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总说我病的不轻——悬砚
时间:2022-01-03 16:18:32

  方才压抑的气氛稍稍缓和,江溆这才正了正色,坐直了身子,“好了,不逗你,你是不是从苗苗姑娘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谢姜神秘的笑了笑,“你猜?”
  “我问你,你让我猜?”
  江溆摊手,表情很是无奈,“这样我们就算聊到晚上你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小姑娘后知后觉的点点头,语气懵懂,“好像是的。”
  她又是扔了把瓜子到嘴里,提了裙摆在他面前站定,“皇叔让一让,我也坐这里。”
  江溆算是发现了,今日的小姑娘格外的闹腾,不过他也乐见其成,主动挪了挪,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在自己身侧坐好,还为其理了理宽大的衣袂。
  谢姜索性褪了绣鞋,盘腿坐好,托着下巴定定的看着眼前人,因为距离极近,饶是江溆都有些受不了,下意识的移开视线,一手遮住了自己的眼。
  “你……”
  他轻轻咳了咳,故作镇定,“说吧,你知道些什么,我给你解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一定不骗你。”
  就算现在瞒着她,待谢珺过来了开始处理这件事,那也是瞒不住的,她终究是要面对的。
  既然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那多多少少也有了心理准备,那便告诉她好了,总归他在她身边,会陪着她的。
  而且……
  他是真的耐不住她的撒娇。
  “那我就说了,不对,我先来捋一捋。”
  谢姜掰了掰手指,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几息后才收敛了面上的表情,“那先说那个阿璇吧。”
  她眯了眯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我那天无聊,和苗苗聊天的,她给我讲了一些关于阿璇的事情,之后扭不过我,给我看了那副画像。”
  说着,她顿了顿,又是补了一句,“不过她并没有告诉我阿璇是谁。”
  江溆扶额,真心觉得苗苗不靠谱。
  她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就算不告诉姜姜阿璇是谁,但谢姜不傻啊。
  他无奈叹息,明显是放弃迂回隐瞒了,“那你是猜到阿璇是谁了?”
  谢姜小小的点头,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低的,“但也只是个猜测,而且,我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注意到她的挣扎,江溆也没有逼她,索性主动开口说出答案,“当年姜府有一对孪生姐妹,容貌生的别无一二,姐姐入宫伴随太子成为太子妃,后来成为宠冠后宫的皇后,妹妹嫁入园洲的言情书网林府。”
  他顿了顿,细细观察她的表情,“你猜的不错,那位阿璇,便是姜府二姑娘,皇后的孪生妹妹,你的……姨母。”
  谢姜眉心微蹙,面上倒是没有多少波动,更多的是了然,显然她的猜测就是如此。
  “姜姜?”
  江溆有些迟疑,按住了她的肩头不让她避开自己的目光,尽量温和了声音问她,“你看看我。”
  谢姜直接笑出了声,顺从着靠近了他几分,“我无碍,只是……有些不明白。”
  其实起初看到那个画像时,她是不信的,毕竟姜宁菡是真的很宠她,几乎是将所有母爱都倾注在了她身上。
  江溆呡唇,不动声色的伸手揽过她肩头,一下一下的抚着她柔软的发,“你是不是在想,她有什么理由将蛊虫种在你体内?”
  谢姜垂眸,闷闷的点头,靠的近了,他能够看到她微湿的眼尾,细微的泪缀在颤抖的长睫上。
  “是。”
  她闭了闭眼,努力逼回眸底的苦涩,“我……确实想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终是忍不住阖上眼,泪珠溢出眼眶。
  见她终于哭出来,江溆这才松了口气,倾身过去将人扣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这才是正常反应嘛,方才她那镇定无所谓的小模样明显就是装出来的。
  他早已让其他人退下了,现在小姑娘就算是放声大哭也没事,但她只是小声的抽泣,抽抽搭搭的,纤弱的肩不住的颤抖,眼泪止不住的滚落,沁入江溆的衣襟,晕开一片深色。
  “不是你的错。”
  江溆将人搂紧,以指腹轻轻拭去她眼尾的泪,新的泪珠却是在下一刻涌出,他只能耐心的一边拍着她的脊背一边哄她。
  他知道姜宁菡宠爱谢姜不假,也知道谢姜是真的亲近姜宁菡,几乎是将她当做了娘亲,每次得知她生病都会心神不宁,此次更是从华京来到园洲看望,还为了愈发消瘦的她垂泪多次。
  为什么姜宁菡的身体每况愈下呢?
  因为她在用自己的身体养着母蛊,用来维持谢姜体内子蛊的活跃性,自己整日痛苦受折磨的同时也在折磨着谢姜。
  为什么呢?
