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突然咳嗽了一声,好像呛到了。
不过,从那顿饭之后,秦萧就开始教小孩儿一些简单的武功。
一边教小孩武功,一边往恶人谷赶路,走的极慢,这一走就走了月余。
“我教你这些武功,加以练习,日后防身当可够用。若是挨饿。。。去抢些来也无妨。”
秦萧对小孩儿嘱咐道。
令狐诗弈不禁失笑,“秦少侠,你学的那些宗门规训呢?”
秦萧正色道:“因时制宜。”
样子还真有点做师父的派头。
总算是快到了恶人谷。他二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眼下时局动荡,带着个孩子实属不易。
“秦萧,说真的,这些日子,谢谢你了。”令狐诗弈对秦萧说。“没想到,你对我们这些同伴没什么耐心,对小孩子倒还挺有耐心的嘛。”
“不必言谢,不是你说的吗。”
哦,对,我是说过,嘿嘿,令狐诗弈暗自乐到,也不知道乐些什么。
进了恶人谷,就发现不对,恶人谷被洗劫了!
死伤一片,伤亡惨重。
他两人大惊,急忙到处寻找花向天。好在还有一群人残余,被他们找到,在一处山洞躲着,他们二人自报是韩非和花向天的朋友,那些人才引他们进去相见。
见到花向天时,他正与韩非争吵。
“这是怎么了?吵什么呢?”令狐诗弈问。
“令狐姑娘,你们怎么来了?”韩非面色平静,倒是花向天表情愤然,非常激动。
“我们来看花向天啊。”令狐诗弈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左右看了一圈,像看一件待买的衣裳,“你好的还挺快的,哇,果然壮的像头牛。”
花向天见了他俩,气也消了些。
“是这样的,令狐姑娘,秦公子,我们恶人谷虽有恶名,但外面的人不明深浅,从来不敢贸然来犯,此处毗邻昆仑派,我们算是占了他们一块地盘,他们早就看我们不顺眼,视我们如同眼中钉肉中刺,欲拔出而后快。近日,昆仑派突然放出风声,说我们伙同西域天圣教作恶,便联合北边的崆峒派一同来围剿我们。”
韩非道出前因后果。
“此时因为天圣教作乱,人人自危,必定是一呼百应,昆仑派找的好时机。”令狐诗弈说。
“即便我们与天圣教无关,总归是些恶人,所以,即使剿除了,也是除去一大患,对他们这些正派来说,求之不得。”韩非道。
“你们可曾滋扰过他们?”
“从未。不过,担了个恶名,周围地方有些欺民霸凌之事,即便不是我们做的,也会算到我们头上。”
这恶人谷的人,大都是为江湖所不容,实在无处可去,才到这里来的。既有些前科,必然也遭愤恨。
令狐诗弈暗自叹息。“所以,花向天。。。”
“向天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决不能让他因恶人谷的事情受连累,况且,他伤势未痊愈。”韩非呼了口气,“所以,我把他经脉封了,给他用了迷香散,将他藏在这山洞里。”
“韩非你。。。哼!”花向天已经无话可吵了,令狐诗弈猜也猜的到他都吵了些什么。他这样一腔热血的少年,哪忍得了这个,眼看别人在外面拼命,自己却置身事外,醒来还不气炸了。
“向天兄弟,你就别怪韩非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是我们大家伙的意思。”负责守着花向天的赖老三夫妇出来说。
“就因为他救过小老儿的命?”令狐诗弈问。
小老儿和其他人面面相觑,恶人谷众人像是商量好了般的,就是不开口。
“我们这些人可以身殉恶人谷,你不能。”韩非突然面色厉然的说。
令狐诗弈感觉到了韩非的决心,所谓恶人,却可为一分恩义生死相随,护他保他,毫不迟疑,毫不动摇。
“要我看着你们去送死,我做不到。”花向天朝着洞口走了两步,看着山洞外,攥紧了拳头。
那一刻,令狐诗弈觉得他真像一个掌门。
“咳咳,”令狐诗弈清了清嗓子,“不如,我们先来讨论对策吧。韩非,昆仑派和崆峒派的人,还会再来吗?”
