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枝枝很快就能回到她的身边了。
到那时,他定要夜夜拥她入眠,耳鬓厮磨,缱绻缠绵。
他发誓,永远不会再放开她的手,永远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第54章 . 夜闯 “踹两脚也醒不了。”……
夜围太子府, 可不是一件小事。可抓把柄,重点就在于人赃并获。
是夜,当霍诩一声令下, 让精挑细选的府兵闯入太子府时,他早已将心里最后一丝踌躇尽数抹去......
霍渡推着轮椅慢悠悠地到前院,看见府内的侍卫和霍诩的兵已呈僵持之势,他勾了勾唇, 呵笑——
“三皇弟深夜大驾光临, 这是......?”
绯色寝衣被月白棉氅遮去大半, 只隐隐露出一点衣襟, 在夜色下显得他的皮肤更白。
霍诩最讨厌霍渡这副淡定的模样, 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他在心里轻嗤, 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深夜打扰皇兄, 自是有要事。臣弟听闻皇兄昨日擒获一个黎地余孽, 却迟迟未向父皇禀奏。故而特来确认, 想来皇兄不会做这种糊涂事吧?”
闻言,霍渡啧笑,说:“就因为空穴来风的传言, 皇弟便领兵闯孤的府邸,你可想过擅闯太子府的后果?”
声音虽不大,可冷凛的语气传入霍诩的耳畔, 仍是让他的心沉了三分。不过他想,霍渡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 不就是认为他找不到太子府里的秘牢吗?
可如今,他有了枝枝的密信......
思及此,心里更是添了几分底气。
“还请皇兄允准,臣弟此举, 也是为皇兄着想。若真是一场误会,也可让皇兄免于流言所扰。”
“行啊。”霍渡抬起眼皮,懒懒瞥他一眼,再摆摆手,示意侍卫让路,“三皇弟慢慢搜。”
如此随意的姿态,倒是让霍诩更看不透了。他将目光落在霍渡的残腿上,咬了咬后槽牙——
明明是个废人,竟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任何自卑的神态。相反,断了条腿,于他而言,反倒像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凭什么他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凭什么他一出生就是太子?
凭什么!
霍诩死死盯住他的残腿,神情中透出一丝懊悔——
当年就不该心软,应该将他两条腿都弄残。
不,那时就应该直接结果了他!
视线上移,霍诩望见立于霍渡周围的侍卫堪堪散开,还真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以退为进是吗?想用此攻下他的心理防线?
做梦。
“那就打扰皇兄了。”霍诩上前两步,再不犹豫地沉声下令:“给我搜——”
精兵沿着空出来的窄道,整齐地往里走去。他们依着霍诩出发前的吩咐,一小队人四散开随意搜寻着......
剩下的的兵力集中往东院冲去!
霍诩走在最后,静静地等着府兵按照枝枝信上所给的提示,找到东院深处的秘牢。
不多时,最前头的府兵果然匆匆奔来——
“殿下,有发现!东院确有一处秘牢。”
心口的大石落地,霍诩胸有成竹地随府兵踏入秘牢的暗道。
昏暗的秘牢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越往下阴森的感觉越盛。终于,走到底下,空荡荡的囚室中,只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虚弱男人。
看身形,与傅羡极为相似。
霍诩喜笑颜开,差人将他的头发拔开,再仔细一瞧——
不是傅羡!
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囚犯。
霍诩心下大惊——
中计了!
“撤!”脚步猛转,霍诩疾步往上走。
离他进入秘牢搜寻不过半刻,外头却仿佛变了天......
除去跟着他下秘牢的几个府兵,其余在上头待命的人此刻皆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原本那些不堪一击的太子府守卫,早已不见了踪影。而立于霍渡身侧,将他们层层围住的是一批冷肃的精卫……
胜负已定。
“怎么?三皇弟没找到故友?”霍渡笑笑,拿着手中的紫石把玩。
霍诩仍想挣扎一番,他努力保持面上的冷静,将语气放平,“既是误会,臣弟便不打扰皇兄了。”
话音刚落,站在他身侧的几个府兵身子一歪,直直朝地上栽倒......
一瞬间,恐惧攀至全身。霍诩这才想起,过去每回派来太子府打探的暗卫,无一生还。他抬首望向漆黑的夜空,方才还月色明朗,现下竟连繁星都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
难道他今日要命丧于此吗?
