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一人扶着普通的树吐了个稀里哗啦,有人闻声看过去,刚想问他怎么了,一看那场面也直接扶着膝盖吐了起来。
“怎么了?”刀野推开面前的几人,只见方才被树扔出的那人,下半身已经废了,他两条腿皆露出白骨,还有一些肉碎片挂在他的骨头上,而两只脚已经没有了。他的腹部也露出一个洞,显然金丹已经被树妖掏走了。
那人晕死在那,毫无知觉,不知还活着没有,让看见这画面的人十分的不好受。
刀野别过脸去,忍着心中的恶心,也不忍继续看着画面。这样的人若是就这样死了也就算了,活着在这凶险无比的地方终究也活不久,就算侥幸出去了,他也不一会活得开心。
“我们......”
所有人都静默着,没有人上前去查看他是否还活着,若是活着,他们要不要带着他上路呢?带着拖累队伍,不带着,万一下一个是自己成了这样,是不是也会被队伍给抛弃了。
然而,下一瞬的变化让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那人下半身到小腹皆没了,金丹自然也没了,他之前的诅咒开始生效,脸上出现了白色的硬茬毛发。
“这!”几个女修惊呼着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那白色的毛发慢慢覆盖那张脸。
刀野也不再犹豫,上前一剑插在那人胸口上,结束了他悲惨的命运。
舒乐望着那结束了异变的身体,胸口一口浊气吐不出去。她想用耳坠联系燕回舟,可是燕回舟那里毫无反应。
虽然此地凶险,但也是对毫无灵力的修士而言,燕回舟有灵力,她倒不是特别担心。
“继续赶路吧。”刀野叹了口气,然后折了一根树枝,在衣服上撕了一条布下来裹住树枝一头,对着方才拿出酒的修士说:“再来点。”
聪明的修士也学着刀野折了树枝撕下布条,粗糙的做了一个火把。
于是众人用火把开路,本来前方也有几棵类似的树,遇到火后纷纷侧开给他们让路了。
舒乐走在这枝枝绊绊的路上,原来精致的裙摆已经被扯撕了好几个豁口了。
她有点心疼,这衣服好看又好穿,就这么破了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买新的呢。
走进树林之后便是山峦,他们绕着山下走,然后找到了一处溪水的地方,有几个女修忍不住身上的脏乱跑到了水边想洗洗脸。
刀野没有拒绝她们的要求,于是众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天也渐渐暗了,他们还没有找到适合休息的地方。昨夜赖着结界处安全一些,可今日,他们已在结界之中了,甚至具体在哪里,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啊!啊!啊!”
众人刚坐下没多久,便被这惨叫声吓得立马站了起来,确定声音来自溪边后纷纷跑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
几个女修一见刀野,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
“刀道友,你快看看她。”
答话的女修抱着一个女修,这个女修的手和脸都开始溃烂,本来还能发出惨叫声的她此时只能呜咽着,更不敢哭,一哭疼得更厉害。
“是水的问题?”刀野问道。
“不、不知道,我们也用水了。”
舒乐上前握住那女修的手腕看了看,众人没有制止,毕竟前几次都是她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救人他们的性命。
舒乐看了会儿,只在腐肉里看到了些青色的东西。
“方才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女修想了想,“她摔了一跤,没了。”
舒乐低头看了看地上,小溪边的土地都很湿润,多的是青苔,小草却是没有。
“是这些青苔。”舒乐蹲下身子,用蝴蝶/刀刨出一些泥,剃掉青苔后取了一些覆在了女修溃烂的手背上。“好些了吗?”
那女修本来手背痛得火烤似的,这么一覆如浸入清泉之中,她点了点头,然后任由舒乐将那些湿泥覆在了她的脸上。
“湘姑娘,实在是多谢你。”
舒乐点点头,“没事。”
“湘姑娘,这一路上真的太感谢你了,这几次要不都是你,我们真的可能在树妖那就全军覆没了。”
这话一出,众人七嘴八舌的感谢起舒乐起来,一下子舒乐在队伍里的地位和刀野平齐了。
舒乐没应他们的感谢,也不需要他们的感谢。如果没有他们,她现在应该在这个结界里四处乱窜得找燕回舟。
她也可以扔下这些人,可是良心却又有些不能够。
夜晚降临的时候,他们找了个偏僻些的山洼洼处,用剑挖了个洞钻了进去休息。
舒乐坐在洞外守夜,刀野和她面对面坐着。
“湘姑娘结丹多久了?”
