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阿照懵了瞬息,有些哭笑不得地问他:“是谁告诉你慕容烬的结发妻子,是被他弄死的?”
“明眼人便能猜出的事,何须谁来告诉我!”说完,又是冷哼一声,若不是浑身动弹不了,不然他肯定一脸嫌弃地别过脸去。
然而,阿照依旧半点也不生气,反而还蹲到了他跟前,低声道:“本以为你能玩这么一出连环计,看样子也是个不呆不傻的,没想到还真是高估你了,白痴!”
一听这话,高玄弈瞬间炸毛了,当即怒吼道:“死女人,不许骂寡人白痴!”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两个字眼了,哪成想今日接连被他们夫妻二人骂白痴,再假装淡定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道:“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现在就把我活埋了!”
阿照冷嗤了下,冷笑道:“埋你还得挖坑,那多费劲啊,听到附近的狼嚎声没,我等它们过来活撕了你,再给你留口气,让你尝尝求死不能的滋味!”
高玄弈本以为她是想吓唬自己,正不屑的想冷笑,不想眼珠子使一转,正好看到她一脚踩灭了燃起的火堆,一个跃身跳上了树,才知她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死女人,她是真打算让野狼过来撕了他。
阿照坐在树干上,双脚在半空晃动着,透着月光,冷瞥了眼树下的人,开口道:“你可以求求我,兴许我一高兴,可以给你换种好看点的死法。”
“你说话不算话,你刚才说了,看在早早的面上,不会杀我的。”
“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等你死了,我就寻颗忘情丹给季早早吃下,她非但不会因为你的死而难过,相反的,她还可以重新寻个真心爱她的郎君,再一起相携到老。”
阿照面色严肃,说得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就如这世间真有那样种药一样。
第246章 为了分一杯羹
不过倒还真将高玄弈唬住了。
一想到自己死后,媳妇会忘了自己不说,媳妇生下的孩子还会管别人叫爹,顿时脸都绿了。
要真这样,他就算是死了,棺材板都得气得盖不住啊!
“呀,你听听,这狼嚎声听起来,好像还不只一两头,怕是有一群之多吧!”
这要是一群都过来撕他,就别想能进个棺材板了,怕是骨头渣都不给他剩的了。
听着狼嚎声越来越近,自己依旧连根手指都动不了,高玄弈紧绷着脸,别提多紧张了。咬着牙,心里在天人交战着,豆大的冷汗更是直接从他脑门上滑落。
终于,厚脸皮战胜了那可有可无的骨气,急忙咆哮着大喊道:“饶命啊姐,我的亲姐啊!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对你们耍手段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吧!”
若非动不了,他肯定会很有诚意地来个,对天发誓再也不敢了。
见树上的人沉了声,还是不为所动,而狼嚎声已经离他们不远了,高玄弈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姐啊!您老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我媳妇现在还怀着我的崽,她就算是忘了我另嫁如意郎君,那如意郎君也不能对她和我的孩子视如己出啊!姐啊!您就看在您那还没出世的大侄子的面上,饶我一回吧!”
“……”的确,不看僧面,也是要看佛面的。
不过脸面这东西,看来对于高玄弈来说,或许真有些多余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他会求饶,但阿照是真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的求,垂眼看着他的眼底,忍不住都闪现了两个大字。
怂批!!
也就在此时,远处的狼群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闻着气息跑了过来,此刻正站在离高玄弈不远处的丛林间,十几双冒着绿油油光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一副随时要过来的样子。
还别说,高玄弈年纪不大,块头却不小,要能给这群野狼当晚餐,没准就他一个人,都够这群狼填饱狼肚了。
但奇怪的是,那些野狼站定之后,全部蹲守在远处,竟没有一头敢过来的,像是这边有让它们害怕的东西一样,就连领头的那头头狼都怯步了。
瞅着那些想将他当晚膳饱餐一顿的饿狼,高玄弈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滴落在衣襟上的冷汗都快能拧出水来了。
算了,面对这些凶残的野兽,和树上那个可能比这些野兽更凶残的女人,他还是太弱小了,还是先继续屈服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姑且先把今晚活下来再说。
想着,高玄弈正想再说点好话,讨好一下,哪知他刚张口,就听到树上的人冷声道:“高玄弈,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得好,我给你解药,但你若答得不好,我就立马让你做这些野狼的腹中餐!”
阿照依旧坐在树上,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没有声响的玉铃铛,晃来晃去地在手里把玩着。
这玉铃铛从小就带在她的身上,陪着她走过了所有黑暗,见证了她的前半生,可阿照却不记得是谁给她的了。
此刻,高玄弈已经看出这些野狼是在惧怕她,小命在人家手里攥着了,哪还敢再反抗,急忙道:“你问你问,我肯定老老实实的回答。”
“第一个问题,此番天启围攻打盛凉,你在其中出了什么力?”
