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瞧的真真的,是大哥哥没瞧见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姚田芳被二姐呵斥,小脸顿时垮下来:“大姐姐,二姐姐,我没有说谎,那小厮还给了大哥哥一封信呢,说是言家二姐姐给的,大哥哥可高兴了,给了那小厮一大把银子做赏钱。”
“住嘴,这是大哥哥和言家二姐姐的事情,他们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和旁人都不一样的。二妹说的没错,你这话叫嫡母听去,别说没你的好果子吃,连同我和你二姐姐都只怕会没好日子过,你若是想叫我们三个人的姨娘跟着受累,尽管到处宣扬去。”姚毓芳柳眉一拧,她和言家二房的二小姐言诗诗交好,对言家的事情比妹妹了解的要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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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并非善意
言夫人捏捏眉心,面上现出几分难忍的痛苦之色。
言蓁蓁看的一愣:“娘亲,你这是怎么了?”
言嘉嘉跪到言夫人身后,给她轻轻按额头:“娘亲这是头风犯了,按按就好些,往年都是定国公夫人派人送些专治头风的天麻丸。府里也是常备着的。”
头风?言蓁蓁听四师兄陆承给人瞧病的时候提过一嘴,这病一般多是女子生产时易得,虽不致命,药石无医,凡受凉,受累,受惊,心绪不宁时多犯。
“吃完了,还没买着。”言夫人忍不住低声哎了一声:“刚刚央了青岩差人去买,许是会派她府上什么人送过来,你们在门厅侯一候。”
“娘,只管交给我和妹妹便是。”言嘉嘉的动作益发轻柔:“等下回了府,叫林嫲嫲伺候着您先回房歇了吧。”
言夫人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娘亲,您身边原本用惯了蒋嫲嫲,不如叫她从庄子上回来,还是她侍奉娘亲,女儿放心些。”言嘉嘉动作益发轻柔,声音软得像是和煦春风里被吹拂的羽毛:“她也不过是犯了些小错。想来这些时日,她已经反省过了。”
蒋嫲嫲是言夫人的陪嫁嫲嫲,从小伴着言夫人长大,又作为陪嫁随她嫁入太师府,言嘉嘉一提,言夫人立时想起了过往种种。
言蓁蓁一看言夫人的表情,便知她心软了,这个面团似得便宜娘亲,她之前那股子狠意还没坚持一日,就没了?
那蒋嫲嫲是向着言嘉嘉的,要是叫她回来了, 还不知道言嘉嘉多了臂膀,又给她弄出什么花样。
言蓁蓁刚想说反对的话。
言夫人已经说道:“叫蒋嫲嫲在庄子里就当荣养吧,过些时日就连林嫲嫲一起放出去。娘从府里老嫲嫲里提两个上来。”
“娘,不要提厨房那个葛嫲嫲,她在您面前都是耷拉着那张老脸,好似谁欠她几百个大钱似得,那天丢了肉,三两句话没说得,就要押我去见您,完全把我当了偷肉小贼。还有一个叫苏嫲嫲的,我最怵她。”言蓁蓁忿忿道:“这两个人,也要放出去荣养才好!蒋嫲嫲也千万别回来,她若是回来,我就不吃饭,饿死我自己算了。”
言嘉嘉跪在言夫人身后,盯着言蓁蓁的脸瞧,听她 说完才笑了:“像妹妹这样处理的话,府里的老嫲嫲们岂不是要被你赶出去大半?”
言夫人抬手捏了下眉心:“你这孩子还真是——若是换别人,放就放出去了,你说的葛嫲嫲,苏嫲嫲都是你祖母留给娘相称的老人,她们只是严苛些,又不是犯了错,蒋嫲嫲也终究只是小错。”
“娘亲,葛嫲嫲是管理厨房的,身上一股子烟火味,在您身边熏着您就不好了,那苏嫲嫲,女儿挑不出错处来,从觉得这身边伺候的人,还是用惯了的人最趁手。”言嘉嘉绝口不提蒋嫲嫲,言蓁蓁眼皮子小,母亲言夫人又觉得亏欠她,就差没摘星星摘月亮与她,万一闹将起来,只怕蒋嫲嫲回府无望:“娘就狠狠心,多留林嫲嫲些时日。”
言夫人忍不住笑出来,无奈头风发作又痛的很,她笑了一下便皱起眉头。
言嘉嘉赶紧把动作放柔几分:“娘,是不是我按的重了?”
言夫人摆了手,示意言嘉嘉停了动作,马车一停,她便叫林嫲嫲把她扶回了院子歇着。
只剩言嘉嘉和言蓁蓁各自带了自己的丫鬟站在门口,言嘉嘉冷眼瞧言蓁蓁一眼:“你就是故意不叫蒋嫲嫲回来的,对吧?”
