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临烟又将身子往侧边缩了缩,她实在不理解,前头马车宽敞舒适又何必跟她挤一个小马车来。
君初瞧了面容局促的女子一眼,毫不在意将外袍脱掉,丢在沈临烟怀里又很快偏过头:“真热,你拿着。”
沈临烟些恍惚的接过衣袍,小声提醒道:“王爷坐吧,马车要开始走了。”
君初也没说话,顺势坐在女子身侧阖了眼。
片刻,那马车也开始缓慢行动起来。
女子低垂着眼眸,细细打量着手中还残留着些许温热的衣袍,已然了些人情味。
不知过了多久,沈临烟姣好面容侧边垂落了几缕青丝,她轻轻抬眼便瞧见男子浓而密的睫羽,和棱角分明的下颚。
脑海里一怔,似曾相识却又不知故人来。
马车渐停。
“王妃娘娘……”车帘外传来白茗低低呼唤声。
沈临烟别过脸轻轻回应道:“嗯?”
“前面个客栈,可以去歇息一番。”白茗回应道。
沈临烟瞧着男子的眉头微皱,不由得轻轻唤了一声:“王爷,可要进去歇息?”
这样下去,恐怕他的身子骨要受不了了。
“嗯。”
君初睫羽微微扑闪,桃花眸也轻轻展现了它祸人的模样。许是睡意未消,那低哑的话语中竟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柔和。
沈临烟缓缓起身,正准备将手上男人衣袍交还,只见君初冷不丁留了一句“替我拿着。”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马车。
女子也不好再说甚么,拿着衣袍便往马车外走去。
她刚踏出半步,充满凉意的秋风便由着衣衫直直窜入脚底,不由得将怀中黑袍抱紧了些。
白茗动作利索,小心扶着自家王妃娘娘的衣袖提醒道:“王妃娘娘,慢些。”
沈临烟仔细瞧着脚下的台阶,才站在地上便瞧见男人正居高临下皱眉看着自己。
“这长袍都要被你弄皱了。”
“王爷……”沈临烟口中的话还未曾说完,男人便将衣袍拿在手上轻轻一挥,全然准确无误落在了女子身上。
他弯下身子贴向女子耳边,一字一句提醒道:“在外喊我夫君,莫要暴露了身份。”
这男子话语里头,警告意味十足。
君初又很快直起身子来,满条不紊的将衣袍处打了个结,桃花眸半眯将女子面容掩藏在黑袍里头:“夫人,记得跟紧为夫。”
“是,王……夫君。”沈临烟感受着衣袍间充斥着男子独的药草香味,心里甚至感觉到一丝不真实。
现下身子也没方才那般寒凉。
再抬眼,男子早已走到了前头。
沈临烟也顾不上其他,快步跟了上去。
殊不知身后披着的黑袍,早已拖落在了地上。
“客官几位,住店还是用膳?”
刚踏进那客栈里头,小二肩头晃着泛黄的抹布,笑得一脸讨好之意,殷勤走上前来弯腰询问着。
“用膳。”
那小二微微抬眼打量一番,却见男子严严实实将身后穿着月白衣裙披黑袍的女子遮了去,他很快转过身子指向里头的那一桌:“客官这边请。”
站在身后的白茗众人一脸为难,看向沈临烟说道:“夫人,奴婢们就不去了吧。”
她们实在不敢与自家王爷在同一桌用膳,这规矩是破不得的。
沈临烟微怔,轻轻扯了扯男人衣袖问道:“夫君,她们……”
君初衣袖下指尖一缩,也不回头回应道:“随她们就是。”
这次出来带的人极少,除了白茗便是几个侍卫。
白茗见状很快退后几步,行了一礼:“奴婢们去隔壁桌,就不打扰老爷夫人了……”她才刚说出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急解释道:“不打扰……大人和夫人了。”
她眼见着嘴越说越笨,白茗索性轻拍了自己粉唇几下,又快步退了下去。
沈临烟听着女子这番话,跟在君初身后不由得笑出声来。
“怎么,为夫很老吗?”君初毫无征兆停下身来,女子一时不察直直撞上了前方男子笔直消瘦的后背。
“没……没。”沈临烟不禁后退几步,素手吃痛捂着通红的鼻尖解释道。
君初神色微愣,下意识低着头看向女子,说道:“笨。”
老爷养闺女,他虽然没试过,但听着好像也不错。
他与她之间,不过相差几岁罢了。
沈临烟言语哽在喉间,不知该如何反驳,落座后低下头独自喃喃了句:“确实老。”
“夫人说什么?”
