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顶被人轻轻揉了揉,谢姜长睫颤了颤,忽的想起一件事来,“我们的事,父皇他们知道吗?”
江溆面上笑意一僵,开口顿时就没了底气,“暂时还不知道。”
谢姜疑惑的眨眨眼,扬起小脸看他,“为什么不知道?是没有告诉他们吗?”
江溆笑的勉强,心里的委屈更深了。
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们啊傻瓜。
他刚与她互诉衷肠,正高兴着呢,接过小姑娘第二天转头就忘了,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就算是想告诉,也要看圣人他们信不信啊。
很有可能会被当成不怀好意的男人,若是这样,他日后想要接近谢姜就难了。
江溆沉沉叹息一声,将人搂紧了几分,一手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发,“姜姜,你该知道,你我身份特殊,总该有个准备,不过,我还没来得及,你就忘了。”
看吧,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他们,是你转头忘了这回事,那我还告诉什么?
他刻意换了种委屈兮兮的语气,听得谢姜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
谢姜当真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忽的抬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男人,洞悉的目光让江溆愣了愣。
“我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小姑娘果断摇头,皱着细眉细细思索,“你是不是在骗我?”
江溆嘴角抽了抽,看着小姑娘认真的小表情,只觉得有些委屈。
为什么她现在这么难忽悠?
之前不是很容易的吗?他只要稍微撩一下就能把她撩到脸红紧张,稍微努力一下还能亲一下。
现在好了,什么都做不了,小姑娘还不信他。
“那你信我吗?”
江溆可怜巴巴的凑过去,双手按住她的肩,“你讨厌我吗这样对你吗?”
谢姜淡定伸手拍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语气冷静,“这个问题你方才问过了。”
江溆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崩了表情。
这回不是装的,是真委屈了。
谢姜定定的看了他半晌,许是觉得他的表情太过委屈了,便是主动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袖。
“回去吧,苗苗快来了。”
她的手小小的,看上去就很软,指甲上的蔻丹淡了不少,想必这几日都没有心思去染新的。
江溆试探着伸出手,想暗戳戳的去牵她的手,想起她方才的反应,便是郁猝的收回了。
好吧,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二人在廊下坐了片刻苗苗便到了,带着一身的苦涩药味,谢姜深深的吸了口气,在里间的软塌上躺好。
银针反射出的冷光让谢姜下意识的皱起细眉,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下一刻手便是被轻轻握住了。
“皇叔?”
她看到了江溆,他眼前覆了白绫,闻声转向她,轻轻“嗯”了一声,“是我。”
他将她因为紧张而冰凉的小手完全纳入掌中,另一手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别怕,我在这。”
他的面庞迎着自窗口透入的日光,眼前覆着的白绫可见他的礼数和理智,就那么直接席地而坐,胳膊挨着她的脚,给足了她安全感。
谢姜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点头应了声“好。”
现在已经是盛夏,衣衫褪去后还是有些凉的,好在午后的日光很好,不会让谢姜感觉不适。
待谢姜准备好,苗苗捻过一根长针,找准了穴位,利落的下针。
谢姜紧紧闭着双眼,手上下意识的用力想要攥紧,却是被男人温热的手放松开来。
冷汗自额际沁出,谢姜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眼尾溢出了泪意。
江溆再度皱着眉将她攥紧的手放松开来,手指嵌入她的指缝,不由分说的与之十指相扣。
谢姜下意识的收紧了手,并未拒绝这样的动作。
痛感清晰的时候,哪怕是短短的一息皆是煎熬。
待苗苗将针收回,谢姜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张小脸惨白的可怕,睁开眼时目光都是迷糊的,鬓发被冷汗打湿而贴在了脸侧。
江溆适时的离开去了外间,苗苗扶着人去沐浴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片刻后小姑娘才被苗苗扶着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浮,想必是还没有缓过来,见了江溆便是直接扑过去,重重撞入他怀里。
“好了,无事了。”
江溆笑着将人抱紧,手上顺毛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哄着她,“这不是结束了吗?无事了。”
注意到她身上的无力,他当即扶着人在自己身侧坐好,递过去一杯热茶。
谢姜刚接过来饮了一口,苗苗便是走入,将手上的药碗送到她面前。
“殿下。”
见小姑娘没有动作,苗苗忍不住开口提醒,“趁热喝药效才好。”
谢姜咬了咬下唇。
片刻后,苗苗端了空碗走出,谢姜闭着眼缓了缓,剧痛传来时直接将自己埋入江溆的臂弯。
男人心疼的收紧了手臂,任由她往自己怀里钻,一手穿过她的发丝轻轻的揉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而姜府的另一边,谢珺面无表情的将杯盏放到姜宁菡面前,负手而立,并不打算多言。
面色憔悴的女人并未拒绝,却是在饮下的前一刻停下来,“不要让园园知道。”
谢珺冷笑,语气冰冷,“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姜宁菡这才放心,仰头一饮而尽。
剧痛很快遍布全身,姜宁菡无力倒地,杯盏碎在手边。
她似乎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想必是屋内的人都出去了。
真好啊。
姜宁菡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泪珠滑落。
她确实早就该死了。
到了那边,是不是就没有人跟我抢你了?