“我不喜欢蒋嫲嫲,明明是个下人,眼珠子长头顶上。”言蓁蓁反问道:“你倒是说说,我凭什么要她回来?”
言嘉嘉听的眉头一拧,又很快舒展开。
言蓁蓁冷眼旁观她变脸:“你这脸上都能开戏园子了!眼睛鼻子眉毛都是戏。”
“你长在乡下,哪里知道京城居,大不易?”言嘉嘉温柔的看了言蓁蓁一眼:“像是你这样一根肠子从这头看到那头的,只会死的更快。”
却见一身紫衫的姚卿云纵马飞驰前来:“嘉嘉——”叫了两个字,深觉不妥,急急改口:“言二小姐,且请留步。”
“卿……世子,不知道你唤我何事?”言嘉嘉被窜出来的姚卿云惊吓了一跳,她拿帕子轻抚心口:“大街上纵马而来,可是有急事?”
姚卿云跳下马,瞧着一边的言蓁蓁,也是微微拱手:“言三小姐。”
言蓁蓁烦透了左一下右一下的礼数,不耐的道:“你们说你们的话,当我不在便好。”
姚卿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郁,他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你就是欲擒故纵,我心也只有嘉嘉。”
“会骑马了不起?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文弱……”言蓁蓁的“废物”二字还没说出来。
姚卿云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他掏出一个小盒子塞给言嘉嘉:“嘉嘉,这是我母亲叫我给伯母送来的天麻丸!你快快送去吧!”
“世子,我妹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不要同她计较。”言嘉嘉替言蓁蓁给姚卿云道歉:“她也就是口舌上讨些便宜。”
“走了,改日我叫我妹妹下帖子约你同府上的妹妹一起赴会。”姚卿云朝言蓁蓁哼了一声,翻身上马,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言三小姐,我妹妹下的帖子,你要是不敢来,别忘记回个帖子啊!”
“我不敢?言嘉嘉欠我十鞭子,早晚在你身上讨回来。”言蓁蓁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朝姚卿云骑着的马臀上扔去。
马吃痛,发足狂奔,姚卿云也仅仅只是会骑马而已,只听风里飘过来半句:“……粗鄙,粗鄙,你要是能嫁出去,我北秋二字倒着写。”
言蓁蓁乐的直笑。
“我先去看母亲,你自便吧!”言嘉嘉手捧了装着天麻丸的盒子,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言蓁蓁一笑:“九月十九观音华诞,介时会把姐妹们合绣的观音像供奉给观音大士,妹妹你可要把绣像保存好。”
“绣像在我院里,我会收的好好的,多谢姐姐提醒。”言蓁蓁口气里可真没几分感谢,带了四云回了松鹤院。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妙之感。
“春云,你去把那绣像取来,我不看上一眼总是不放心,我那个二姐姐可不是一个会好意提醒我的人, 就从她每次喊我的称呼不同,我就能感觉出来。”
春云依言去侧间存放观音绣像的箱子,还没到,就听到她惊呼了一声:“小姐,您快来瞧!”
言蓁蓁闻声走过去,只见侧间那小屋的地面上多了些星星点点的乌黑墨迹,她心里的不妙顿时被放大:“快些打开箱子。”
春云速度取了箱笼钥匙打开,却见那铜锁根本没锁,只是虚挂在锁扣之上,春云不敢耽误,忙打开箱子。
原本叠的齐齐整整的绣像上边,不知道被何人泼上了大团的墨,绣像大半洇在尚未干涸的墨里,显然是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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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成何体统
春云的声音不小,秋云,夏云,冬云紧跟在言蓁蓁身后都围了过来。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这谁干的啊?”
“我们出门前,这箱子也是锁的好好的。”
“春云把这箱笼搬到外间。”言蓁蓁想了想:“秋云把墨伯和车伯请过来。夏云瞧瞧我房梁上的东西还在不在,冬云你去院子外面四周,瞧瞧有没有异常的痕迹,有人问起,就说——你养的小蛐蛐跑了。”
冬云吐吐舌头:“奴婢差点要说是蝎子跑了!”
春云斥道:“你若是说蝎子跑了,小姐的院子就别想安生了。还不快去做事?”
“知道了嘛,春云姐姐,我这就去。”冬云说着,人却没动,看着夏云从房梁上取下一袋银子,和一个信封。
“小姐,东西还在。”夏云把东西放到言蓁蓁手边。
言蓁蓁掂了掂银子,放下,又拿起那信封,只一拿起,立刻发现了异样,信封里空空如也:“上次你们打的银首饰也不给我看看?”
她再一瞧,那银袋子也似乎和之前不同。
之前的银袋子上绣着银色祥云纹,这钱袋上却没了花纹。
“小姐,我们就打了四只分量很足的银镯子,天天带着呢。”春云上前露出了手腕上的镯子,桌子上一个“春”字。
言蓁蓁刚刚在夏云的腕上也见过一式一样的镯子,上面有个“夏”字:“原来如此,你们的心思倒也灵巧。”
墨伯和车伯被唤进来,两个老人脸上有些疑惑:“小姐,是有什么事情嘱我二人去做?”