“妾身确实笨,不比夫君智绝无双。”女子字字句句里头是些怨妇情绪在里头的。
小二见两人打着趣,不由得插了句话:“客官,可要用些什么。”
“素菜,夫人吃不得荤腥。”
也难怪,这几日他憋着实在难受。
“客官,对自家夫人还真是罕见的好。”小二搓着手调侃了一句,便也退下了。
沈临烟憋红了脸,却又不知找谁说去。
她低下头瞧着男子挂在腰间香囊上绣着的白狗,正与她四目相对,又急急收回目光去。
沈临烟实在猜不透眼前男子阴晴不定的心思,也只好作罢。
第49章 .入住寺庙 ·
女子月白衣绸下握着木筷的指尖微缩, 斜搭在略显陈旧方桌上头停留许久。
那白瓷圆盘内入眼的是一片清汤寡水,未沾任何荤腥, 入口干涩食之无味。
“不合胃口?”君初抬眼, 言语中倒是漫不经心起来。
沈临烟微怔,又很快摇头回应道:“夫君还未曾动筷……”
她左右是不该乱了这规矩的。
男子桃花眸半眯, 顺势将靠近自己盘中青叶夹起, 停顿片刻又落入沈临烟面前的瓷碗中去。
“这……”
“夫人,也该替为夫品尝一番才是。”
沈临烟眼角微垂,瞧了自己面前那吃食一眼,这才小心翼翼轻咬几口。
“如何?”
“尚可。”
虽说比不上王府里头那些厨子手艺来的口感, 但终归还是不差的。
去那清净峰上的路上总是崎岖不平, 马车时不时晃得厉害, 沈临烟几次险些撞向男人身子上去。
女子轻抬眼,恰好对上君初那双祸人的桃花眸,马车晃动慌乱之际, 身子也向旁边贴了去。
沈临烟一时不察,白月衣袖下的纤纤素手下意识想要支撑身子时, 却不料触碰到了男子膝盖处。
还未等马车安稳下来,女子意识到甚么后又很快将手弹开了去,身子也生生磕在了马车车壁上头。
好在自己身上还披着黑袍,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疼痛。
这黑袍厚实, 倒也没甚么感觉。
沈临烟下意识吞咽着口水,杏眼微垂瞧着方才被她碰过的男人膝盖,言语里带了些许愧疚之意:“夫君, 方才可有伤到……”
“夫人, 似乎对为夫的腿格外关心?”君初笑得危险,那祸人的桃花眸此刻也带上了些许凉意。
沈临烟没在看他, 低头轻声解释道:“妾身……不敢,这马车晃得厉害……”
“抬起头来。”
君初保持着原有的坐姿,将一只手收回衣袖里头,瞧着眼前人,男子被掩藏的手心上也隐隐泛起些许不自然的红痕。
这些日子,她总是低头倒也让他心里有些躁意。
君初隐隐约约记得大婚之日,她也没有这般怯懦,反而还与他对峙一番。
沈临烟轻咬粉唇,弯而长的睫羽微微颤动,杏眼也随之抬起,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人。
她到底是长了一双杏眼,看谁都有情意。
“妾身……”沈临烟衣袖下指尖微缩,喉咙处此刻却也说不出甚么话来,她倒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对我的腿有兴趣?”男人桃花眼微挑,身子也随之贴向眼前人,将其禁锢于手臂中间动弹不得。
“没……没有。”沈临烟不由得将身子往后靠去,神色也慌乱起来。
男人衣袍上环绕着药草香逐渐沾染到了那月白绸里头,墨发交缠耳边温热的气息声逐渐靠近,他语调带着些许暗昧,不紧不慢说道:“或许,夫人想要亲身经历一番……”
沈临烟听闻偏过头,眉梢浮起娇花般嫣红,也不敢再与其对视:“夫君说笑了。”
谁又能知道,此番举动又是否是对自己的试探。
君初浓眉下那双桃花眸微微闪动,落于女子如玉般的脖颈处,墨发下凸起处不由得上下滑动,又很快别过头去。
“马车走得稳些。”君初有些不耐烦的瞧了外头一眼,倒是刻意将身子与女子拉开了许多。
沈临烟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又过了一会儿才敢将身子摆正,等她再抬眼却见男人正襟危坐,早已阖了眼。
方才这一出,到底是她唐突。
现下只希望君初不要起了疑心,她心下也实在没想着试探。
在女子看不见的墨发下,恍惚之间耳尖的红晕又再度浮现出来。
待众人到了那清净峰寺庙前,夜色已然黯淡无光,天意渐凉让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沈临烟才下了马车,瞧见前面些许单薄的背影不禁上前几步,将身上男人黑袍脱下,她轻踮着脚尖小心为其添衣。
“夫君,夜里寒凉需注意身子才是。”她说得极其客气,又很快退到身后头去。
“王妃娘娘,快些披上莫要凉着了。”白茗小心抱着绣着梅花的月白衣袍披在女子肩头,双手熟练的将那细绸打了个结。
君初神色微愣,感受着衣袍上还余留着女子体温,又瞧着她换上自己的衣袍,神色倒也明朔不定起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沈临烟抬眼,却见眼前女子耳边已然被风吹的红了些,不禁抬手向白茗耳朵伸去提醒道:“你也莫要着凉了才是。”
白茗现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回应道:“是,奴婢知晓。”
“那便好……”
沈临烟话还没说完,便被前头男人带有凉意的话语声打断:“走不走?”
