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好不起来,我便陪你一起死。
当年那场桃花没看成,那黄泉路上,咱们一起看八百里冥花也不错。
“太子妃……”
匆匆追着来的林老与陆齐刚想阻止,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太子妃已经一口饮尽碗中药汁,低头吻到太子唇上,以口相渡,将汤药全部渡了过去。
阿照见渡过去的药就要被他吐出来,直接使劲一口咬在他下唇上,他越吐她便下口越重,重到昏迷的他感到疼了,才喉头滚动,缓缓将药都咽了下去。
见他咽下了,阿照才慢慢松了口。
“咽、咽下去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皆惊在了当场。
“太好了,咽下去了,殿下将药咽下去了。”看着太子喉间滚动,咽下了渡过去的所有汤药,林老激动不已。
怕呀,若殿下出了任何差错,他们难辞其咎啊!
看着他将药都喝下后,阿照笑了,口中还有他血的腥味,眼泪却再也忍不住纵横而落。
面对他生死的这一刻,阿照突然想明白了许多。她以为,自己经历过了那么多,能看淡任何人的生与死,可偏偏在他面前,她依旧做不到。
哪怕他认不出自己了,可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娘娘……”绿萝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家主子,想要靠近,却被呵住:“别过来!你们各位都去忙吧!从今日起,太子殿下由本宫亲自照顾。”
她转头看众人时,擦掉了面上所有泪痕,却也难掩眸眼通红,“诸位大夫,我夫妻二人以命相托,愿与一城百姓共生死,望诸位早日寻到解鼠疫之方。”
众人心底触动,以林老为首,躬身齐声道:“老臣等拼尽全力,定不负太子妃所托。”
患难见真情,太子妃于太子,情深意重啊!
待太医皆退下,陆齐站在外间,弯腰向着她恭敬的拜了一礼。
不知为何,陆齐突然觉得,太子妃应该是这个世间,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唯一不会伤害太子殿下的女人。
因为她望着太子的眼中,似有照亮所有黑暗的光。
见人都退出去了,阿照起身拧了巾帕,开始给慕容烬擦拭身子。她也没敢掉以轻心,虽不怕他传染给自己,却还是不能让自己倒下的。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来回地拧水声,她认真擦着,目光扫到他脖子处时却停住了动作。
慕容烬的脖下衣襟里,随着她的动作,一个没有声响的铃铛被扯了出来。
铃铛只有拇指般大小,呈淡紫色,看着小巧玲珑的,挺好看的,
不过戴在一个男子身上,难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歹也是一国太子,每日戴着这么个破东西,你也不嫌配不上你的身份。”阿照看看着那铃铛,轻轻放到掌心,嘴角不自觉的笑了。
昏迷中的人似乎不高兴她这话,眉头紧皱着。
半夜时,慕容烬浑身都在发热,汗流不止,吓得阿照急忙去找林老,然而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束手无策,阿照只能让李二去打几盆井水来,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擦拭身子降温。
直至天明,他的高热才渐渐退下,可退下没多久,又浑身冰凉了起来,脸色都冻得泛青了。
阿照顿时慌了。
因为鼠疫最严重的状态,便是寒战高热,冰火两重天。
“李二、绿萝,去烧热水来,越烫越好。李忠,去搬个木桶来。”
阿照大声吩咐着,待他们将东西都准备好后,她立马让他们都离远点,自己将慕容烬拖到倒满热水的木桶里。
滚烫的热水,阿照手刚碰到便被烫红了一大片,而慕容烬进去之后,除了肌肤被烫红了些外,看着并没有大碍,还渐渐缓和了些。
忙了一夜又一上午,待阿照将他从木桶中拖出来,灌下两碗药后,已经是精疲力尽。
也不管会不会传染自己了,直接倒在他身侧,闭着眼睛就睡了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始终不放心,才眯过去不到一刻钟,她又猛地睁开了眼睛,脑中的睡意,也顷刻间消失得干净
绿萝过来时,没得太子妃允许不敢直接进去,只端着几碟饭菜站在门口,小声地喊:“娘娘,奴婢给你送吃的来了。”
“放院中石桌上,本宫一会儿出去吃。”
绿萝想到昨晚她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因为太子殿下病情加重,直到现在她都没吃上一口,顿时心疼地红着眼道:“娘娘,您从昨天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身体哪撑得住啊,你要不吃,奴婢就进去陪娘娘。”
小丫头越说越委屈,像是没吃饭的是她一样。
阿照听得哭笑不得,真怕她不听话进来染到疫病,只得起身覆好面走了出去。
见太子妃出来了,绿萝急忙将饭菜放石桌上摆好。
阿照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说道:“绿萝,以后饭菜放到桌上你就出去,本宫与太子近距离接触了那么久,或许已经带病疫了。”
绿萝小嘴一瘪,委屈道:“娘娘,绿萝不怕的。”
第64章 有人在哭
“可我怕。”阿照望着她,冷下脸来道:“你若不听话,日后本宫去哪儿你都不用跟着了。”
“不要,娘娘,绿萝听话,绿萝要跟着娘娘。”苏嬷嬷曾经给她说过,以后太子妃就是自己唯一的主子,什么话都要听她的,所以绿萝最害怕的,就是主子不要自己了。
见她又要哭了,阿照轻叹了声,软下话道:“那好,你出去吧,去做些米糕晚些给我送来。”
“娘娘想吃米糕了吗?那奴婢现在就去做。”
绿萝是个好哄的姑娘,一听娘娘想吃自己做的米糕了,立马开开心心地往衙门厨房跑去。
她一走,李忠才从房顶跃了下来,禀告道:“公主,属下按照公主吩咐,在城外四处查看,果真发现了一伙潜伏的黑衣人,属下还暗听到,这场鼠疫也是人为。”
阿照细嚼慢咽着口中的东西,半响,咽下才道:“去通知陆齐,让他带人过去,一个不留!”