姐姐。
第54章 他的额前落了他的唇
以药力缓缓压制蛊虫本就是个痛苦的过程,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待痛苦缓缓散去时,谢姜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 只能软软的窝在江溆怀里,想要大口的喘气都有些困难, 出了一身的冷汗。
注意到她的变化,江溆才浅浅的松了口气, 理了理她被冷汗打湿的鬓发,语气温和,“姜姜?”
谢姜汗湿的长睫颤了颤, 似是缓了缓才掀开眼皮, 声音低低的, “我累。”
一开口她就觉得嗓子有些疼, 声音干哑的厉害, 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却是怎么都停不下来,苍白的面色微微涨红, 眼尾都晕出了泪。
有手掌在她脊背轻轻的拍, 继而唇边便是靠上了杯盏,她下意识的低头饮了一口,清洌温热, 正好润了润嗓。
见她喝的急,江溆便是收回了杯盏, 缓声安抚她,“好了,别急,慢一点, 不然呛着了更难受。”
谢姜点头“嗯”了一声,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接杯盏,手刚抬起却只能无力的搭在他的胳膊上。
这样的状态显然让她很不满意,她扁扁嘴,语含埋怨,“皇叔。”
听出来她的不满,江溆无奈摇头,将人搂紧了些,让她舒舒服服的靠着自己,才将杯盏送到她唇边。
一杯温热的茶很快见了底,小姑娘咂吧咂吧嘴,眼巴巴的看向搂着自己的男人,“我还想喝。”
经过方才一番折磨,谢姜早就累坏了,现在嗓子难受的紧,想必是方才被药刺激了。
江溆经不住她可怜巴巴的小表情,依言又给她倒了一杯,“慢些,莫急。”
待这一杯喝完谢姜才好了些,脑袋无力的搁在江溆肩头,长睫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面色苍白的过分。
男人将她拢了拢,这样过分亲密的举动小姑娘并没有挣扎,想必是已经没了力气,现在形容憔悴的让江溆的心都揪了起来。
“现在感觉如何?还疼不疼?”
江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试图逗一逗她,却是触到了一手的冰凉,让他直接皱起眉,“怎么这么冰?你很冷?”
说着,他又是去握她的手,不出意外的握到了冰凉的一小团。
谢姜瞥了一眼他的侧脸,并没有拒绝他的动作,“方才出了一身的冷汗,现在自然冷了。”
她的里衣几乎被冷汗浸透了,现在难受的紧。
她难耐的动了动胳膊,推了推江溆,“帮我把苗苗喊过来,我有些难受,想要沐浴。”
早知道方才就先不沐浴了,现在还要沐浴一次,浪费力气。
知道她不舒服,江溆也不耽搁,苗苗出去是准备药浴去了,回来的刚刚好。
她扶着谢姜去沐浴,经过江溆时递过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另一只手指了指屋外。
江溆心领神会,嘱咐人守好这里,才出了院子。
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躺在一边的姜宁菡,嘴角的血迹还未干,面色却是一片惨白,已经没了呼吸。
江溆走过去,在谢珺身侧站定,“处理好了?”
“好了,具体线索已经传给父皇了,柳相国那边会配合处理。”
谢珺掸了掸衣袖,扫了一眼那边的姜宁菡,挥挥手让人处理,自己移开了视线,“园园那边如何了?”