“他们见我们强弩之末,必是不肯罢手的,一定会趁此机会,把恶人谷彻底铲平。”韩非答。
“如果他们再来,即便加上我跟秦萧,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毕竟他们人太多了。”令狐诗弈两手一摊。
“为今之计,只有放弃恶人谷,带着这些人逃出去,另寻出路。令狐姑娘,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与秦公子可以带着向天离开。”韩非说。
“放弃恶人谷,你们能去哪儿?”花向天喝道。
“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只要我们好好躲着,夹着尾巴做人,也可度此残生。”
花向天叹了口气,“事情并非不可转圜。”令狐诗弈刚要问他你待如何,忽见一人翩然而至,众人一看,竟是商遗梦。
商遗梦还带了个五花大绑的人来,那人是昆仑派的掌事何天裘。此人是昆仑派掌门灵宝道人的直系弟子,武功不低,商遗梦绑了他来,想必是用了些手段。
“这个人,在昆仑派说了算,此次的事情,他便可以决策。”商遗梦也不做寒暄,直奔主题。
花向天忙跑过去,揪起人来,问道:“剿灭恶人谷,可是你的主意?”
何天裘答道:“众位长老一并商议所定。”
花向天盯着他看了片刻,便松了手,一板一眼的说道:“何掌事,我是逍遥派新任掌门花向天,我们在盛谈会见过。”
何天裘看了他一眼,“花掌门,你既已接任逍遥派掌门,为何要与恶人谷为伍?”
花向天走近他,逼视着他说道:“恶人谷的所有人,我都已纳入逍遥派门下,若是你执意要围剿恶人谷,便是与我逍遥派兵刃相向。”
何天裘听了这话,悻悻的说:“此番围剿恶人谷,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实乃众望所归。”
花向天进一步逼近他,“我不管什么众望所归,若是你们今日还不退兵,明日逍遥派便与昆仑派拼个你死我活。”
花向天往后撤了一步,转身背对着他继续说:“逍遥派和昆仑派都算是武林大派了,若是火拼起来,一定相当惨烈。对了,在这之前,我还要拿你何掌事的人头在我派扬威。”
那何天裘没了气焰,只说道:“恶人谷此地,占我昆仑派地盘,滋扰我方民众,若是归了逍遥派,也请逍遥派妥善管理,将地界归还。”
花向天说:“归还地界是不可能的,这些人在这里占了不是一年两年,数十年在此,早就称不上昆仑派的地界。但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滋扰民众,侵犯贵派。”
何天裘此刻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应允,“逍遥派百年大派,我们昆仑派不想与你们结仇,也希望花掌门信守承诺,让我安全回去。”
“你放心。”花向天对商遗梦点点头。
商遗梦便把那何天裘放了。
“他果真可信?”令狐诗弈问。
“应当可信,毕竟,若是他反悔,即便剿了恶人谷,也是惹上一身麻烦,划不来。”花向天说。
“嗯。恶人谷什么时候归了逍遥派?”令狐诗弈又问。
“唉,权益之辞罢了。”花向天说。
昆仑派撤了兵,崆峒派自是没有自己独抗的道理,便也跟着撤了兵。
众人收拾了残局,恶人谷又恢复了平静。
令狐诗弈这才想起来问:“梦姐姐,你怎么会来?”
“我听说恶人谷遭难,担心向天的安危,便秉明了师父,过来相助了,顺便去昆仑派抓了个人过来,想是有用。”商遗梦道,“不想你们也来了?”
“梦姐姐,我觉得你越来越。。。”令狐诗弈纠结着该用个什么词。
“怎么?”商遗梦问。
令狐诗弈拧着眉,思考了许久,像是很不解般的,吐出四个字:“重色轻友。”
“对了,这个小孩儿是?”花向天这才注意到,令狐诗弈和秦萧还带着个小孩儿。
“不会是?”花向天指了指秦萧和令狐诗弈两个人,睁大了眼睛。
令狐诗弈走上前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一个月时间能生的出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你脑子进水了吧,刚刚还想夸你有长进。”
秦萧却觉得已经没眼看,没法听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花向天很有兴致的蹲下来问小孩儿:“小孩儿,你爹是谁啊?”
那小孩儿跑过去扯住秦萧的衣服晃了晃。
众人目瞪口呆。
花向天大笑:“哈哈哈,你看如何?”
秦萧瞪了一眼那孩子。
孩子说:“弈姐姐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众人皆大笑起来。
商议过后,赖老三夫妇膝下无子,便将孩子托付给他们抚养。
赖老三夫妇大喜,赖老三说道:“行远啊,不可以再跟别人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以后你就跟着我姓了。”
令狐诗弈不满的说:“那他岂不是要跟你姓赖?”
