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把兽皮放到石桌上,“快点吃,吃完把你今天的功课给我复述一下。”
花言把剩下的浆果全都倒进嘴里,汁水沾了一下巴。花白看到此非常高兴,然后伸手扯着袖子给花言擦了擦嘴,雪白的袖子被浆果的深红色给晕开,她一点也不介意。
花言觉得花白十分的奇怪。
花言出生在魔族,彼时蛟已经因为滥杀生灵而被天神关进了结界里。但那个时候的魔界还是中土中很小的一部分,还没有脱离出来成为域。且里面的人还不叫魔人,修士称他们为妖。
哪怕是在结界里,蛟还是不顾震怒的神,肆意杀戮妖,将他们当成自己的食物或是宠物。魔界里的妖出不去,日日在恐惧中向神祷告,祈求神灵的帮助。
花白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的魔界。
花白一身素衣踏上魔界的焦土时,那片焦土便生出了白色的花,如她一般纯洁净透。
花言虽然是蛟的孩子,蛟却没有问过多少,妖们对蛟积怨已久,花言没有蛟的庇护活得很艰难。花白一剑杀死蛟,魔界里的妖得到了救赎,却也痛恨蛟的孩子,所有人都要求处死花言,花白说她要教化这只小蛟。
花白给花言取名之前,她自己也没有名字,她只是一朵小白花,那天她和花言同时拥有了名字。
她将打开魔界结界的方式告诉了花言,她让所有的妖都恨花言却又不得不求着花言。
花白很想让自己叫她娘,可是她自己又没有娘,花言只从她的嘴里听到过另一个与她有关的人。
花白叫她“娘娘”。
花白口中的娘娘无形无神,似乎从来不存在,但是娘娘给了她一口气,于是她得以从一朵白花化形成人,有了意识。
那是花言第一次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神存在,神在看着他们,看着所有人的苦难。
魔界中的蛟死了,花白带着花言带了魔界的一处角落生活,于是有妖开始拥护新的强者来统领整个魔界,将妖改称为魔,因为后者听起来更凶一点。
花言和花白生活了好多年,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他从一个孩童长大,褪去了身上的鳞片,隐匿了犄角,花白说要带他出去。
彼时的中土第一门派还不是正阳派,叫初元派。
魔族经历了十几年的休养生息,为了提高自己的修炼,于是有魔人出来抓捕修士,以修士的灵力供自己修炼使用。久而久之,修士和魔族的矛盾越发的沉重。
花白带着花言来到初元派,初元派的掌门是个非常貌美的女子,她的修为已是这世上的登峰造极,却不善于处理琐碎的事物,尤其是魔族与修士间的矛盾。
魔族已有不少的魔人修为到了大乘期,那是比化神期还要可怕的地步,且他们有秘法躲过天劫。初元派对这些魔人知之甚少,不知道有多少魔人已经到了大乘期,所以不敢贸然反击魔人,怕他们更为可怕的抱负。
花白的到来让初元派松了口气,她以神使之身带着花言和初元派弟子斩杀不少魔人,让修士得以喘息一口气。
也是那是,花白告诉花言,这是神的制衡之道。
蛟肆意滥杀生灵,想要化龙成神,它违背了神的规则之道,于是神用结界规束它。它在结界中不知悔改,因它是世间唯一的蛟,神不忍,一直等到花言的诞生,才让花白降临魔界。
没有了蛟和妖的世界,修士修炼变得更加容易,天地间的灵气任他们取用,修士的寿命越来越长,数量越来越多,灵气越来越少。于是神给了魔人出结界的机会,并且免去他们的天劫,以制衡修士的发展。
听到此处,花言觉得这位神不再是花白口中温和的娘娘,她是一位冷血的自以为是的神。
修士的反击终是遭到了魔族惨烈的抱负,初元派上下十万弟子全数葬身,无一幸免,就连掌门元钰也没能活下。初元派成了一片火海彻底激怒了整个修仙界。
所有的修士联合起来无比愤怒得反杀魔人,不仅是结界外的魔人,还有结界内的魔人。
花白不明白,神的计划为什么会失控,她不能看着那些魔人全都死去,这违背了神的意志,于是她从修士的阵营转站到了魔人阵营。
花言那个时候才明白,花白哪来的意识,她的所有意识都来自于她的娘娘,她只是娘娘曾经亲吻过的一朵小白花而已。
修魔之战惊天动地,哪怕有花白在,魔人也难敌修士的攻击。
所有人站在那血腥的战场之中,呆呆地看着千年前的大战原原本本的还原在他们的面前。千年前数十万人的生命最终只留在了薄薄的纸上,修士们必读的史料中也只是将这场大战说成“遍地白骨,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这样的话。
直至今日,他们才明白,那短短的笔墨中是如何的残酷,是真的人间炼狱。
而此时,画面一瞬,炼狱消失,幻境消散。他们还站在被蹂/躏得一团糟的地皮上,可对面站着的确实面色冷峻的魔尊。
花言的右手上握着一只小匣子,正是方才舒乐拿着的那只。
众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方才看到的那些场景可以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虽然从进来开始这个魔尊就没想要他们活过。
“花言,你的眼睛为什么变成了红色。”舒乐问道,她并没有这些人打从心里对花言的恐惧,甚至她有些怜悯花言。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花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真该杀了你。”
燕回舟闻言将舒乐拉到身后,他心中很害怕花言,来自对强者的害怕,以及方才幻境中他所看到的花言,他几乎所向披靡,所以从千年前的修魔之战中活了下来。
他的心是冷的,他真的会杀了他么所有人。
“那我换一个问题。”舒乐伸手按住燕回舟的肩,示意他不要担心。“你凭什么代替神来制衡世间的平衡?”
