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珠胎暗结,才会这么急着办喜事!
意识到这一点,虞卿看向余家众人的眼神越发嫌弃——她用手指头想都能想到,贾明秀怕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真是好手段,连将军千金也能被糊弄过去,这回可是征虏将军府吃了个哑巴亏。
暮色将至,已经能听到灯市那边传来隐隐约约的热闹,虞卿抬眸看去,心思也不在婚宴上了。
“公子,灯会好像比喜宴有意思多了。”
“想去?”
“嗯。”
苏有辞看了眼不远处的余家众人,虚揽着虞卿,“好歹是受邀来的,走之前和主人家打个招呼?”
虞卿哪里不知道苏有辞的主意,低笑出声,“公子说得有理,是该去。”
不去又怎么能让余家的人也尝尝整日活在惊惶中的滋味呢?
第53章 哪里还有旁人,心里只有……
厅堂热闹, 宾客推杯换盏,倒是一派喜庆。
虞卿和苏有辞本就是相貌出众的人,加上苏有辞声名在外, 两人一路携着走到余家家主面前,引来不少人侧目。
登对是登对,可一想到苏有辞往日的作为和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怎么看怎么别扭。
余老爷子和老夫人看到虞卿出现,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 可乍一见到, 仍旧绷不住脸色。
余二见状, 朝旁边余二夫人使了个眼色, 迎上前道:“感谢小苏大人与姑娘前来。”
苏有辞是什么人, 再怎么任性, 那也是见惯了这些虚与委蛇场面的人, 应付一个余家, 绰绰有余。
“余主簿这是客气了,请帖即是递到了府上,大喜的事, 应当来的。”苏有辞也不管那请帖是递到了他手里还是虞卿手里,便是没请帖,余家的人也不敢拦着他。
余二看了眼虞卿, 长开了虞卿,像极了她母亲的清丽, 一颦一笑都颇让人注意。
想到虞卿竟然甘愿委身做外室,心里倒是不屑,面上客气道:“小苏大人还请上座,余荣换身衣服就来前院。”
苏有辞摆手, “这喜酒喝了便作数,我有事在身,何况阿卿不喜热闹,过会儿就走。”
余二闻言,立即命旁边的小厮端了酒过来。
“那卑职敬小苏大人一杯。”
这就是那窝里横的叔父吗?虞卿在一旁打量着,愈发觉得当日自己比被狗咬还不如。
虽说没得逞,但也够膈应一阵子的。
从前虞卿只觉得,余家上上下下也都算得上相貌端正,便是不出众,也绝不会和其貌不扬挨边。
可现下再一看,这满脸猥琐、阿谀奉承的嘴脸,倒真是令人作呕。
虞卿眼里闪过笑意,拿起杯子时,见苏有辞不开口,知晓他是故意的,终于说了话。
“余大人,这杯酒今日不敬,往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你!姑、姑娘深居简出,的确是机会不多,我先饮为敬。”余二险些没有忍住,碍于苏有辞在旁边才不得不发作。
命硬的死丫头,都扔出门了还能活,不止活得好好地,还攀上了高枝,傍上了汴京城里最惹不起的人。
要不是有苏有辞,这丫头怎么敢骑在余家头上撒野?
闻言虞卿淡淡一笑,拿着杯子却没打算往嘴边送,只是道:“是吗?深居简出,的确是,不过……”
顿了一下,虞卿接着说,“该记住的事情,我可是一件没有忘,就是不知道余家还记不记得了。”
余二手一抖,杯子差点脱手而出,旁边走来的余二夫人脸色更是瞬息万变。
真、真是讨债来了?
虞卿把酒杯原封不动放回去,压着声音道:“这喜酒我就不喝了,原本不想来,毕竟是个戴孝之人怕染了晦气,不过一想,到底是谁晦气也说不定,余大人,你说是吧?”
余大姑娘忍无可忍,听着虞卿的话,抬手拦住她,咬牙切齿道:“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撒野,可知道今日是与将军府的姑娘成亲,你要闹事,知道后果吗?”
目光扫过余大姑娘,她记得这位堂姐,性子泼辣、自幼跋扈,她倒也不讨厌,反而羡慕这性子,从不会吃亏。
可替余二诱骗她这件事,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解。
眼神冷下来,虞卿垂眸低声道:“是吗?我这人骨头硬,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不信你试试看。”
威胁她?余家凭什么威胁她?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对她指指点点,独独余家不配,更何况她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余大姑娘震惊盯着虞卿,不到一年时间,家里那个怯弱的三姑娘竟然变了样。
那眼神里,分明透着杀心。
虞卿抿唇一笑,抬眸扫过盯着自己的余家几人,“几位,趁着有时间,喜酒可以多喝些,怕是往后再难有了。”
丢下这句话,虞卿神情一变,望着苏有辞,“公子,走吗?”
