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点点头,算了算日子又道:“可不就是嘛!就你那会儿她都要生了,想想如今那孩子也得有四岁了吧?”
“四岁?”
四岁这个数字在此时对她来讲极为敏感,想起六皇子府里那个长的像六七岁孩子一般的四岁“儿子”,宋欢欢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几日,她曾让人去皇子府上探查了一些消息,虽然都是些不重要的小问题,但也能观察出来许多。
魏璟逸喊那孩子叫蛋儿,那孩子唤魏璟逸是爹,但他又不止一个爹,根据府里人传来的消息,那孩子还唤另外一个人也是爹,听说那人叫张承。
随后,她又叫人去打听了这张承的信息,得到的消息说这人是三年前才来到皇子府上为六皇子做事,宋欢欢把知道的这些消息汇总了一下,也都写在了纸上。
按着时间线来排,三年半前北凉王侧妃带着孩子离府,紧接着没过多久,半年后,皇子府上便多出来一个带着孩子的张承,听说住的还是皇子府的客房,而非下人房。
这些消息已经能够代表许多了。
最重要的是,北凉王府的长子就叫狗蛋儿,这件事整个京都众人皆知。
得出了结论的宋欢欢搁下了毛笔,朱红的唇角轻轻勾起,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原来是改了男装啊!什么张承,恐怕叫张翠花还差不多……”
所以这一日,宋欢欢又去了一趟六皇子府上。
她来的巧,魏璟逸并不在,倒是迎面碰上了要出门的张翠花。
孟夫子说外头有个田庄账目不对劲,张翠花便准备去巡视一番,刚要带着人过去,正好见到宋家小姐过来。她知道她是来找六皇子,所以还好心回了一句:“六殿下不在,宋小姐不妨改日再来。”
“不在啊!那正好。”
宋欢欢遗世而独立的站着,看着张翠花,满眼促狭,玩味的道:“本小姐今日不找六皇子,是来找北凉王侧妃的。”
听到这话,张翠花面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冷冷说道:“这里没有北凉王侧妃,宋小姐莫要乱说。”
宋欢欢闲庭信步的走着,幽幽的道…“是不是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非要本小姐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吗?”
张翠花这趟出去不光她一个人,后头还带了两个府里的下人,听宋欢欢还有下文,三两句怕是说不完,便扭头回了一句:“你们两个在外头等我。”
“是!”
等那两人出去之后,张翠花也不准备带她去厅堂,打算就地解决。
宋欢欢来者不善,这一点她看得出来,没有谁会在知道别人小心遮盖了身份之后一言不合便直接戳破的,这事儿做的太不妥当,可以说是故意,当即就准备给她一个下马威。
张翠花打量着她,见宋欢欢今日过来,素手芊芊,两手空空,还挑眉问了一句:“宋小姐今日怎么没带糕点?”
“什么糕点?”
张翠花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玩味的笑笑,故意道:“在下原以为宋小姐不会再踏入这皇子府上,一想到日后就尝不到宋小姐的手艺还有些失望呢!”
宋欢欢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但仍是有些难以置信,眸色一变,厉声呵斥:“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翠花不以为然,淡淡回道:“能有什么意思?夸宋小姐手艺好呗!”
“你的意思是从前我送来的那些糕点都是被你吃了?”
张翠花摇摇头,诚实回道:“倒也不是!”
宋欢欢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张翠花接着说:“不光是我,还有我儿子,总归小六是不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宋欢欢“……”
他娘说的没错,这女人果然不是好惹的!
杀人诛心,这一招儿可算是被张翠花给玩明白了。
但这对宋欢欢来说就是伤口上撒盐,原以为六皇子接受她送来的东西,四舍五入也就算是接受了她,没想到送来的东西转手就叫他给了旁人,这怎么能忍?
三年,那可是三年的心血,一时间,宋欢欢觉得心里苦的很,但在张翠花跟前却不能泄露一丝,只道是:“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张翠花观着她的表情,对这些大户人家小姐的表情管理深感佩服,但她觉得这还不够,又挑衅般的回道:“不做什么?宋小姐今日过来不就是打算兴师问罪的吗?总得叫宋小姐知道真相如何。”
宋欢欢知道她是在激自己,反过来威胁:“你就不怕我将你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北凉王?”
张翠花终于等她说到了重点,这个事儿她前两日便跟小六说起过,今日也不会变。
她瞥了一眼宋欢欢,讽刺道:“你今日过来不就是这个目的吗?真当自己凭借这点儿事儿就能拿捏住了我?”