赖老三笑道:“令狐姑娘,你有所不知,我本姓吴,因为以前老是赖账,才得了个赖老三的称号。行远自然是跟我本家姓了。”
“哦。”令狐诗弈点点头。
“不,我要跟我师父姓。”行远喊到。
赖老三夫妇对视一眼,笑道:“也好,你既愿意,那你就跟你师父姓。”
秦萧刚要说点什么,赖老三道:“秦公子,令狐姑娘,你们对行远恩同再造,就遂了孩子的愿吧。”
天气晴朗,恶人谷风水倒也不错。
这里的人每日里想的都是吃吃喝喝玩玩,哪里找这么惬意的去处。不过就是,乍一看,这些人有点歪瓜裂枣,奇形怪状,不像传统印象中的“好人”罢了。这江湖上看起来最像好人的,当要数李鼎了吧,如今不也是烧成了一把黑炭。
令狐诗弈享受着这里的树藤摇床,看到那四大恶人其余三个,再次感叹这真是长得歪瓜裂枣啊,突然问道:“哎,胖子,瘦子,小老儿,我还不知道你们名字呢,你们有名字吗?”
瘦子哈哈大笑道:“早就没有人提我们的名字啦。”
越是这样,越是勾起了令狐诗弈的好奇,她翻身坐起来,“我就想知道嘛。”
“东方智,高源,何为。”胖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瘦子和小老儿。
“说这些干什么,有人叫吗,还不是叫你胖子。”瘦子嘻骂道。
“怎么了,我的鼎鼎大名,就不能在江湖上流传吗?”胖子吵吵嚷嚷,两个人又没完没了的打闹起来。
秦萧看了看周围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对令狐诗弈说:
“你确定这个地方,适合小孩子长大?”
“这地方怎么了?韩非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也没长歪了。”令狐诗弈辩解到,唔,不过,也就韩非没长歪了。
韩非正好走了过来。“原来我还不算歪,谢谢你的肯定。”
“你从小就在这里吗?”令狐诗弈好奇的问。
“嗯,我小时候,这里便聚集了许多江湖亡命之徒,不过那时,常有人来生事。在我长大后,我将恶人谷建设了一番,打出了个名号在江湖上,也算是没人敢轻易滋扰了。”
“为何没想着离开?”
“离开?”韩非笑笑,往后一仰躺到了地上,看着天,“无处可去。”
这声无处可去,似是穿破了苍穹,听着苍凉,些许落寞。
于是一众江湖儿女便沉默了起来。最后,韩非起身,正襟危坐,对令狐诗弈说道:“虽然恶人谷是我建的,但我却不是能守护恶人谷的那个人。”
“哦?”
韩非站起来踱了两步,说道:“向天他,可有跟你们讲过他的身世?”
令狐诗弈和秦萧摇了摇头。“没有。”
第44章 秦府
花向天和商遗梦走过来时,韩非已经将他的身世讲完了。
一时间有些尴尬,毕竟这俩少侠,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平日里不提,都快忘了。
“说这些做什么,这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花向天倔倔的说。
“哎?未必见得。”令狐诗弈突然插了句,倒是让这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大家一时都看向她,她便继续说:“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涉及到鬼面呀,与当前西域的事情盘根错节,多有瓜葛。”
令狐诗弈心想,怪不得那日鬼面没有杀了花向天,这是因为他母亲,念着旧情呢。秦萧对她投来了肯定的眼神,像是也赞同她的说法。
“如今我们头绪全无,这还真是个突破口。”令狐诗弈突然想到了什么。
“嗯。”秦萧点了点头,起身要走。
“去哪里?”花向天问。
令狐诗弈也从摇床上跳下来,指指身后,“去他家。”
“啊?我不去。”花向天立马说。
令狐诗弈耐着性子过来劝他:
“秦大人对令堂一往情深,难道就没有再去查查当年的冤案?这么些年,难道就没有查出些什么?”
商遗梦也点点头。
令狐诗弈继续劝到:“若是能知道当年冤案的内幕,很多问题,也许就迎刃而解了。”
“当年冤案。。。”花向天沉下脸色,“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令狐诗弈一眨眼就跑没影了。
高门阔院,金匾高悬,上书“秦府”,大有官宦之风。秦绍彰秦大人在京为官多年,人人都知道这是左都御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