  在猜到阿璇便是姜宁菡时,谢姜是茫然的,一度觉得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但从自己所得到的的线索看,是不会出错的。
  她提心吊胆担心着的姜宁菡的病,却是自己痛苦的源头。
  这样的落差太大,带来的情绪也是近乎崩溃的,谢姜一直压抑着,直到现在才有了发泄的机会。
  她只顾将自己埋在江溆怀里哭,一手无意识的掐住了他的肩,指甲深刻的印入衣料甚至皮肉,带起明显的刺痛,江溆眉头抖了抖,并没有阻止她。
  谢姜抽抽搭搭了多久,江溆就这么哄了多久,直到她吸了吸鼻子,渐渐平静下来,许是因为哭了太久身上的伤又还未痊愈,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只能软绵绵的窝在他的臂弯,靠着他的手臂坐好,任由他拿了帕子替自己擦脸。
  “好了,哭完了就不许再哭了。”
  江溆刻意扯出笑意,柔软的帕子细细擦过了她满是泪痕的脸蛋,“乖乖听话,我给你解释。”
  小姑娘乖巧点头,眨了眨通红的一双眼,软软的“嗯”了一声。
  江溆手上一顿,还是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蛋。
  小姑娘当即睁大了眼,捂着自己的侧脸,警惕的看着眼前这突然出手的人,下意识的扁嘴,瞪大的眼睛湿漉漉的。
  她故作凶狠的瞪了他好几眼,许是觉得这样气势不够,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奶里奶气的。
  江溆顿时就软了心肠,随手放了帕子,一把将远离自己的小姑娘拉回来,揉了揉她的发顶。
  “乖,不闹。”
  说着,他又是倒了杯热茶送到她唇边,示意她先喝点水润一润哭的太久的嗓子。
  谢姜这才尝试着咳了咳,发现嗓子有些干哑的痛,想必是哭的太过了,她揉了揉同样有些难受的鼻尖,乖乖接过杯盏,捧在手中小口小口的饮茶。
  见她情绪确实稳定下来,江溆才开口解释,“这件事似乎涉及到一些陈年旧事,我当时尚幼,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做个大致的猜测,但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说着,他又是不放心的嘱咐她,“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你不许再哭了。”
  谢姜乖巧点头,笑的软绵,“好。”
  再次确定她的情绪真的稳定下来了,江溆才将人半搂过来,一手护着她的脊背缓声说出了那一段往事。
  其实他对这段往事记得并不是很清晰,毕竟当初还年幼,跟在兄长江濂身边一同为如今的圣人谢谨办事,大部分的记忆还是来自于江濂的讲述。
  谢谨与姜宁璇的初遇不算美好,地位岌岌可危的太子在春猎途中遭遇刺杀,被跟随姜柏前来的姜宁璇所救,彼时他们一个满身泥泞与伤痕,一个裙袂层叠环佩叮当,他们都有些狼狈,而那一天,大雨连绵。
  姜宁璇作为姜府的大姑娘,在园洲早有第一才女之名,却是个性子软的,不知城府也不懂心机,被人算计到滑下土坡,与众人走散,遇到了伤痕累累的谢谨。
  当时谢谨正陷于夺嫡的诡谲形势中,处境很不妙,那次几乎是折了大半的羽翼,所幸姜宁璇替他打了掩护,让他稍微松了口气,得以进行下一步的布局。
  少年与少女的情愫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初次的心动青涩而美好,让二人在思念与纠结中酝酿着深情。
  姜宁菡是姜宁璇的孪生妹妹,平时最讨厌旁人欺负自家性子软的姐姐,在春猎时几乎是当时就将那些人痛斥了一顿,转身去找她。
  身为簪缨世家的嫡女,姜宁璇与当时处境不好的太子是不太被看好的,而一切以姐姐为主的姜宁菡便成了替姐姐谋划的唯一的人。
  也是唯一见证他们感情从青涩萌芽到修成正果的人。
  姜宁璇入主东宫后又顺利成为了皇后,时常与妹妹在华京游玩,直到姜宁璇平安诞下太子谢珺,在回园洲的途中遭遇刺杀,姜宁璇重伤,姜宁菡失踪。
  姜宁菡消失了几个月,最后被一路商队平安带回,缠绵病榻许久的姜宁璇才缓缓恢复,抱着妹妹泣不成声。
  姐妹二人是无话不谈的,甚是亲密,姜宁菡更是拒绝了所有的求亲,一心陪在姐姐身边。
  后来,皇后生谢姜的时候忽然出了意外,血崩后虽然被救了回来,但已经上了根本,整日缠绵病榻,靠着汤药续命。
  她坚持了四年,终是在一个冬日没了呼吸。
  姜宁菡当时正在聆雪殿照顾她,怀里还抱着年幼的谢姜,见皇后的手无力垂下时,几乎是脱了力般跪在了她床榻边,将怀里的女孩抱紧,不住的唤着“姐姐。”
  这些江溆都知道,毕竟他当初已经算是个大男孩了。