“公主,咱们不用顺着他们查到背后主谋吗?”
“不用,他既然敢弄出这么大动静,想来这场鼠疫,便是那幕后主谋的亮身牌,不用我们找,他也会自己出来的。”阿照放下筷子起身,道:“处理完这事,你去边境走一趟。”
李忠皱眉,“公主是要求援?”
“嗯。”阿照轻点了下头,道:“纵观古今,记载中都没有关于鼠疫的治愈之法,有的,只是它的传播速度及可怕之处。如今太子被困玉溪城,希望他死在这场鼠疫中的人不在少数,想来近期内,应该都会有所行动,早些防备总是好的。”
李忠惊诧地望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一直在照顾北燕太子,却依旧能不动声色的洞察到这么多。
“趁天色还早,去办吧!”
李忠俯身拱手:“属下立即去办。”
说完,正要跃墙抄个近路,冷不丁的太子妃阴恻恻地来了一句:“你确定要翻本宫的墙?”
这话,吓李忠脚下险先一个踉跄,眼神怪异地瞅了她一眼,赶忙从院门走了出去。
你个北燕太子妃的墙,谁敢翻啊!
“唉,真是伤脑筋!”阿照抬手揉了揉脑门,回屋看了慕容烬一眼,见他睡得安稳了许多,才又出来继续吃东西。
夜晚绿萝再来的时候,是跟着林老一道来的,来时太子正起寒战,刚刚被阿照拖进滚烫的热水中。
林老见到,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道:“娘娘,这样会烫坏太子殿下的。”
阿照冷然道:“不会,本宫早间已经试过了一回,他寒战时若不放在热水中,那些棉被根本给他取不了暖。”
那也不用跟烫什么似的,直接丢滚水里烫呀!
林老还是觉得不妥,但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见殿下在热水中才能舒缓,便也没说什么了。
“林老,治疗鼠疫的配方找到了吗?”
提到鼠疫,林老面色更凝重了,叹息道:“老臣惭愧啊,枉为太医院圣手,自诩学能济世救人,却在这鼠疫面前无能为力。”
这些日子以来,他与诸位同行不分昼夜翻阅医书古籍,可根本就没有根除鼠疫的办法。
“林老,本宫曾经在一本野史杂谈古籍中看到过,鼠疫并非是病,而是可以将它看作是一种类似于蛊的毒,您老不妨跳脱出平日治病的法子,换个思路,以毒医的行径试试看。”
有时候,毒用得好了,也是能救人的。
“老朽怎么没想到呢!一昧的遵循古籍都寻不出解决之法,说不定另类行径,可有它法也不一定。”林老恍然大悟,急忙道:“娘娘,殿下便劳烦娘娘继续照看了,老朽这就去试试那以毒攻疫的法子。”
阿照点头,看着来去匆匆的林老,神色凝重。
站在门外伸着个脖子往里瞧的绿萝,见太子脸色忧愁,赶忙递着手里一盘还温热的米糕,小声道:“娘娘莫忧心,吃块米糕,这回奴婢放了许多糖,娘娘不是说吃了甜的东西会心情好么。”
她说的明明是天真的姑娘,都喜欢吃甜甜的东西。
阿照现在没心情吃米糕,但没扛住绿萝那满目期待的小眼神,无奈接过,才道:“你也跟着李二忙了一天了,早些回屋去休息吧!”