“因为此间无神。”
舒乐瞳孔皱缩,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她脑海深处,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修魔之战扰乱世间平衡,所有秩序被打破,神的规则也全都乱了。于是神便消失了。”
“你怎么知道的?”
花言捏着手中的匣子摩挲着,淡淡道:“我娘,告诉我的。”
时隔了前年,花白活着的时候没有听到过他叫她一声“娘”,死后花言却在心里叫了她千年,只是千年来,她再也听不到了。
“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因为你身上,有天道的规则之力。你是神使,我杀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
“因为你是神怜悯的世上唯一的蛟吗?”
“对。”花言一挥手,舒乐身边的人全都倒了下去。“我是在她的期盼中出生的蛟,我自然也有她给予的祝福。”
舒乐的脑子里飞快的处理着自己得到的信息。照花言的说法,她身上系统给的BUFF也就是天道的规则之力,她本来的任务是为了给男主铺路,可是现在系统死机,自己剧情也随之改变,她现在的身份与其说是反派系统的员工不如说是神使。
结合她之前的任务要求和现在的剧情,此间无神,花言代神行使规则,她身上又有着神的规则之力,要帮燕回舟达到修仙巅峰,那她的使命岂不是造神?
第24章 . 二十四个马甲
舒乐消化着自己心中所想的东西,但是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简单,如果自己是神使的话,那自己怎么会是反派系统的员工呢?不该是造神系统的?
舒乐有些不解,她还是很疑惑。尤其是他们即将看到修魔之战的后半部分,花言便出面制止了。她有理由相信这是花言故意给他们看的。毕竟他们进来之后的一举一动皆在花言的眼皮子底下。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呢?我可不相信你毫无目的。”
花言红眸闪动,他微微勾唇,“我想见神,让她收回对我的怜悯。”
舒乐微愣,不能明白花言话中的意思。身为世上唯一的蛟,难道不该庆幸自己有神的庇护吗?这意味着他的修炼之路有神的庇护,会比所有人都轻松。
这简直比燕回舟更像个男主设定。
一条修为高强到代替神暂行制衡规则的蛟居然生无可恋?是这花花世界不好看,还是权利它不香了,还是修炼不好玩了?