苏有辞失笑,牵着虞卿的手,“你想走那便走,反正也是陪你来的。”
这句话不轻不重,刚好旁边几位客人听到,瞬间对虞卿的身份好奇起来,毕竟可不是谁家的外室都这么受宠。
瞧着身姿绰约,模样标致,倒也不至于将京城里的名姝们比了下去,也不知是怎么就让苏有辞言听计从的。
两人离开余府,一直跟在后面送他们出来的侍女看着两人头也不回往灯市那边走,急匆匆回去给余二报信。
“老爷,那苏大人和那位姑娘去了灯市。”
余二一听脸色变了,要事在身?去灯市算什么要事,分明是色欲熏心,被那个死丫头迷惑了神智。
想起刚才虞卿的脸蛋,余二眼里闪过邪佞——长得还真漂亮,比她娘当年还要标致。
—
灯市人声鼎沸,一排排灯高挂在街上,猜灯谜、放河灯、捏糖人……,处处都是玩闹的乐子。
手被苏有辞牢牢握住,在拥挤的人群里也不会走散。
虞卿盯着苏有辞,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好小声叫住他,“公子,你等等。”
周围灯火辉映,虞卿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见苏有辞回过头来,心漏跳了一拍,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受控制。
含笑的眼里没有半分责怪,也没有半点轻视,和从前一样看着她。
眼眶不自觉地湿润,虞卿目光越过苏有辞肩头,看到了灯上画着的鸳鸯,心里一热,踮脚凑上去,飞快啄了一下苏有辞唇角。
耳边传来几声低呼,虞卿握紧苏有辞的手,顾不上许多,挤开人群往河边跑去。
太痛快了。
今日看到余家那些人的嘴脸,她才知道什么叫扬眉吐气,尽管她还做不到靠自己令余家的人忌惮,可她就是忍不住高兴。
“公子,谢谢你。”
虞卿松开苏有辞的手,站在河岸边,转身朝苏有辞大声道了句谢,眉目弯弯,映着河边明明灭灭的灯火,宛若画中人。
苏有辞从未见过虞卿像今日这么开怀,从他第一眼见到虞卿,虞卿就是温顺的,像兔子,偶尔急眼,也只是露出牙齿叼着一小块皮肉磨牙,更别说大笑、大哭。
在遇上虞卿前,他从不知道,原来有人真的能没有半点脾性,生气、高兴、难过好像都看不出波动,连哭都要忍着不发出声音。
国公府里的女使、小厮,个个机灵,知道怎么才能讨到好处,身边朋友除了袁怀和李长庚,大多都是酒肉朋友,一个赛一个的任性,别说是受委屈,就是吃了个小亏也要闹得不依不饶。
再者,锦宴楼里那些姑娘,大多懂得会哭才能讨到人怜惜,会叫苦才能有片刻休息。
姜瑟也不例外,能在锦宴楼里做那么些年的头牌,在遇上他前更是无人得以成为入幕之宾,全靠一颗七窍玲珑心。
虞卿的心思,直白又简单,让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却又没办法预料她会怎么做。
“公子,我好喜欢你!”
虞卿向苏有辞走了一步,抬眼盯着他眼睛,“不管往后公子去哪,我都会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苏有辞心突然不受控地胡乱跳动,脑中再容不下其余的事,只有眼前虞卿眉目含笑的神情。
低笑一声,将人拥入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轻声道:“好阿卿,往后这话,不许再对旁人说。”
虞卿闷笑,并不开口回答。
哪里还有旁人,心里只有眼前人。
第54章 大半年不见,你出落得越……
盛夏至末, 一下雨便隐隐有了凉意。
小院里放了不少之前腌制的菜,妙玲和六子正在整理东西,忙着过几日的中元祭拜。
虞卿推开窗户, 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想到昨日苏有辞离开时说的话,不由想起一些事。
余家和征虏将军府的婚事已成,苏有辞却好像是有了别的主意, 想要顺藤摸瓜吗?