眼看着宋欢欢的脸色越来越黑,张翠花也没管她,而是自顾说道:“对了,过去报信儿的时候顺便帮我给叶北辰带句话,孩子没了就让孙姒宝再生,别打我儿子的主意,他有胆子就让他来,只不过后果如何……让他自负。”
说到这里,他语调渐冷,其中凉意森森,仿佛叶北辰敢过来她就能鱼死网破一样。
不过说到正题,张翠花也不与她周旋,而是直言道:“今日宋小姐之所以过来,我大概也知道些原因,不就是我儿子和小六演的那出戏吗?也至于你跑到皇子府来找我算账?”
见张翠花直接说中了自己的心声,宋欢欢反问道:“你懂什么?”
张翠花不以为然,淡定的回道:“我是过来人,自然比你懂,宋小姐,我劝你还是别在小六跟前费心了,你俩的事情我之前问过他,他对你没这个意思,也不爱吃糕点,不过我也承认,你这手艺的确是不错……”
提起这个,宋欢欢就气,人家常说一片真心喂了狗,她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应该就是如此,想起这三年做的糕点都喂给了张翠花和她那个儿子,她心里就不爽。
“所以他就能把我送来的东西随意转交给旁人?”
“宋小姐,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张翠花质问道。
但没等宋欢欢说话,她又接着道:“三年前,我跟小六救过你一命,可有找你要过什么?我跟我儿子吃你些东西怎么了?别觉得自己很委屈,我能把东西还给你,但你能把命还给我吗?”
宋欢欢皱眉:“我承认你的确是救过我,但这是两码事。”
深陷恋情中的女子大多都是如此,张翠花见自己与她说不通,也懒得再与她纠缠,厉声道:“怎么就是两码事?这里是六皇子府,而你又是五皇子的未婚妻,以后还是少来为上,我觉得宋小姐若去的是五皇子府上,兴许他们还会扫榻相迎……”
说起此事,宋欢欢紧皱眉头,不自觉后退了半步,但还是强忍住怒意,只是跟着解释了一句:“侧妃慎言,我与五殿下已经解除了婚约。”
话音刚落,张翠花紧接着回道:“但你也让这二位皇子产生了龃龉,五皇子和六皇子从前感情如何?如今又是如何?这中间说没有你的原因恐怕你自己都不信吧!”
她这话的确是戳中了宋欢欢心里最深的隐秘,也是她最大的不安,两位皇子如今关系渐渐冷淡,其中的确有她的原因,但这真的只能怪她吗?
当初若不是因为五皇子的缘故,她也不会险些丧命,但各种苦楚也不好与旁人说起,所以也只能强自辩驳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只要六皇子不介意她与五皇子之间的事情,那她就有这个信心把魏璟逸拿下,毕竟她与五皇子只是有过婚约,面都没见过两回。
说到底,两人本就没有感情基础,有什么好介意的?
但张翠花却不这么认为,一开始她觉得宋欢欢人还不错,但眼下她忽然又不这么觉得了,所以也不在于她客气,大着胆子直言道:“小六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他说不喜欢你,那以后你还是别再登门,六皇子府不欢迎你。”
宋欢欢觉得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尤其这句话更是刺痛了她,当即就有些躁动不安:“你说不叫登门就不登,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本就站在树下,张翠花一拳挥出,从她面门右侧呼啸而过,差点就碰到宋欢欢的耳朵,但那只拳头却未停,而是直直击中了她身后碗口粗的那棵大树。
“嘭!”
宋欢欢一直站立在此处,被身后这声巨响吓了一跳,挪了好几步,等到转过身时,对眼前这场面很是不可思议,眼睛瞪得老大。
只见那树干直接被掏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原本那树就不大粗,再经过她这一轰,没挺住枝叶的压迫,直接顺着两人身后的方向倒了下去,掀起一层巨浪。
尘土混合着将落未落的树叶蔓延到宋欢欢头上、脸上、衣服上,叫她眨眼间就成了一个小脏人儿。
不过,还没等她反应的过来,又听张翠花一字一顿的问:“你刚刚说什么?我算是个东西?”