这话一出,高玄弈莫名感觉后背一凉,急忙撇清道:“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虽与叶千睸早年相识,但我与她之间,向来只有互惠互利的往来,她筹谋攻打盛凉的事,我也是在她发兵后第二日才知晓的。”
要不然他早就掺和一脚进去了。
当然了,这话他现在可没敢说出来。
至于叶千睸是什么时候,送了摄政王六座城池之事,他都是在沈行洲去了边境后才知道的。
不过现在想来,应该是摄政王故意让人瞒住他的。
听了他的回答,阿照凝着眸子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如此处心积虑的目的,是私怨,还是为了分盛凉一杯羹?”
关于这点,高玄弈倒是坦诚得很,直言回道:“自然是为了分一杯羹,要知道,如今中原四国鼎力已有数百年之久,不少人早就蠢蠢欲动了。所以,若此时盛凉亡了,不说我魏国,怕是北燕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总不能让天启一家独大吧!
说话间,高玄弈感觉脸上又被蚊子咬了一口,痒得抬手就去挠了几下。然,刚挠到一半,他才猛地发现自己能动弹了。
“你这使药的本事,倒挺像天启的人。”
他说着,躺平活动了下脖子,才仰眸看了树上的阿照一眼,又斜视了眼那群依旧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恶狼,想也不想的,立即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大树就往上窜。
等到树上坐好后,见那些野狼还是没敢靠近,有些奇怪地问:“这些野狼是在怕什么?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防狼的药物?”
阿照没有回答他,也没开口说话,只目光在月夜下,跟地上那些野狼一样,阴森森、冷冰冰地盯着他。
高玄弈被盯着后背冷飕飕的,有些发怵,心里暗骂了句,才不情不愿地说道:“行了别盯了,我老实交代还不行么!我外祖母其实是盛凉人,曾与人为妾,后来犯了错,被当家主母发卖了出去,后被魏国一个姓文的小官吏赎走,带到魏国做了文府的歌舞姬。”
老一辈的恩怨?
阿照眉头微紧,冷声问道:“如此说来,你处心积虑做的一切,是想为你外祖母报她被主家发卖之仇?”
“那倒不是,我见都不曾见过她,犯不着去报什么劳子仇。”况且皇家亲缘单薄,他也没闲到那种地步。
“那是为何?”
高玄弈背靠身后树干,单手撑着后脑勺,眸色微沉,道:“你们盛凉的洛阳城,曾经有个地位显赫的樊家,你可知道?”
洛阳城樊家?
那可就太知道了。
儿时,她与裴浔阳最喜欢玩捉迷藏的地方,可不就是樊家大院,他们的外祖家。
第247章 皆是波谲云诡
阿照神色变了变,望着高玄弈,略迟疑地问:“你外祖母,不会就是曾在樊家做过妾吧?呀,如此说来,你又不是因她而仇视盛凉,该不会是你母亲……”
“没错,我母亲本应姓樊。”
“那樊家已逝的老太爷,岂不就是你外祖父了?”
阿照心里微惊,眸底都有些不敢置信,这荒山野岭的,她竟也能捡到个表弟,这究竟是何种见鬼的缘分啊!
不想,高玄弈听她如此问,竟极度不屑道:“那薄情寡义,对和他同床共枕过多年的女人都不讲半点情分的老东西,还不配当寡人的外祖父,也亏他樊家都死绝了,不然我……啊你又踹我干嘛?”
他话还没骂完,阿照已经冷着脸朝他心窝上就是一脚,差点就直接将他踹树下去了。
“死者为大,再让我听到你对长者出言不逊,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难道寡人说错了吗?若非他自己风流,未娶正妻便先纳了妾,娶了正妻又想表什么狗屁深情,我外祖母又怎会因妒犯错?最后害得她红颜早逝不说,还害得我母亲被人欺凌着长大,还被迫替那文家小姐入宫,最后惨死在冷宫里!”