她不认为苏有辞会干栽赃的事, 更不会做污蔑朝廷命官的事, 那征虏将军府怕是早有动作。
京城这些大官们, 个个锦衣玉食, 官做久了, 难免会被这些富贵迷了眼、失了心, 倒也不奇怪。
放下手, 虞卿将今日练完的字帖合起来, 一叠正好有放了十张,全是今天练习的字。
捏了捏眉心,往后靠坐在椅子上, 虞卿望着手心,不由想起了从前被戒尺打的情形。
并非她做错了事,只是长辈心有偏颇, 怪在她身上罢了。
念及此,虞卿呼出一口气, 不再去想此事。
苏有辞自有办法拿到余家和将军府勾结、贪污的罪证,帮她也不过举手之劳,可心里还是发堵,总觉得差了什么。
思来想去, 大抵是不能手刃仇人的遗憾。
余家欠她良多,又欺她年幼无依无靠,咄咄相逼甚至毁她清白,父亲临时前都不愿再见她一面,这种深仇——
“姑娘,你怎的在发呆,叫你好几声了。”
妙玲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放下后担心道:“是不是昨夜着凉了?”
这雨是昨日便开始下的,虞卿贪凉,一直开着窗户,到今早山她醒来到院子里收拾时,瞧见窗户都还支开一条缝,想是夜里一直开着。
加上苏有辞昨晚来过,虞卿这身子哪里能不着凉。
虞卿心里所想被妙玲打断,听她担心,摇了摇头道:“只是在想事情,有些入神了。”
“在想公子的事吗?”妙玲见虞卿不是着凉,放心下来,走到一边去整理柜子,“公子早上走时说这两日不过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姑娘是想公子了吧?”
闻言虞卿失笑,她这好像是在想苏有辞,但却不是妙玲说的那种意思。
不过她也不反对,毕竟也不算是说错了。
“香烛那些备好了吗?后日我想早些赶去祭拜父母。”虞卿收起心思,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又取下耳坠,轻声道:“晚些时候杨姐姐说要来,你待会儿和六子去买些东西回来,不必去福润楼了,太贵。”
妙玲一听刚想要反驳,又想到什么,笑着点头,眼里对虞卿的崇拜一览无遗。
虞卿从镜子里看到妙玲表情,好奇转过头看她,“你笑什么?那福润楼的东西虽好,可日日都去那儿吃,也太铺张浪费。”
“姑娘这般勤俭持家,日后若是和公子成亲了,定然是个好主母。”妙玲说完,抱着几件脏衣服往外走,打算拿去隔壁浴房里放着,等放晴了再洗。
盯着妙玲出去的背影,虞卿摘耳坠的动作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坐正。
成亲吗?可是她从未想过,总觉得太过遥远了。
苏有辞也未提过这件事情,两人好像早默认了不提婚姻大事,只这般过下去倒也无妨。
脑海中浮现那日袁怀和杨朝云成亲的情形,宾客热闹、亲朋同堂,在一片贺喜里定了终身。
不知怎么,那身披嫁衣的人竟换成了自己,虞卿浑身一震,连忙拍了拍脸颊,胡乱选了一对耳环换上。
“姑娘,时候不早,我和六子先去街市买菜,回来也好早些准备。”妙玲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虞卿听后,应声答道:“身上银钱可还有?不够的话我再拿些给你。”
妙玲声音远了些,“够了,还够给六子再买一块糖糕。”
六子连忙道:“姑娘,我没有要买糖糕,是妙玲姐姐胡乱说的,我真不要。”
虞卿笑着走到门口,看向院门口站着的两人,忍不住摇摇头道:“妙玲,你别欺负六子,不过糖糕可以买,再多买凉快,我也想尝尝。”
这糖糕的做法是用米磨成面,然后混入一些面粉,再加入糖,蒸出来后白白软软,一口下去,糯而不黏,唇齿留有清甜味道。
妙玲招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笑着拉住六子离开。
其实不成亲也无妨,这般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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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玲和六子去买东西,虞卿一个人在家中闲下来,在堂屋里坐了会儿,理了理摆放的花草,又看了看挂着的几幅画,觉得无趣便回了房间。
房里有苏有辞买来的一些杂书,书里所写都是些诗人传记,她看了一些,只觉唏嘘。
纵是有惊世才华,却也不敌高堂之上的生杀大权,死和生,也不过是在那些人的一念之间。
至于那些穷困潦倒,至死都无一归处的才子过得尤为凄惨,不愿入仕,却又嗟叹人世冷暖、朝堂更迭。
却也不乏有人胸怀广夏,才能容得下这世上百姓。
捡起来随手翻阅,看着看着又入了神,便没听到门外院子里传来的动静。
“咚咚。”
敲门声乍一响起,虞卿怔住,正想答应时,忽然想到不管谁来这里,都不可能直接进院子敲她的门,一下警惕起来。
拉开匣子,虞卿从里面摸出一把匕首,是苏有辞放在这里的,说给她防身用,她不以为然,便放在了抽屉里,想到竟然真派上用场。
“家里女使和小厮都不在,你能躲到几时?这门我一撞就开了,你要识相,自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