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的皇宫中，一品二品的大臣跪了一地，两个月前，魔尊花言带着一万魔兵攻占了外城的一座小城池，所有魔人迁徙进去，他们本想，打不过就让步，反正那座城又穷又破。
谁知道魔人繁多，一个小城池根本养不活那些魔人，于是花言又紧接着攻下另一座相邻的城池，于是魔人占据两座城池开始生活起来。
而逃跑的三十万凡人无处安放，他们想把这些人分别流散进其他的城池中，但是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咽不下这口气，想把城池给打回来。
这要打的话，谁去啊！
魔尊花言可是化神期，怎么也要请动正阳派的掌门吧？可是正阳派的掌门几乎不插手人间的事情。之前魔域关闭，他甚至还可怜魔人无处可去，建议人族让出一个城池给魔人，但是被其他掌门人以多胜少驳回了。
恩润寺的了明大师自从十年前的佛殿一事，失去了一窍后整个人都病恹恹的，病了十年，燕回舟走南闯北给他找各种灵药吊着，要不是恩润寺出了一个忘尘撑住寺院，有景丰当依靠，燕回舟又站在恩润寺那一边，他们早就不带恩润寺玩了。
其他的那些个掌门人，嘴上恨魔族恨得要死，真的打起来了，也不见得谁愿意上。
跪着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是他们还有点用，扶枫早就把他们的脑袋给掀了。
“陛下，魔族他们虽然占据两城，但是却并没有伤害无辜百姓，他们也是无家之人，这两城让了换取一个平衡也不是不可啊！”
“哦？”扶枫冰冷的眸子扫过开口的那位老臣，“那你怎么还在我的皇城中？你去魔族生活不也是不可吗？”
那老臣立马闭了嘴，什么也不敢说了。
“退下！”扶枫一甩袖子，那些大臣如得释令，鱼贯退下，心中想着又逃过一劫。
屋内扶枫正生着气，侍从站在她的身边，轻声道：“陛下，既然明的不行，我们也可以来暗的啊！”
扶枫眼眸沉了沉，她私下养了一些暗卫，这些暗卫都是元婴期的修士，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好者，都是她的好刀。为了让这些人乖乖听话，她可是想了不少的办法。
以前也不是没有让这些人出现在明处过，之前燕回舟的师父就废了她六个暗卫，燕回舟的师妹也让她损失不小，她心疼不已就让这些人转成了暗线。
但让他们去刺杀花言，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陛下，咱也不是非要让花言死啊！咱么只要挑起修士和魔族的往年怨恨，还怕没有人对付这个花言吗？花言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化神期，真闹得难看起来，景丰的金夫人，正阳的许掌门能不出手帮忙吗？而且，咱们可还有个秘密武器呢！”
侍从缓缓道。
扶枫听了点点头，笑道：“不错，朕可以借刀杀人。”
第89章 . 八十九个马甲
时间飞逝, 距离魔族迁徙回中土过去了三年，三年来人族和魔族战乱不止。大部分是人族为了夺回自己的城池而开战，而魔人被打后心有不甘就打了回去, 一不小心打出一个城池。
接连如此，魔族在中土已经占据了十座城池了。
而这样的行为落在人族眼中就是魔族的开战，他们要将人族赶出中土！
于是两方的矛盾愈演愈烈，千年来的平静荡然无存。
这样的局面一直是花言以及一些修士不想看到的, 但是它就是发生了。
这三年来, 人族死了很多人, 魔族也死了很多人。在人族中, 一提到魔人他们就会高度警惕, 疯狂的要杀尽所有魔人。
这三年, 恩润寺的香火月来越不济。战火纷乱的年代, 老百姓连自己都保不住, 对于神佛也不再尊敬。
他们完全不记得十三年前的那场差点毁灭人间的浩劫, 他们只知道现在的魔人必须诛尽。越来越多的人拜入修门，不过他们不是为了求道，而是为了复仇, 为了杀戮。
而恩润寺这样的地方满足不了他们的期望，所以踏足的人越来越少，反而是外面的那些门派逐渐壮大。
又是一年荷花季, 外面吵得热热闹闹，而恩润寺里却是宁静如常。
燕回舟坐在禅房里吹了会儿夹杂着荷花味的风, 起身将窗户关上。
“作什么关了窗，闷得很。”
了明敲着木鱼道。
这些年他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哪怕燕回舟为他找来了许多仙丹妙药，但都只能吊着他的寿命, 他为了保住燕回舟伤到了根本，现在求仙问药已经晚了。
“吹一会儿就够了，再吹下去你会受不住的。”
燕回舟感恩当年了明的救命之恩，一直留在恩润寺中照顾着他，也照顾着忘尘，但是哪怕这样，他心中的歉疚还是无法抚平。
“回舟。”了明伸出手，燕回舟搭了把手，他才站起来，当初见到了明时，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左右的模样，而如今，他因病而有了老态。“窗外的荷花又开了。”
燕回舟虽然长住在恩润寺，但是他并没有在恩润寺看过多少次荷花。他这十几年来一直在世界各地奔走，很少回无妄峰，也很少回这里。
中土对他来说是个伤心的地方，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师妹长什么模样，喜欢什么，也记不清自己的师父是什么名字。
无形中有一双手擦掉了他脑海中的记忆，他只能努力的努力的去躲藏，但是无论他走到哪里，这股力量还是影响着他。
虽然他记不清了，但是那些伤心的感觉从未消失过，他记得很清楚。于是，这就是另一件令他伤心的事情。
“嗯。”燕回舟应了声，看着已经合上的窗户，不知道了明心中在想什么。
“回舟，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要救你。”
燕回舟望着他，然后听了明缓缓道：“我们第一次在佛殿见面时，你正在渡劫，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万佛之祖燃灯古佛的身影。”
燕回舟震撼得看着他，他这些年来沉浸在佛门之中，自然知晓燃灯对于佛门来说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据说，他是第一位成佛的佛家弟子，他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心怀大爱，然后登上了天梯。
燕回舟万万没想到，了明说出的会是这样一件事，再加上他在识海中看见的另一个自己是和尚打扮，这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但是自己为什么会和燃灯古佛有关联？
燕回舟想不明白，燃灯早已成佛，根本不会插手凡间的事情啊！
“我不会将燃灯古佛认错，我曾在虚无中见过他。回舟，你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你不能死，你可以拯救苍生。”
了明语重心长道。
燕回舟怔怔然，他只是一个生来灵脉残缺的普通人，后来机缘巧合下得了夜摩罗，后来又拜了一位隐世高人做师父......