没有一个正常人能有这样的力气,说是弄倒一棵树,她信,但要说直接把这树轰出个大洞……若不是亲眼瞧见,她也不敢信。
她娘说的没错,她还是轻视了张翠花。
宋欢欢后退了好几步,感觉到略微安全了些才指着她大吼:“怪物!你就是个怪物”
张翠花慢慢移步到他跟前,笑的一脸和善,只听她呲着牙,指着那棵倒下的树柔声说道:“信不信?这两个字你若再说一遍,这棵树就是你的下场。”
说这话时,他虽是在笑但宋欢欢却莫名觉得像是遭遇了什么大恐怖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离开时, 宋欢欢仍旧不理解,北凉王为什么要把这样的怪物带到京都?还叫她在京都一连惹出了诸多事情。
不仅是他,六殿下也是, 他怎么会把这样的怪物带到府里?也不怕祸及自身,
而她, 今日又为何要招惹这样一个怪物……
恐怖!大恐怖!
等到宋欢欢离开六皇子府, 张翠花也把府里相关的下人召集了起来,尤其是府里的门房以及负责待客的下人们。
她交代了下去:“日后,宋小姐若是再来,不许她上门。”
下人们虽是受她管辖, 但这件事情属实难办, 腿长在宋欢欢身上, 她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直接赶出去恐怕不合适,便有个门房大着胆子怯弱的问了一句:“此事用不用与六皇子交代一声。”
只见她阴沉着脸,肃穆道:“不必, 就按我的吩咐来。”
那门房还想再说什么,张翠花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那人吓得顿时不敢再多言。
等到张翠花离开了之后,好几个下人还围着刚才说话的那门房,长吁短叹,一个劲儿指责都是对他刚才的话有些不满:“咱就是个下人, 上头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有个啥事都是总管来兜着,你非要跟总管大人较什么劲儿。”
“就是就是, 风口浪尖上,旁人避都避不及, 你还往上头撞,没看刚才树倒了的那动静?”
那门房也是刚来这府上不久,尚不知张总管在府上的风评,听他们这么说还小声嘟囔道:“树倒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围在他旁边的下人听了这话,大喘了一口气,嗤笑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呢吧?那树就是张总管一拳头给轰倒的……”
“不错,我亲眼瞧见了,就一拳,真是可怕。”
当时,张翠花与宋欢欢在说话,虽然旁边没有人敢过来,但那颗大树倒下时发出的那动静还是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和围观,再加上张总管平时的做派,很容易便能得知真相。
张翠花可不止在北凉王府梗!
但听到这话时,门房尚觉得不可思议,他觉得怎么可能有人一双拳头就能哄倒一棵碗口大的树干?偏偏这些人依旧在说:“惹啥人不好,非要惹他,换了在别的皇子府上,你还不知要被如何发落呢!”
被这么多人说,那门房还有些委屈:“我们这外院看门的,跟你们这内院待客的可不同,多问两句也是怕出了什么岔子……”
众人见与他说不通,便不再多言,有些人就是生了付驴脾气,就是倔,就得亲眼见了才能死心,如此对牛弹琴,实在没有必要,无非是浪费时间罢了。
至晚,六皇子回来时还经过内院,张翠花和宋欢欢今日争吵的地儿便是他去内院的必经之地。
院子里倒下的枝干和树叶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但还是有些许痕迹,包括刚拔出树根所留下的那个大坑。
魏璟逸随手唤了个人,指着那大坑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意思便是想问这坑挖了为何不埋?万一有人不小心掉落下去,恐伤了手脚,尤其狗蛋儿还是个爱玩儿的性子……
他所问的人正好是今日当值的门房,六殿下问起此事,他自然要如实告知:“今日,宋府的小姐又来了,还与张总管发生了些口角,这里原先有棵大树,也是被张总管一拳轰倒,张总管还说……”
说到这里时,他又停了,似乎很是为难,也是在等着六皇子问话,果然下一秒就听殿下幽幽的道:“继续说。”
那门房微微挺立了些身子,仗义执言,固执道:“张总管说日后宋小姐若是再来,就不许她上门。”
“所以呢?”六皇子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问。
他这表情很是淡漠,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就连他自己似乎也没有发觉,这与他在翠花母子跟前截然不同。
所以呢?什么所以呢?到这里还不够吗?
那门房不敢抬头,只觉得上首那道眼神目光如炬,隐隐有种威胁在其中,连之前想好了的话也不敢再说,只是道:“奴才想着将此事告于六殿下,只是担心此事会影响到殿下的声誉,没别的意思。”
魏璟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俯视道:“既然没有别的意思,那就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不需要你来管,张总管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们遵从就是,他既然说了不许宋家小姐上门,那便不许,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