“修魔之战,神非常的生气,至今她的余怒都在。千年来没有一个修士能够挺过化神期的雷劫,这便是神对所有生灵的惩罚。”
舒乐看着花言,有些不解,“这真的是惩罚?你不是说此间无神吗?挺过了化神期的雷劫,就是大乘期,大乘期之后便能飞升,正好此间无神,飞升上去的那人岂不是可以成为此间的神?如果是这样,我到觉得这不是余怒,是天道在选择,谁可以成为新的神。”
花言闻言红眸一缩,他被这话触动到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说的十分大逆不道。”
“我觉得你也挺大逆不道的。”舒乐指了指那小匣子,“匣子里装的应该是情丝吧。”
花言手一紧,轻笑一声,“对,我的情丝。”
“所以,你对花白的感情究竟是将她当娘还是当......”舒乐伸手摸了摸下巴,自己体内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两只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她死了,我的情自然也没了。她是我娘,生前是,生后也是。”花言话毕,手内的匣子燃起一团青火,不过须臾连匣子带里面的东西都烧了个干净。
舒乐深吸一口气,这魔尊未必对自己也太狠了些。心爱的人死了,为了自己不同拔了自己的情丝陪葬,过了千年又自己手烧了自己的情丝,连半点念想都不留。
“我真的好奇修魔之战的后半役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接着看下去了。”
“是我自己不想再看下去了。”花言背过身去,“修魔之战以魔族战败为终,但是修士并不打算放过魔人,想要赶尽杀绝。花白那时已经穷途末路,她无法向神求救,于是以一己之力将魔族化为域,立在海外。除非里面的人打开域,否则无人可进。而这里,是她的坟冢。她死后化成了你们见到的夜摩罗,她身上残留的规则之力可以用于制衡这个世间。”
舒乐闻言,算是明白了所有因果。
“花白在这里布置散灵阵是为了散去整个魔域的灵力,为的是防止魔人再用修士修炼而激化两族矛盾。她死后,魔人只好另寻修炼的方法,用不上灵气,世间灵气的消耗便少了一层。可是,修士是无数的,于是,你便用她留下的规则之力来捕杀修士,以维持世间灵气的稳定。”
舒乐突然指责不出花言的错处。他只是布了一个比较有诱惑力的局罢了,那些想走捷径的人自投罗网,在这里丧命。而且,从他的大局观去想的话,神应该比他还要残忍。
“最后一个问题,燕回舟炼化了夜摩罗之后会怎么样?还有他只要一碰别人就会自动去吸别人的灵力。”
花言垂眼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燕回舟,眼里带着说不清的情愫。
花言伸出手掌,一卷竹简出现在他手中。
“只是花白的功法,让他重新开始吧。”
舒乐接过竹简只打开看了下的功夫,花言便消失了。
这个花言怎么和个NPC似的,好像过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些信息,以及给燕回舟这卷竹简。
真是太奇怪了。
舒乐抱着竹简坐在地上等众人醒来,那时已经黄昏了,所以人悠悠转醒,只记得自己是来破坏夜摩罗的,之后一概不记得了。
舒乐觉得这是件好事,至少他们不用死了。
众人醒来后问舒乐发生了什么,舒乐只是笑笑说,花言来了一趟。
于是众人都闭上了好奇的嘴,不敢问,不敢听,小命要紧。
舒乐将功法给了燕回舟,燕回舟很惊讶,不明白这个魔尊心里是如何想的,却也没有着急的立马废去自己的功法。
他起先有点害怕,不解魔尊为何这么好心。但是小师妹却没说让他小心的话,说明小师妹和魔尊之间有一段他们不能知道的对话,那这功法也是有效的。
众人以为夜摩罗毁去后他们要么灵力恢复要么被杀阵绞杀,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哦,发生了一件事。
众人坐在地上开始苦中作乐说还活着,瞬间地动山摇,还以为是杀阵开启了。结果地颤的震天响,只见远处树木坍塌离析,尘土飞扬。一只巨型山猫正全速向这边跑来。
所有人立马起身,掏出自己的家伙们。
还有人已经拔腿跑了起来,结果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同伴们还站在原处看着什么。
“你们怎么还不跑!”
“等死吗!”
“我们在看山猫上坐到是谁!”
说完,拔腿跑的几个人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抬手遮了遮微弱的阳光看着山猫身上的人。
“这不是刀道友吗,还活着啊。”谢裴抱着仙鹤啧啧道,“这出场方式真的很野嘛。”
山猫越来越近,头上的刀野也看到了他们,他一拉山猫的胡须,山猫疼得嚎了一声,前爪扑地刹住了身子。
刀野从它头上跳了下来,背上的人也摔了下来,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有的人甚至伏在地上开始干呕起来。
“诸位许久不见!”刀野中气十足道。
舒乐见除了他的同门弟子外,其他几个人多多少少有点鼻青脸肿,看来刀野这教育人的手段是十分的实干了。
“刀道友一路上,可还好?”
“挺好的,可能他们不大好。”说完身后几个男修士捂了捂自己红肿的脸颊。
“这......”刀野看着一地狼藉,原来的夜摩罗一株不曾留下。
“你们干了什么!”一修士捂着自己的脸看到这一幕直接气得跳脚了,“你们怎么能把夜摩罗给毁了!怎么你们摘到了就不许我们摘了吗!”
谢裴等人扣了扣脸,心里想,刀野揍得好。
刀野轻咳一声,说话的那个修士讪讪的退到了身后,不敢再说了,本来还有修士也很气愤,但一想到刀野曾经的拳拳到肉,屁都不敢放了。
“说来话长,这夜摩罗其实是个邪物。”
赵元和简单的给刀野说完他们的发现,刀野赞同的点点头。
“此等邪物确实不易用于修炼,起初可能还好,若是后期被反噬,那便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