“阿诩哥哥,昨日劫马车之人是傅羡哥,如今他被关在太子府东院......”霍渡面无表情地复述了几句密信上的内容,然后颇有兴致地看着霍诩变幻莫测的神色。
“你!”霍诩忽然一阵晕眩,勉强站稳后,他捂住有些发疼的心口,咬牙切齿道:“你设局害我!”
信上的字迹不会有错,可霍渡竟全部知晓......这说明,枝枝与他来往之事已经被霍渡发现了。这封信不知是他用了什么方法逼迫枝枝写的......
抵不住眼前发黑,霍诩猛地半跪在地上。在失去意识前,他紧蹙着双眉,担忧乐枝如今的境况——
哪怕自己今日走不出这太子府,他也无所谓。在濒临死亡之时,他才知晓自己最放不下的,只有枝枝。
“处理了。”
暗卫得令,行动迅速地将倒在地上的人尽数拖走。不多时,只余霍诩一人,安静地趴在冷冷的地面上。
隐于暗处的一抹瑰丽娇影这才走出来,款步走到霍渡身侧,自然地揪了揪他肩上的衣料,小声问:“他真的昏死过去了?”
“和死了没两样。”霍渡悠悠道,“踹两脚也醒不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可没想到乐枝却当了真。她上前几步,先是试探般地用靴尖碰一碰霍诩的胳膊。见他确实没反应,她才大着胆子,用力踢了踢他的侧脸......
这副模样落在霍渡眼里,让他不禁生出几分喜悦。
先前错过她杀人的样子,今日看她踢人的身影,真是——
该死的好看。
不过他还是将轮椅推过去,握住她的手腕,开口问:“真的不杀?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静默片刻,乐枝摇摇头,再瞥地上的人一眼,笑:“杀了就不好玩了。”
霍渡饶有趣味地望着她的脸,惊觉如今她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像他了。于是,他也学着她方才的样子,伸出一只脚,踢向霍诩另一侧的脸。
果然,挺有意思的。
不过,他很快将脚收回,还皱了皱眉——
脏。
*
霍诩再睁开眼时,便对上了霍长云满含怒意的目光。
顾不得两颊处传来的疼痛,霍诩赶紧起身跪地,他惊觉自己竟身在御书房中......
“擅闯储君府邸,意图谋害当朝太子。”霍长云将一沓纸扔向霍诩,“事败后让府兵服毒自尽,自己则是服了假死药,妄图倒打一耙,嫁祸太子!”
顿了顿,霍长云忽然笑了,可他的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好,好一个靖贤王!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霍诩,神思未明,他怔然望向霍长云,面露疑惑——
父皇在说什么?
除了擅闯太子府,后面的桩桩件件,哪件是他做的?
霍诩怒目望向立于一旁的霍渡,惊叹于他的无耻!
“儿臣擅闯太子府不假,可儿臣只是去搜寻大黎余孽,绝没有谋害皇兄之意。还请父皇明察!”
“大黎余孽在哪?”霍长云冷哼,“还敢狡辩!如此德行,怎配靖贤二字!”
霍诩垂眸扫过地上的纸,他拿起一看,心口大震。他精挑细选的府兵,竟都在莫须有的认罪书上签了字画了押......
败局已定,他输的彻彻底底。
“来人,传朕旨意,废除三皇子霍诩靖贤王的封号,自今日起三皇子禁足于府,非诏不得出......”
后面的话霍诩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身心俱疲俱痛,在御书房内沉沉昏过去。连小太监们抬着他回府都不知道......
御书房内终于又安静下来。霍长云看着霍渡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挥手让他退下。
今日之事,谁对谁错他看得很清楚。可对错不重要,输赢才重要。
他霍长云需要的是一个最能干的儿子。不论是霍渡、霍诩还是霍镶,亦或是年纪尚幼的几个皇子,他只要其中最厉害的那个儿子。
心狠手辣、冷酷无情,都无妨。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大齐放心地交给他,在他死后替他完成统一五国三部落的心愿......
思及此,霍长云起身走进御书房的内室,那儿有一个沙盘,五国三部落的旗子各自插在各自的疆域上。
只是,大黎的旗子已被换上带着齐字的旗,而另一处被换上大齐旗子的疆域,便是——
盛诺部落。
眸色渐黯,霍长云的心口有些窒闷,可他极力忽视这种难受的感觉。然后将贪婪的视线转向剩下的三国二部落上......