提起这个江溆的表情就稍稍严肃了些,“挺顺利的,她很配合,不过确实难受。”
这也在众人的预料之中,毕竟这么狠毒的蛊虫想要彻底处理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够有解决的办法已是不易,现在只能靠谢姜自己扛过去。
谢珺用力的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涌起的暴戾情绪,负于身后的手攥紧,“此事园园完全是受牵连,平白受苦。”
姜宁菡从朵沙那里偷出来的双生蛊牵连到了三人,皇后和姜宁菡已经没了,只剩下谢姜在忍受着折磨,偏偏她是最无辜的那个,甚至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平白遭此横祸。
不过,谢珺也不想让她知道。
此次过来谢珺是带了心腹的,处理这件事完全没用上姜府的人,也是为了避嫌。
因为长时间未曾好好休息,他觉得额角有些疼,下意识用手揉了揉,缓了缓才看向一旁的二人,“外公,舅舅。”
他眯了眯眼,语气严肃,“此事既已解决,今后便无需再提及,姜府中,此事有外公和舅舅知晓就好,我不希望听到有人议论此事。”
现在在场的除了谢珺谢曙两兄弟,就是宋沉和江溆了,其余皆是谢珺的心腹,姜府之人仅有姜柏和姜固二人。
谢珺严肃惯了,但在外公姜固面前还是头一回这般。
姜固和姜柏自然知道其中利害,这也是他们这几日封锁这个院子的原因,便没有拒绝。
“太子殿下放心,此事绝不会走出这个院子,姜府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姜固早已经将参与过这件事的人处理的干干净净,姜宁菡骤然去世对外也只是说因病去世,林府那边做了足够的准备,不会让人怀疑,毕竟姜宁菡缠绵病榻许久不是秘密。
“如此便好。”
谢珺浅浅叹息,神色间透露出几分疲惫,“还望外公和舅舅仔细些,园园不能受刺激,我不希望她听到任何风声。”
许是为了确保此事不会有其他人知晓,谢珺和谢曙又是细细排查了一番,对外统一了说法,算是将这件事处理完成。
几人到达谢姜的院子时小姑娘已经睡下了,想必是方才被折磨的太累了,几人也没有去打扰,各自回去休息了。
谢姜确实是累坏了,晚膳时还是苗苗强硬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毕竟她现在正虚弱着,不能什么都不吃。
好在谢珺也知道这个理,及时来了这里,避免了苗苗孤军作战。
兄妹二人异常安静的用了晚膳,苗苗很有眼色的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
桌案上的书卷有些乱了,谢珺让谢姜坐好,自己动手整理,状似不经意间开口,“姨母去了。”
正在玩九连环的小姑娘手上动作一顿,玉环碰撞间发出清越的声响。
谢姜呡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状,谢珺忍不住唤她,“园园。”
“无事。”
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继续玩九连环,甚至有兴致拿了软垫垫在自己腰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我知道哥哥在担心什么,你且放心,我既是放下,日后便不会多想,此事……就让它过去吧。”
说着,她对谢珺露出一个极为乖巧的笑容,“哥哥莫要担心,我心里有数。”
谢珺松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转移了话题,聊起他在瀚城的一些趣事。
园园选择不再纠结他自然是乐意的,毕竟这件事委实过于荒唐,谢姜不一定能接受的了,那不如不要让她知道其中细节,就这样瞒着便好。
二人聊了片刻谢姜便是累了,苗苗扶着她回了床榻休息,谢珺一直守着她睡过去才离开,还不忘替她掖好被角。
第二日谢姜醒的格外的早,自觉的用了早膳,刚想要出院门便是看到了走过来的江溆。
她当即迎上去,一张小脸到底是有了几分血色,整个人也有了生气,“皇叔~”
江溆笑着应了一声,按了按她发顶的呆毛,许是觉得好玩,又是轻轻扯了扯,力道不大,小姑娘并没有察觉到。
“看你今日的气色,想必恢复的不错。”
小姑娘眨眨眼,手上下意识的扯着他的衣袖与他并肩而行,“尚可吧,我还做了一个梦。”
“嗯?”
男人挑眉,显然也是心情大好,任由她牵着衣袖走,穿过了簌簌的摇曳枝影,“看你的表情,想必是做的一个好梦。”
“嗯……应该算是吧。”
谢姜带着人在院中坐下,托着下巴直直的看着他,“皇叔府上是不是有桃树?”
江溆点头,“确实有,还是一片,花开的时候很好看,你也很喜欢。”
闻言,小姑娘目光动了动,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我昨晚,梦到了桃树,皇叔和我在那里饮茶,杨渚在一旁打盹儿,还有一只很大的狗,白白的一大团,它似乎很活泼,一直在乱跑,弄的我一身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