“车伯,今日我们出门之后,院里可有异常?”言蓁蓁示意车伯看地上的箱子:“不知道被什么人泼了墨。能做这事的人,绝不是大白日光明正大来的。”
墨伯微微侧头:“未见异常。”
车伯上前看了箱子,箱子里是污了的观音绣像,脸色顿时微变,这观音绣像是大前日二房四小姐早早送来的,他瞧过一眼,昨天小姐还拿去同夫人看过:“小姐,这可不是我二人做的。”
“我是信任墨伯和车伯的,不然我也不会叫二位进屋里。”言蓁蓁把那变了样子的钱袋和空了的信封推给车伯看:“有人不仅进了内室侧间在绣像上泼了墨,还把我藏的银钱袋替换了,拿走了这信封里的东西。”
闻言,不仅是墨伯,车伯,连着四云都变了脸色。
四云扑通跪下了:“小姐,不是奴婢们做的。”
最小的冬云竟是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小姐,没得小姐允许,奴婢可是一步都没进过小姐的内室。”
“如果是怀疑你们,我直接找祖父打发了你们不是更便利?”言蓁蓁摆摆手:“起来吧,没怀疑你们!”
早上出门子之前,至少侧间还是好好的。四云是跟了她去华清寺的。
绝不是四云中的任何一个。
“小姐,老奴确实没有发现异常。”墨伯出声道:“小姐,能否许老奴上前一验?”
言蓁蓁当然同意,车伯赶紧搭了墨伯的手,把他带到那箱子前,墨伯抽着鼻子使劲嗅了嗅,随即失望的道:“小姐,这只是普通的油烟墨,府里有大把,只怕是从墨上难寻痕迹。”
车伯的脸上也是一脸失望之色:“是老奴两个失职,回头老奴便去老太师面前自请去了。”
“我心里倒有一人怀疑,只是苦于没法子把人捉个现形!”言蓁蓁道。有这样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是车伯和墨伯自请辞,就会销声匿迹的人吗?
不会。
那个人拿走了和姚卿云言嘉嘉有关的物件,不正好说明了问题所在?
“我只缺个好的法子!”
墨伯斟酌了片刻,出言道:“小姐,不知道小姐可曾猎过兔子?”
“当然猎过!”言蓁蓁可以把打猎的方式如数家珍,墨伯这一点拨,她有了计谋的雏形,却是在实施上犯了难:“这叫我先好好想想。”
刚刚下朝回府的言伯和从旁人口中得知定国公世子闹市纵马,再一细打听,得知是言蓁蓁在府门前用石头砸了世子的马,惊了马,这才导致世子闹市纵马。
一回府,言伯和怒不可遏的道:“这逆女是想气死我不成?张管事,你去叫人把那逆女给我押到祠堂里跪着反省。她好歹是言府的小姐,又不是市井泼皮,拿石头砸世子的马,这成何体统?索性没伤了人,世子也安然无恙。”
张管事为难的道:“大老爷,老奴也就是个外院管事,不便去内院。”
“她都不要颜面,连体统都不要,我管她?”说完,言伯和挥退张管事:“你去叫几个婆子过来,我亲自去押这逆女。”
原本言伯和还没有这么火大,早上候朝的时候,几个同僚嘲笑他突然多了一个乡下千金,拿二女争夫奚落他。
那定国公姚志荣对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取家法过来,我非好好教教这逆女什么是体统。”
言伯和亲自带了几个婆子,大张旗鼓的朝松鹤院气势汹汹的杀将过去。
言嘉嘉给言夫人送了药过来,正瞧见这一幕:“爹,谁惹您这么大光火?”
“还能有谁?当然是言蓁蓁那个逆女,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她不可。”言伯和把闹市惊马说了一遍。
“爹,去不得!”言嘉嘉赶紧劝阻言伯和:“蓁蓁拿小石头砸世子的马,我也是在的,蓁蓁有错,岂不是我也有错?她是妹妹,我是姐姐,是我在一旁没阻拦她。”
“她那个顽劣性子,粗鄙无状,是你阻拦的住的?你那么柔弱,她怎么能和你比?她今日连世子的马都能惊,日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言伯和非要教训言蓁蓁不可:“爹知道你是心疼妹妹,但是非得要你妹妹认了错不可。”
能看言蓁蓁出糗,言嘉嘉求之不得,但是此事她脱不了干系,今天言蓁蓁是万不能因为惊马一事被言伯和责怪的,她只好跟言伯和分析利害:“爹,我和妹妹都在场,您要只是训诫妹妹一人而不连我一起训诫,这要传出去,恐对爹你的声名有影响,毕竟蓁蓁妹妹才是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