他得再快一点。
*
日光盈盈,年味渐重。
乐枝坐在院子里,看着府里的人忙碌置办年货的身影,不禁弯唇。方才离姚已将霍诩被废之事告诉了她,想来再过一会儿霍渡也快回府了。
又是......胜利的一仗。
霍诩被禁足,那么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用再见到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而且趁这段时间,她可以帮姐姐调养身子......还有,她准备派夏铭和阿婵,去寻找嫂嫂和钰儿的下落。
这时,临月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经过院子。乐枝瞧见她,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叫住她。
“主子,有什么要吩咐临月的吗?”
临月将手上的盒子放到石桌上,喘了几口气问道。可乐枝却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来,然后在压低声音开口:“上回你在永春堂买的药......效果不大好......”
乐枝思索再三,觉得这事还是得交代给临月。一来上回的催.情.药也是她买的,二来临月机灵,办这事最妥当了。
“啊?”
临月怔住,毕竟是还未出阁的姑娘,她不禁脸颊有些红,“永春堂的大夫说,那药最管用了......殿下他......”
还是不行吗?
不知怎地,乐枝的心口有些发堵。她轻轻甩了甩脑袋,郑重嘱咐:“你再去问一问,有没有温和一点的药材或者药方,最好是可以慢慢调理的。”
“嗯!”临月重重点头
站起身时,垂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临月暗自发誓——
她一定会为主子办好这件事的!
抬腿往大门走去,直到快迈出府门时,迎面碰上了回府的霍渡......除去往日见到太子殿下时的瑟然和尊敬,此时临月的心里还多了一份惋惜。
她恭敬地欠身行礼,然后加快脚步朝永春堂的方向赶去......
对府内的婢女都认不全的霍渡,倒是对伺候乐枝的那几个婢女有些模糊的印象。故而在进府时,他瞥了行礼的临月一眼。
这一瞥,他正好瞧见了她的眼神。
——奇奇怪怪的眼神。
他下意识地蹙眉,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一股不悦的情绪。
第55章 . 疯话 “哥哥总得想个办法不是?”……
虽然不悦, 但霍渡到底没放在心上。直到几日后的晚膳......
满桌丰富的菜肴,与往常的全然不同。再仔细一瞧,每道菜都是暗藏玄机——
三丝烩黑鱼、秋葵烧鸡心、煎烤牛羊肉......连土鸡汤里都加了不少的茯苓和人参。
霍渡面无表情地扫过每一道菜, 心下了然。然后他偏过头望向正在盛汤的乐枝,只见她的侧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被鸡汤的热气熏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殿下快尝尝。”乐枝笑着将汤碗摆到霍渡面前。
鸡汤炖的极好, 一丝多余的油腻也没有。可霍渡不喜食荤腥, 只勉强喝了两口便放下银勺。然后他略微皱眉地再看一眼桌上的菜肴, 毫无拿银箸的兴致。
乐枝在一旁悄悄侧目看他, 见他面无表情的, 不禁有些懊恼。看来自己是病急乱投医, 明明知晓他的食性, 还备了这些荤腥......
正当她思量着是否要唤人将这些菜撤下, 换些清淡的小菜来时, 身侧的人安静地拿起银箸,开始小口地吃了起来。
可他的眉心紧蹙,显然吃不惯这些东西。
当霍渡再一次去夹羊肉时, 乐枝急忙按住他的手背,“......别吃了。”
霍渡倒是顺势将银箸放下,然后瞥她一眼, 淡淡开口:“特意给我准备的吧?怎地又不让我吃了?”
闻言,乐枝惊讶地睁大眼睛, 随即缩了缩脖子。
是了,他的医术那样高明,怎会不知道每种食材的作用?
心口如有鼓击,乐枝的小脸红了又白, 白了又红。
——这事她是出于好心没错,可是此举确实有些缺心眼,还给人伤口上撒盐,做的实在是不厚道。
她越琢磨越难受。
这病,好像原本就没有影响到霍渡什么。反倒是她表现的过于异常了。相较这隐疾,乐枝此时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更伤人。
打着给他治病为他好的借口,反倒使他回忆起自己的不足......
隐疾......就必须要治吗?
是她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是她错了。
“对不起......”乐枝诚恳地道歉,她垂着脑袋,声音愈来愈低,“我不该自作聪明的。”
——以后不会了。
不多时,霍渡轻轻嗯了声,好似接受了她的歉意一般。乐枝在心里舒了口气,只当这件事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