  不过,他几日后有一次入宫,看到了姜宁菡,穿着姜宁璇的旧衣,上着皇后惯用的妆面,用着皇后喜爱的收拾,拿着玩具逗弄小公主。
  而年幼的谢姜,乖巧的坐在她腿上,软软的唤她“母后。”
  江溆自幼接触权术倾轧,在那时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而他身边的江濂面色也不是很好,几乎是强硬的带走了谢姜。
  那是江溆第一次抱谢姜,小小的一个团子,软软的窝在他臂弯,白嫩的小手俏皮的捏着他的脸,力道不知轻重,还有些疼。
  她唤他“哥哥”。
  这件事很快被圣人和姜府的人知晓,江溆一直陪着谢姜玩,后续怎么处理的他并不在场,只知道姜宁菡在第二日被送回了园洲,此后再没有踏入华京。
  谢姜一手撑着下巴安静的听完江溆的讲述,蹙起眉心,声音低低的,“皇叔的意思是,姨母对父皇……”
  “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具体事实还要等你哥哥来,想必你父皇已经与他通过信了,他定然是知道实情的。”
  说了太久了嗓子有些干,江溆饮了口微凉的茶靠着桌案继续道,“不过时间是对得上的,二姑娘消失的那段时间正好是阿璇出现在苗疆的时间,而且……按照苗苗姑娘提供的说法,她下蛊的时间也是对得上的。”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小姑娘的表情,“她体内是母蛊,皇后体内是子蛊,后来生你时到了你体内,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双生蛊。”
  母蛊的培育会对人造成极大的伤害,这便是姜宁菡身体骤然急转直下的原因,谢姜之所以动情后会忘却,便是子蛊的真正作用,发作的次数多了,子蛊一朝爆发,谢姜便会被撕扯坏,性命不保。
  这是谢姜上一世的结局。
  子蛊没了,母蛊也保不住。江溆记得,上一世的谢姜逝去后,远在园洲的姜宁菡悲恸过度,也骤然离世了。
  这也是对得上的。
  “若真是如此的话,她应当是不喜欢我的,那为何……”
  说到这里,谢姜忽的停住了,不知该如何表达。
  姜宁菡若是真的倾慕圣人,不惜利用自己培育母蛊,同时毁了姜宁璇和谢姜,那为何这些年还对谢姜宠爱有加呢?
  何必多此一举呢?
  见她陷入思索中,江溆迟疑了一番,抬手将她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谢姜回过神,眨眨眼示意他继续说。
  “据我与你二哥和宋少卿目前所查到的,此次你遇到的刺杀是早有预谋,牵扯到华京的一些势力。”
  “华京那边是哪些人想必你心里有数,而那些人能够在园洲这般放肆,自然是有人在与他们里应外合。”
  “这样的线索查起来有些困难,但也不难,至少我们目前锁定了一个人。”
  他顿了顿,将人搂紧,“就是她。”
  若非有人在园洲里应外合,此次的刺杀不会这般成功。
  而且,江溆没有告诉谢姜的是,姜宁菡已经承认了此次刺杀有她的参与,苗苗已经从她体内取到了母蛊。
  姜宁菡被押住时并没有反驳,直接承认下来。
  作为一个已经走了两世的人,江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失控癫狂的人,她抛却了平日里的端庄与礼数,自顾自笑的诡异邪狞,眼泪湿了面庞,开口却是出乎意料的无情。
  她说,她恨姜宁璇,她恨谢谨。
  她说,她本可以爱谢姜的,但终究还是选择了恨她,不惜毁了自己。
  这般想着,江溆便是垂眸,一下一下的揉着怀里小姑娘的脑袋,想着还是不能让她和姜宁菡见面,不然该吓坏了。
  谢姜皱起细眉,开口有些哽咽,“哥哥什么时候到?”
  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江溆浅浅叹息,“再等几日,快了。”
  谢姜闭了闭眼,调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绪,待呼吸平复过来,才坐直了身子,退出了江溆的怀抱。
  “此事我明白了,待哥哥过来在与他细说。”
  她随意将垂在肩头的发丝撩到背后,面色疏淡,“现在说另一件事。”
  她这般严肃倒是让江溆有些疑惑,“你说。”
  谢姜清了清嗓子,松松的握了握自己的手腕,“你说我体内有蛊虫,那它发作后,我会如何?”
  见他迟疑不答,她继续道,“那我换一个问题。”
  谢姜迎上江溆温和宠溺的目光,声音冷静,“契阔,是何意?”
  江溆面色微变。
 
 
第50章 我会努力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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