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着实被吓了一跳，本身就正在钻研医书,脸却被人生生捧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卫枝意的笑脸，嘴唇就又被熟悉的触感覆盖了上来。
就是这种感觉。
生涩的，温柔的，轻轻触碰一下便又躲开。
卫枝意笑嘻嘻的抬头想看李恒的反应，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温暖笑意。
李恒的眼睛……怎么那样红。
“叔叔你……怎么了？”卫枝意收了笑意，小心的询问。
李恒只是突然想起卫枝意第一次吻自己时的样子……往事已矣，眼前人也不再是当年人。
“枝意啊……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李恒没忍住揽过卫枝意轻轻说道。
李恒就那么将额头抵在卫枝意肩膀上。
卫枝意突然觉得……他的“叔叔”……不是第一次这样靠在自己肩上。
那么上次这样做是什么时候？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眼前这个人……是否本该是很重要的存在？……越想越乱，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搜寻到，反倒是头疼的厉害。
手扶上额头，却不小心摸到了伤疤。
李恒再次抬眼便看到卫枝意是扶着自己额头呆愣住的样子。
“叔叔，我可能，想起些什么了。”
额头上的伤疤是火灾中砸伤导致的，如今她扶着额头，定是想起火灾前的事。李恒又是欣喜她终于记起些什么，又是担心她会因此重新害怕自己。
卫枝意倒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迟疑的说：“我好像看到……漫天火光？”
“对，还有呢？”李恒惊喜的说。
卫枝意本来不想继续说，但看到李恒期待的眼神,也就接着说了下去：
“然后是混乱的人群，有黑衣人来抓走我，去了很远的地方，被关在小房间里……”
“停下……”李恒忍不住打断：“你在……说些什么？”这根本不是那日火灾的情景。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净是这些片段的记忆……之后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我，然后我很长很长时间都没再开口讲话。”卫枝意像是在认真的回忆，边停顿边慢慢解释。
李恒听不下去了，他宁愿卫枝意是病的更加厉害，现在只是满嘴胡话。但他听到那句很长时间都没再开口讲话便明白了，这五年，卫枝意怕是过的非常艰难。
卫枝意见李恒脸色非常不好，一时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哪句说错了：“叔叔？你还好吗？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么多。”
李恒听她还念着安慰自己，眉头稍稍放松些，只低下头去微弱的嗯了声。
卫枝意见他情绪稍稍缓解，便歪过头凑近了看他：“真是的，刚才见青林哥哥跟李璟姐姐嘴对嘴，他俩都很开心，怎么到叔叔你这就行不通了。”
李恒勉强一笑接着道：“想起这些事，不会让你难受吗？”
卫枝意却满不在意：“都记不太真切，我自己还没全搞明白呢。”
顿了会儿又接着说：“但是叔叔，我好像除了你……还喜欢过别人。”
李恒一愣，怕会听到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毕竟五年时间，太长了……
“我也记不全，应该是一个刚下过雷雨的清晨，叔叔你也知道是吗，我最怕打雷。那天我好像是躲在那个人的床上……应该是非常喜欢那个人，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卫枝意自顾自的说着。
李恒却感觉有东西梗在心口，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卫枝意看他没回音就接着说：“然后那人回房间第一时间就抱住了我。”
“就是这样抱的。”单单说还不够，卫枝意亲自抱了上去，并且笨拙的收了收手臂的力量接着说道：“我当时真的……感觉太开心了。”
“我也是……”李恒头埋在卫枝意肩上低声回道。
“嗯？”不料却被卫枝意一把推开：“叔叔你在说什么？”
李恒不解他的反应，只是接着说：“你刚刚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卫枝意的眉毛却拧在了一起：“不可能的，叔叔你不知道，后来我恨死他了。”
第18章 君问归期（五）
李恒心猛的一沉，又听见卫枝意接着说：“就是他抛下我一个人离开，让我被黑衣人抓走……”
说着说着声音却小了起来“……不对，我的父亲也已经弃我而去……那我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个人又是谁……”卫枝意边说边重新扶上额头，像是头很痛的样子……
李恒急急抱住了她。怕她是头痛，也怕她是……所有事都记了起来。
但最后还是听到卫枝意在他怀里小声问：“叔叔你……又是谁？”
听到这李恒却莫名平静下来，都说出来也好，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很想彻底了解清楚……
“李恒？”但窗外李璟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卫枝意听到声音也一下子抬起头，仍是那副事事好奇的单纯模样。
李恒只好先去开门了解情况。
“我刚刚好像看到吕盈盈了。”李璟脸色有些不自然。
李恒下意识问：“她为何没与李宣待在一起？”
当年吕盈盈被退婚成为笑柄，李宣却还是顶着众人口舌与她成了婚。
“李宣……李宣这个名字也好耳熟。”这些陌生的信息混乱穿插在一起，卫枝意只觉得头痛欲裂。
当年李宣的说辞是卫枝意自己逃回锡越了，其他并未多做解释。现在李恒只觉得，他哥哥五年前，一定是说了谎。
一刻也呆不下去，即使已经入夜，李恒也决定现在出发去找李宣好好问个明白。
赶到皇宫时已入夜，李宣寝宫内意外的人手很少，守门的宫女们瞧见他吓了一跳——这七王爷早已多年未出现，为何突然来访？
“皇上在哪？”李恒直接了当的开口。
宫女惊讶于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年一度的狩猎大会，皇上早已外出数日……”