舒乐抱着膝盖,伸手扣着裙子上的洞,道:“来魔界前结得丹。”
刀野闻言点了点头,看着舒乐的眼神中带着十分欣赏的意味。
“你年纪小小,面对这些场面却能面不改色的思考问题,是许多修士不能够得。”
舒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刀先生,你真的觉得是我思考出了问题所在,还是你们没有办法思考呢?”
舒乐这个反问让刀野一愣,也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从进来之后,他们只是一味的前进,冒险。而遇到问题之后,他们内心的恐惧占据了脑子中的绝大多数东西,以至于他现在想想,他这一路上所有的决定都是靠着直觉,做得果断又利索。
如果在中土,让他立马杀掉一个异变的人,他可能还会仔细得去想造成这人异变的原因是什么,还能不能救了。
可是在结界里,他只是觉得这个异变的人之后会给他们带来威胁,于是就将他们都杀了。
这是本能的驱使——为了生存。
刀野这么一想,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湘姑娘,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说着他起身去找正阳派的几个弟子商量事情去了。
舒乐百无聊赖得依着树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她伸手拨了拨耳坠子,心想,千里共婵娟,天涯共此时。
月华之下,一只黑色的鸮俯身落在一棵高树上,黑黝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舒乐不放。它和夜色融为了一体,站得又高,自认自己根本不会被发现。
而树下的女子伸了个懒腰,抬首看着月亮,忽而侧首紧紧地盯着鸮站得位置。
通过鸮观察她的大祭司被她的敏锐给震出了些许寒意。大祭司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看着面前水盘中的画面,有点委屈的对花言说:“魔尊,这女子还真是敏锐啊。”
花言轻笑一声,伸手挥散了画面,水盘里的水波澜了一下,随即变成了一盘普通的水。
“因为她的灵力还在。”
大祭司闻言诧异了。这结界不知是何时有的,但只要修士进去就会限制住修为,还从未有过特例。
“不仅是她,那个叫燕回舟的小孩也是呢。”
燕回舟身上有夜摩罗花的金印,听到这大祭司还能理解,只是实在想不明白这叫湘宁的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还请魔尊解惑,这湘宁为何不受禁制呢?”
花言抬手撑住下巴,也望着天上的月亮,颇有点惆怅的说:“因为她的身上有天道的规则之力。”
大祭司闻言吓得下巴都要掉了。
拥有天道规则之力的人都是被天道选中的救世之人,通常结局都很惨烈。比如,千年前魔尊的师父......
花言轻扯嘴角,心中却是无限悲悯。
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皆是千年前的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素衣,笑起来却比花儿明媚。
曾经他也从不幽谷里走出来,是那女子一路护着他。他们也遇到过白毛凶兽,也经历过会自己搬家的树妖。
他也曾因为踩着青苔在溪水里洗脚而烂了脚底,是那女子将他抱在怀里给他一点点的涂上湿泥。
舒乐和她太像了,像到花言以为是她转世回来了。
可是他又分明地知道这是不可能呢。她的身体化成了夜摩罗生长在不幽谷的一角,她的神魂消散在大地上,随风而去。为了她坚持的道,她什么都没留下。
舒乐就像是另一个她,也许有一天也会为了她的道而消散,但这些都与花言无关了。
他轻叹一声,将那些过往都从脑中抹去。再睁眼时,一双红眸还是冷若冰霜。
第18章 . 十八个马甲
一夜之后,天光乍亮,舒乐等人纷纷起来活动筋骨准备赶路。
这一夜不似前夜安静,他们三十几人缩在那洞中,一个贴着一个,想活动下身子都不能够,就这么将就了一夜。
洞外间或能听到一些夜行野兽的咆哮声,而有些凶兽遇上可能会扭打,震得地层都微微颤抖。他们瑟瑟发抖了一晚上,终于熬到了天亮,那些凶兽也都回去睡觉消食了。
“还好这些凶兽都是夜行者,要不然白天也遇上多遭罪啊,时时刻刻不得消停。”一人感慨道。
“打住,古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吧。”
他们简略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按着地图上的路线继续行动起来。
走了一上午,他们穿出了树林来到一片湖泊前。众人都站在湖边徘徊,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湖泊又大的一眼望去都是波光粼粼看不到边际。
“地图上这个湖泊横穿了整个不幽谷内,我们没办法绕开。”
“这湖未免也太大了......”
“我们要怎么过去,难道游过去吗?”