女子这才将手收回衣袖,微微福身回应道:“是。”
君初嘴角顿了顿,倒也没说甚么又再次回过头去。
几人才走到寺庙门口,便有个穿着粗布衣,足上缠着白绷带,头顶光洁无暇的小和尚合着手上的佛珠,步调轻快从里头走出来。
“几位施主久等,请随小僧来吧。”小和尚眼眸低垂盯着灰石地板,言语恭敬道。
“有劳。”
跟着小和尚的脚步,再抬眼已然进了供奉佛祖的宝殿里头。
大殿四周立有雕刻金色佛经的漆红木柱,柱子画着眼花缭乱的图腾又直直追到宫殿顶部,横跨整个壁画巧夺天工。那漆红柱底部墨色作底与地板无缝连接,倒映在上头又存了个别情味。
中间摆得是由三人张开双臂才能环着的香炉,炉下有四角稳居于地,炉壁上雕刻生灵栩栩如生,由着一人高的香炉里已然焚烧了众多香火,只有几支还直立在上头,泛着淡淡檀香。
那香炉正上方赫然在目的是一尊满身泛着金光的佛像,以莲花为座盘腿而居之,双手惟妙惟肖挂着一串偌大的佛珠,身穿袈裟神色淡然瞧着眼前跪拜的信徒,眉眼间尽是普度众生的善意。
而此刻宝殿里站着一位身着袈裟的年长者,正与其相对口中还念念有词不知在念叨着些甚么。
直到宝殿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才逐渐睁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
“方丈,人已带到。”这开头的人便是方才在寺庙门口的小和尚。
他眉眼低垂,双手合十实在诚恳。
“嗯,你先下去吧。”老者转过身对着那和尚轻轻点头示意道。
“是。”
待那小和尚离去后,君初才上前几步双手合十作礼:“方丈,好久不见。”
只见那方丈笑脸相迎,一只手轻抚过发白的胡须回应道:“王爷,路上颠簸实在辛苦,老衲早已备好了厢房,还请早点歇息才是。”
“好,有劳。”君初回应道。
他现下也正有此意。
很快众人又由着身旁略显年轻的和尚,领着去了寺庙后院。
才走到厢房前头,只见那和尚停下身来说道:“这边便是厢房了。”他又瞧了身后一眼指向一旁:“那间便是为二位特别准备的。”
沈临烟瞧去,确实比其他的房间大了些。
白茗很识趣的退到一旁,她可不想扰了二人清休。
“嗯。”那回答的人自然是面色如常的君初。
和尚安排妥当后,才不紧不慢离去。
沈临烟再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留了她跟眼前男人对着那间厢房。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也一时有些犹豫不定起来。
“走不走?”还是先前站在寺庙门前的那句话,不过与上次不同,她才发觉自己衣袍处的帽子被男人微微提起向着厢房方向走去。
“我可以自己走。”她小声辩解着。
“哦。”
那抓着衣帽的手也慢慢松开,缩手之际也正好到了厢房门口。
沈临烟看着男人不紧不慢向前走去,她也下意识摆弄着衣襟细步跟了进去。
这厢房布置倒也雅淡,地面不似普通地板而是以木板为底,四周墙壁白的发光,就连那纸窗也是如此,屋内挂着的纱帐也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