绿萝想再陪陪她,欲言又止的,但看到太子妃略略憔悴的脸,便将话都咽了下去。
太子妃已经很累了,自己就不烦她了。
出了院子,绿萝正好碰到忙了一天的李二,他脸上也尽显疲惫之态,见到她时,却总能扬起笑脸,逗她道:“绿萝,怎么还不回去休息,我可是听说这衙门里一到晚上,就有女人在半空飘来飘去的哭,你就不怕……”
“呜呜呜……呜呜呜……”
李二逗她玩的话还没说完,真有个女人哭泣的声音传了过来,听声音的方向,还是绿萝现在住的那间小屋里传出来的。
绿萝顿时吓得小脸煞白,急忙抓着他衣角,躲到了他身后。
“李二,真、真有人在哭。”
李二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乌鸦嘴潜质,小心将绿萝护在身后,神色变得严谨起来。
他扫了眼哭声的方向,拉着她转身回到太子妃的小院后,叮嘱道:“你先在娘娘这里待会,我过去看看。”
绿萝心底害怕,点着头道:“那你小心点。”
房中的阿照听到声音,走了出来,问:“怎么了?”
见太子妃出来了,李二没立即过去,站在了台阶上。
绿萝见太子妃出来了,害怕道:“娘娘,奴婢房里有个女人在哭。”
闻言,阿照眉头微皱,他从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抬眸望着李二道:“去看看谁在装神弄鬼,若真有鬼,就捉来给本宫瞧瞧。”
李二点头,紧了紧腰间的刀,直接从墙头跃过捉鬼去。
绿萝现在住的地方,就在隔壁的院里,李二跃过去后,直接一脚就将房门踹了开。
门开后,就看到一个女子缩在角落里,抱着一块米糕吃得眼泪汪汪的,还一边吃一边哭。
夜黑风高的,还真有个女‘鬼’。
第65章 药材缺失
而李二踹门的这一脚,也吓得那女鬼浑身一颤,惊慌失措地起身就想跑。
结果还没跑两步,就被李二一把抓住后衣襟提了起来,上下瞅着她斥问:“大晚上的装神弄鬼,说,你是谁?”
“我……我是樊相宜。”
女子被吓坏了,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晶莹剔透的泪花,我见犹怜的,傻呆呆地抱着米糕,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是樊相宜,我不是……不是坏人。”
“我管你是什么宜!”
李二冷瞥了她一眼,直接提着她就跃到了隔壁院子里。
“娘娘,鬼给你逮来了。”
说完,毫不怜香惜玉地直接将人丢到了地上。
绿萝看着被李二丢在地上的小姑娘,诧异了片刻后,气呼呼的怒问:“你是谁,为何跑到我房间里去装神弄鬼?”看到她嘴角还有些白白的点心屑,又加了句:“还偷吃我的米糕。”
那是绿萝留着半夜饿醒当宵夜的。
小姑娘委屈巴巴地抬头望她们,泪花也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小声啜泣道:“我饿了才偷吃的。”
“你吃就吃嘛,干嘛还大晚上的哭着吓我?”
“我不是故意。”小姑娘听到自己吓到人家了,继续委屈道:“那米糕像我娘亲做的味道,我吃着想娘亲了,没忍住才哭的,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听到是因为自己米糕好吃,让她想娘亲了才哭的,绿萝顿时同情起她来了。
见她比自己还能哭,绿萝偷瞧了自家太子妃一眼,见太子妃眸底已经有些不悦了,赶忙蹲下身去,哄道:“好嘛好嘛,你别哭了,我会做好多种口味的米糕呢,回头我做给你吃呀!”
“真的吗?”小姑娘泪眼汪汪地望着她。
“真的真的。”
“相宜喜欢蜜饯味的,那姐姐能不能做呀?”
绿萝鼓着小脸认真思考了下,有些为难道:“这个我倒是没做过,得等我得了空去买蜜饯来试试才知道。”
这俩丫头是不是聊跑题了。
听着她俩神奇的对话,阿照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对李二道:“将人交给县官,问清来路送她离开。”说完,转身进了屋。
李二看着聊得正火热的两个丫头,直接一把提起那叫樊相宜的姑娘,趁绿萝低头的瞬息,快速闪走。
等绿萝抬头时,自己跟前只有一阵夜风徐徐而过了。
玉溪城外,枯木凉亭中。
两名黑衣人半跪在亭外,低头禀道:“主子,我们留在城四周的人都被灭了口,还有,找到相宜小姐了,她就在城中衙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