有些意外,他见过太多病患,别说那些没受过苦的闺阁娘子,便是常在刀尖上行走的汉子面对生死,也定要红个眼睛,掉几滴眼泪,鲜少会像青葙一般如此镇定。
  这样的性子当真不似是在市井里长大的。
  他叹了口气,道:“微臣告退,这便去禀明太子殿下。”
  他不知东宫里发生的事,只以为同往常一样,是李建深差人唤他,按照规矩,需得将青葙的病情向他禀明。
  “不必了。”
  御医的脚步一顿。
  青葙对他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应当不会想听这些,大人往后若是给太子殿下请脉,也最好不要提我,免得惹他不高兴。”
  御医不解,自年前起,太子便宠爱起太子妃来,两人感情瞧着也还不错,怎么此刻太子妃却将两人形容得好似仇人一般?
  青葙直言道:“我们闹了矛盾,大人照做就好。”
  御医只得称是。Ding ding
  樱桃照着新药方重新去御医署取药,柳芝进来,看着青葙道:“殿下,怎么忽然就换药方了?”
  青葙道:“无事,病要好了,再吃原来的药自然不合适。”
  柳芝不疑有他,犹豫片刻,才终于问道:
  “殿下,太子殿下方才是带着血出去的,他……”
  “他想把自己眉间的朱砂痣挖出来。”
  柳芝张了张口,万万没想到是这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万不可损伤分毫,寻常人家尚且如此,更别提李建深这样的天潢贵胄,更何况伤害的还是最重要的脸。
  这可不是小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才会叫他如此?
  青葙见她满目惊愕,轻声道:
  “放心,那匕首刺得并不深,御医会治好他的。”
  她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再无从前的关切和情意。
  柳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蹲下,攥住被褥,仰头注视着青葙,问:
  “殿下,您同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李建深方才烧画的时候,她听见青葙说什么‘我就是这样喜欢他’,听得她一头雾水。
  这个‘他’指的是谁?太子妃喜欢的人不应当是太子么?难道还有旁人?
  还有她如今对太子这样冷淡的态度,仿佛一夕之间变了一个人一般……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葙的手刚上过药,里头是凉飕飕的疼,她吹了吹,缓声道:
  “没什么,只是做了一场梦,该醒了而已。”
  她和李建深互相将对方当做旁人的替身,也算是互不亏欠。
  外头响起动静,是宫人们进来,要拿李建深留在这里的一些衣物和平日里用的东西,顺便将一应笔墨纸砚搬走。
  青葙叫住她们:“等等。”
  她让柳芝将床下的那只箱子拉出来,然后褪下脖子上的那只玉坠,放了进去。
  “将这些替我还给太子殿下。”
  宫人们面面相觑,柳芝有些不解:“殿下,这可都是太子殿下的赏赐,还有那玉坠,是太子特意送给您的礼物,焉有退回去之理?”
  太子妃一向珍爱这些东西,不是贴身戴着,便是放在箱子里妥帖保存,不肯损耗分毫,怎么忽然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要送回去?
  青葙将被褥裹得更紧,说:“照我说的做就是,这些东西,其实,我本来就不喜欢。”
  柳芝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那些宫人们已经上前将箱子搬走。
  待寝殿又重新静下来,这是,青葙又道:
  “好姐姐,往后太子不会来了,我这个太子妃怕是也当不长久,你和樱桃再在我这里呆着,也没什么前程,与其将来跟着我受苦,不如好好再择一条好路。”
  “若是还想待在宫里,便去五公主那里去吧,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会亏待你们,比跟着我好,若是不想,那我便求了太后,送你们出宫,你们在外头都有父母家人,不得已才进了宫来,如今正好出去,与家人团聚。”
  柳芝听着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她同樱桃的去处,只觉得心惊。
  不知为何,她竟有种青葙在提前安排后事的错觉。
  她猛地跪在脚踏上,头回不顾规矩地抱着青葙哭起来。
  “不!奴婢哪儿也不去,殿下,无论您和太子究竟发生了什么,都别赶我走——!”
  青葙将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我也想一直跟你们待在一块,平日里,咱们还跟从前一样踢毽子、挽花绳,春天到了,就去放风筝,秋天摘果子吃,冬天凑在一起打雪仗。”
  “很想,很想。”
  可是老天爷,好似并不打算给她太多的时间。
  或许,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十分脆弱。
  此刻,她分外想念关东,想念福伯,想念……阿兄。
  她想回去了。
  青葙闭上眼,将自己整张脸埋进柳芝的怀里,不愿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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