竟是白跑一趟，那想来吕盈盈和李宣应该离他现在的住处不是很远，只好又折返回去。
回到自家第一眼先看到的就是卫枝意。已经过了午夜，李璟也耐不住困意去睡了，只有卫枝意倚靠在门框边坐着，双手托着腮的样子活像被主人遗弃的小动物。
李恒只有看到她才能感到片刻舒心，走近了正打算坐下去抱住她，却看见卫枝意微红着眼睛抬头看他。
那眼神不是李恒想象中因为很久没见到他而委屈的样子，而是重新变回了疏离畏惧的感觉。
正迟疑着不知该说什么，卫枝意先开口了，是清晰的一句：
“李恒，你回来了。”
李恒离开的这几个时辰卫枝意想了很久。
由李恒这个名字展开去联想起了无数细节……当年王府被黑衣人把守住的时候，她见李恒成亲心死回王府收拾东西的时候，然后是书房被放了把火，她侥幸逃出来却被黑衣人包围……
后来发生的事，她一件也不愿多想。
“枝意你……全都想起来了吗？”李恒犹豫的开口。
卫枝意眼眶再次泛红：“嗯，全部都记起来了。包括五年前你与吕盈盈成亲，包括我被你母后派来的人严刑拷问，包括我被遣回锡越日日遭受毒打……也包括终于再回到这里，再次见到你却被你嫌恶的推开……这些，全部都记起来了。”
卫枝意说着眼泪已经落下。李恒默然，原来她母亲抓走过卫枝意，只好开口安慰道：“枝意，五年前我回府时你已经不见了，我……”
李恒说到一半却被卫枝意打断：“我实在是怕了，我不知道你们都在计划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变化的这样快，我还是原来的意思，就算作我的错，你放我走吧。”
从来没见过卫枝意这样清晰连贯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李恒有些无措起来，急急去抓住她的胳膊说：“枝意你怎么还不懂，这根本不是你我的错！”
又是李璟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扰一下，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你们声音太大了……”
李恒跟卫枝意扭头看过去，发现李璟跟沈青林都在，
见没人再说话，沈青林接道：“枝意现在是恢复记忆了吧，这是好事，至于其他的，我们不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吗？”
……
任卫枝意再不情愿还是被按在了桌边坐好，大家各自把五年前的遭遇和盘说出，大概捋顺出了当年卫枝意为何被误会。
而李恒只是一直紧紧盯着卫枝意……
“好了我看枝意都恢复好了，事情也都差不多明了了，我们不便再多做打扰，明天一早就走。”沈青林注意到李恒的眼神后迅速说道。
李璟不明所以：“为什么这样急……”但说到一半就被沈青林拉着回了房间。
“你说的……日日被毒打是什么意思。”只有李恒一个人在意这件事，有些犹豫的问道。
回忆起来都自觉难堪，卫枝意犹豫了会儿还是全部说出。
原来当年她到达锡越后直接被送去青楼，高价卖给了当地官员。但卫枝意抵死不从，便被扔进偏屋软禁起来，府内上上下下都不将她放在眼里，连仆人也时常去打骂她发泄……如果不是战乱后全府被抄作囚犯，她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李恒。
卫枝意说起这些时的表情意外平静，李恒却暗暗攥紧了拳头，他只觉得现在去牢房揪出这些人来千刀万剐都不解气。
“即便是在那种时候，也幻想着说不定会再见到你……”卫枝意低下头接着说道：“谁知真的再遇见你却什么都不一样了……”
李恒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只怕卫枝意执意要走，而自己又会做一些让她难过的事。
谁知卫枝意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去睡吧？天都快亮了。”
李恒有些愣住，这才敢说出那句：“不要再走了……”
卫枝意没有答话，只是转身自然的去了李恒的卧房。
到底是舍不得他的吧……卫枝意心里这样想。
李恒有些不相信的推开门，却见卫枝意自然的躺在他床上，一时不知该不该躺过去。
倒是卫枝意自己撑起脑袋说道：“怎么了叔叔？”
李恒愣在原地。
卫枝意失笑：“干嘛，对着“小卫枝意”都下的去手，看到我倒不想靠近了？”
李恒不敢再轻举妄动，最后只是走过去坐下问：“你一点都不怨我吗？”
“我怨我自己……”卫枝意坐起来轻轻把头靠在李恒身上说：“是我太傻……是我太喜欢你了……”
听到这李恒才终于没忍住抱了上去，但仍然是一夜无眠。
虽然卫枝意躺在他怀里睡的安心，却还是在天微亮时突然抓紧李恒的衣服。
李恒急忙搂紧她问道：“做噩梦了？”
卫枝意还是迷迷糊糊的，轻声应道：“嗯……”
“梦见什么这样害怕？还是以前那些事吗？”李恒轻抚着她后背安慰道：“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不是，我是梦见你真的离开我了……”
李恒想说“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但门外马车声先传了进来。
起身查看，果然是沈青林跟李璟准备离开。
“真这么着急？”李恒问道。
“嗯，我们原本也不打算久留，这是你可以找到我们的地址。”沈青林说着便将一封信递到李恒手里。
他与李璟早已在锡越边境成亲定居，探望完李恒其实都想快些回去。
李恒没有在意手上的信，只是加了句：“那也确实太快了。”
“没办法……”沈青林声音小了些：“璟儿已有身孕，我们也是想早些回家好好安胎。”
李恒愣住，还未反应过来道喜，二人的马车已扬长而去。
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李恒忍不住感慨道：“这样也真是幸福啊。”
“怎么，你也想要个孩子吗？”卫枝意笑着对他说：“我也可以给你一个的。”
李恒面露坏笑。
却只听到卫枝意接了句：“叔叔～”
李恒内心：不了不了，我还想“做点别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完结了嗷，哈哈哈哈哈你竟然真能看到完结。还会有个番外（就是下一卷《夜夜流光》）（看不看都行）（但你都能看到这儿估计也不差那三五章了哈哈哈）（是傲慢皇妃吕盈盈x冷漠皇帝李宣，疯批对疯批狗咬狗的设定）（说出来都想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