刀野望了望湖泊,又看了看地图,然后把地图卷起来收进储物囊中,转身回了树林。
“要手干什么的?”刀野没好气道,说着拿着自己的剑开始砍树。他今早擦剑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剑都要有豁口了。
正阳派的几个人跟在刀野身后勤勤恳恳的砍树,其他的修士本不愿意,但也不可能指望刀野他们能给他们也做好筏子,只能撸袖子自己上。想想自己在外面的时候还是门派里除了修炼什么都不用干的大少爷,进了不幽谷之后,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舒乐从储物袋里拿出绳子给刀野他们绑木头。
“多谢湘姑娘。”刀野接过绳子道谢,要是没有这些绳子,他们可能得撕衣服了。“只是,湘姑娘怎么带了这么多绳子,很有远见呀!”
舒乐微微一笑,其实这些绳子带着本来是想用来绑人的,谁知道进了不幽谷之后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很快他们做了七八张筏子。
刀野满意的看着他们的劳动成果,怕了拍手心,一挥手,让人把筏子推进湖中。
舒乐回头看沿岸一排光秃秃的只剩下树桩的树,心中微微默哀,还会长的。
这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头上只有一只鸮在飞翔,但众人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舒乐和刀野以及正阳派其他几人共坐在一张筏子上,一个年纪很小的弟子撑杆,筏子在湖中行的很慢,但胜在稳。
刀野昨夜和几个弟子聊了一下,发现不止是他,几个弟子和他一样,进了不幽谷之后,整个人的思维仿佛停滞了一般,除了生存本能外,他们很难去想其他复杂的事情。比如那白毛凶兽是如何变成白毛凶兽的。
“湘姑娘,我有些疑问。”
舒乐整了整裙摆和刀野对视,“你说。”
“我问了我门下的几个弟子,他们也和我一样的情况。不仅灵力无法运转,而且思维也滞涩,但湘姑娘却不是如此。刀某想知道,你对这个不幽谷内的世界是如何看待的。”
舒乐看着远处与水痕衔接住的青山,道:“我觉得,这里是一处历练的场所。从这里出去不论是道心还是实力都能有很大的涨幅。”
几个聆听的正阳派弟子看着舒乐平淡甚至有些苍白的脸,认同的点点头。这里让他们除了生存之外别无二心,好像是为了让他们更加专注。
他们正阳派不缺历练的幻境,只是里面除了一些高阶凶兽以外,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事物。而他们在这不幽谷里呆了两天,开了不少的眼界。尤其是内心更加坚定,坚定要修道的决心。
他们都想从这里出去,不仅仅是为了摘夜摩罗。
“刀某认同湘姑娘的话。这个不幽谷如果能活着出去,我等实力定可以突飞猛进。只是能不能出去实在悬得慌。”
舒乐收回视线,看着刀野还有其他几个正阳派弟子。
“虽然未知会令人恐惧,但你怎么知道,未知的一定是可怕的事物呢?”
刀野点点头,心里将这话牢牢记住。
木筏缓缓飘逸,已经望不到他们来时的岸边,四下现在除了水便是不知在哪里的渺小的山影。
舒乐心中有些不宁静,按照一些小说的剧情,这湖底应该要安排一个湖怪什么的。
“刀先生。”舒乐捂了捂心口,也不知是风大还是水下动静,筏子不稳的晃了晃。“我心中不宁静,这湖中怕是有什么东西。”
刀野望着舒乐,点了点头,“湘姑娘,你不要回头......”
他话未说完举起长剑砍向舒乐,舒乐见那长剑擦着她的耳朵,剑气破开了她的衣裳,心里突突直跳。
刀野的剑和他这个人一样“野”,剑气略过舒乐的时候,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脑袋会掉下来,倒时候不知道要怎么接上去才好,用针线缝会不会太丑了?
刀野的剑砍下一只触角,那触角上还带着一只眼睛。“啪嗒”一下掉在筏子上还抽搐着。
刀野出剑过快,那怪物没来得及收回,现在被削了一剑,藏在水下的身子也开始暴动起来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平静的湖水瞬间变得波涛汹涌,筏子被激得晃荡不止。众人趴在筏子上生怕被甩下去。
然后这怪物也不需要用这么无聊的方式,它伸出无数触角涌向众人,好几个筏子被掀翻,落入水中的人甚至没来得及呼救就沉了下去。
舒乐的发髻被这水浪摇得都塌了,她手上握着蝴蝶/刀,但是这怪物又可恶的很不肯出水面,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拿这湖怪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