想起母亲自小遭人打骂欺凌,一生凄苦,死前都是瘦骨嶙峋的模样,高玄弈眼里便闪着恨意,语气也冷了许多。
当年他母亲被迫顶替文家大小姐入宫选秀,被选中后,起先因生得貌美还算得宠,可惜好景不长,她遭其他嫔妃陷害,最后连同高玄弈一同被打入了冷宫。
而在冷宫那些年,宫中那些不受宠的嫔妃们,一有个不如意的地方,就会去冷宫拿他们母子撒气。
后来高玄弈娘,明白了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会连累儿子被挨打受骂,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不惜悬梁吊死在了冷宫门口。
也是从那时起,那些嫔妃不再去冷宫撒气了,高玄弈才慢慢淡漠在众人的记忆里,最后六王夺位落败之后,被沈行洲找出,一步登天当了帝王。
“这好像与你想攻打盛凉没什么关系吧!害苦你娘的,应该是文家才是,盛凉樊家连她的存在都不知晓,若是知道,定会将她接回。”
在她的记忆中,外祖母端庄大度,一心向佛,对任何人也都持以温柔与善意,唯独对外祖父很是冷淡,却又将他照顾得极好。
而且,外祖母也并不是那种善妒之人。
往大的不说,就说外祖父年轻时风流留下的那些庶女,她虽不愿与之亲厚,但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有的,就绝不会少那些庶女们丝毫。
哪怕是出嫁时备下的嫁妆,虽不如阿照的母亲樊四娘这个唯一的嫡女,但也都是厚嫁。那些嫁妆,足矣让她们的夫家,不敢因她们是庶女而有所轻视。
这也是樊府庶女们出嫁多年,虽来往极少,但每每提及自家嫡母,哪怕早已仙逝,却都还敬重有加的缘故。
都道将心比心,外祖母虽不说,但受过她恩惠的人,都是看在眼中,记在心里的。
所以,外祖母那般慈祥的老人,若是她知晓高玄弈母亲的存在和遭遇,以她的为人,定会主动让外祖父将人接回来。
然而,高玄弈听了她的话,却是极其不屑道:“接回什么的,如今才提及,也不过是一口空话。至于文家,早在寡人登基那一年,寡人差不多就灭得一干二净了,如今,仅剩盛凉。”
这不废话么!
差不多灭干净,那就是还没灭干净。
说了这么多,阿照总算明白这小子的用意了,不由冷笑道:“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些,不过是想为自己的野心找个好听点的借口罢了。樊老太爷无子袭承,也与其夫人仙逝多年,樊家早就没落了,若你只是想找他们为你外祖母,和你母亲报仇,不免太过多此一举!”
“若无人在意,自然是多此一举,可若是有心人想翻旧事重提,那就是防不胜防。”
阿照轻愣,问:“你这话何意?”
“能是何意,历代野心勃勃之人,要想一跃身居高位,自是要为自己找出些能得到拥戴的名头。毕竟民可载舟,亦能覆舟,不是所有人,都有寡人这皇位从天降的运气的。”
嘁,还从天而降,分明就是捡漏,得了便宜还卖乖,难怪不招人喜欢。
阿照冷瞥了一眼,嘴角浅扬了下。
夜色下,高玄弈瞅见她嘴角的弧度,默默掩去眼底其余情绪,揪了片树叶叼在嘴里,有些苦笑道:“说实话吧,寡人若是没当上这个皇帝还好说,可如今当了,再想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再者,再过几月,早早就要生了,我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我要保护他们母子。”
如今的魏国,虽朝堂表面有摄政王压着,还算风平浪静,但私底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只有他自己知道。
若是让那些人查到,他母亲的真实身份,不过是一个盛凉绝户的世族妾生女,而他是个妾生女之子,怕是一场轩然大波已是在所难免的。
其实,若是在魏国境内,妾之女飞上枝头的事,比比皆是,也并不是多稀奇的事,可偏偏他的外祖母和母亲,都是他国的。
这就能让人拿来说事了。
而已,他这个皇位,其实说起来,本就有些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到时那些王孙贵胄,定然借此联合造势。
虽依附摄政王能继续震慑那些人,但摄政王不可能护得了他们一辈子,他也会老会死,所以他必须再此之前,不得不作长远打算。
他没有摄政王那般运筹帷幄的本事,也没有问鼎天下的雄心壮志,他只有在冷宫学来的满腹小心思。所以他想的是,至少在将皇位传给他和早早的孩子之前,绝不能因自己,让他们母子沾染到任何污名。
皇权争斗,自古皆是波谲云诡,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谁也赌不起。
当初的慕容烬赌不起,现在的高玄弈同样也赌不起,更不敢赌。
第248章 这么晾着不好
这点阿照很清楚,越是风平浪静的湖面,看不见的湖底,就越波涛汹涌、暗箭重重。
一旦卷入,能全身而退的,更是寥寥无几。
想到此,阿照盯着手里玉铃铛沉思了片刻,掀眸问他:“如今魏国,可是已经有人想拿你的外祖母之事,来说事了?”
高玄弈轻叹了声,无奈点头道:“不然你以为寡人真有那么闲么,寡人在家陪媳妇还来不及,犯得着来盛凉这深山老林里喂蚊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