燕回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经历很特别，很令人羡慕。他宁愿从没有得到过，也不至于失去的时候会那样伤心。
“回舟，中土需要你，天下安定需要你，你不能再待在恩润寺了。”
燕回舟不明白得看着了明，“大师，外面熙熙攘攘与我又和关系？”
“回舟，你该是个心怀大爱的人，你要拯救苍生。”
燕回舟摇了摇头，“不，我没有大爱，苍生不是我的使命。”
了明静静地望着他，叹了口气，“等你悟了，你就会离开的。”
燕回舟沉默不语，空中远远飞来几只灵蝶，飞舞间洒出银白色的光，燕回舟看呆了。
“这灵蝶！”
了明还无说尽，燕回舟便跟着灵蝶追了出去。
燕回舟这些年来一直在想这灵蝶的事情，他查遍了所有的古籍，才找到这种叫“蚀骨蝶”的蝴蝶。
它们伴随着夜摩罗而生，是地狱之灵。
就是这样的蝴蝶，为什么他的师妹有，箫可可也有！
这隐隐中有什么关联，燕回舟想找出个答案。
第90章 . 九十个马甲
三三两两的灵蝶飞舞着, 燕回舟紧跟上去，可是这些蝶好像没什么目的，只是这样飞舞着。
漫无目的的翩跹, 如果换成旁人可能已经失去了跟着的想法，但是燕回舟不一样，他的执念太深，他需要一个答案来解脱自己。
他追着灵蝶跑, 追了有半个月, 这些蝶也不休息, 像是在为他带路似的。
它们穿过树林, 穿过山谷, 穿过高岭, 穿过草原。
燕回舟连着奔波了十几日, 半点不敢合眼, 累得他看这些灵蝶的时候都有些眼花, 将一只看成两只。
他看着周围，是一处僻静的山谷，山谷里开满了鲜花, 全都是白色的小骨朵儿，看上去像夜摩罗，又不是夜摩罗。
很快他发现, 并不是自己眼花，而是这些灵蝶越来越多！
它们像是得了什么讯号, 从天涯海角飞来聚集到这里。
燕回舟看着这些蝶，内心激动，他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但是有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许久, 好似再等一会儿，这些蝶就会给他答案。
这些灵蝶成团成团的飞舞着，互相纠缠在一起，慢慢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也开始有了形状。
燕回舟正看着，忽然间觉得心口一痛，后背像是被人敲打了一般迅速麻痹，好半天绵延的疼痛才传入他的脑中。
他转过头来，看见无数灵蝶从他的后背中飞出，他吸了口气企图缓解痛感，但是毫无作用。
最后一个灵蝶从他的身体中飞出，他有也好似被抽干了力气。
燕回舟跌坐在草地上，看着那些灵蝶纠缠不清，形成了一个人形！
待到人形形成，那些蝶爆发出一阵白光，燕回舟被光刺得眯紧了眼睛，而后，他看见了万蝶凝聚成的人。
那人从白光中走来，看着燕回舟，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我没想到，她最终选择了你。”
燃灯一招手，燕回舟怀里的佛珠回到他的手上。
这是燕回舟第一次真实的看清燃灯的模样，他和自己很像，但又不是特别的像。燃灯的一双眼角是耷拉下来的，看人的模样时刻带着悲悯。
他看着燕回舟，似乎是在看燕回舟这个人，又似乎是在看某一东西。
“燃灯古佛。”燕回舟一字一顿的叫着他，“你知道我的师妹是谁，你知道我的师父是什么人。”
燃灯点点头，“对，我都知道。”
“还请大师指点。”
燃灯看着他，又叹了口气，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出最恶毒的话：“你怎么不去死呢？”
燕回舟怔怔的看着他，“我死了，我师父就能活吗？”
“本来她是可以活，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了。她把自己的命给了你！”燃灯收起看着燕回舟的眼神，好似方才那句诅咒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他又恢复了一切尽在掌控的姿态。
“燕回舟，我很想杀了你。”
“所以，何承恩那一剑是你安排的。”燕回舟紧盯着他，不放过一丝细节，他在脑海中开始构思，燃灯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杀一个微不足道的他。
“是我。”燃灯手指拨动着佛珠，另一手轻轻拂过身边白色的花朵。
“你知道蚀骨蝶和吞海蛟吗？”
燕回舟点了点头，他在古籍中看到了蚀骨蝶，但是这是不详的东西，是厄运的象征。但是吞海蛟他不曾知道。这个世间只有一条蛟，那就是魔尊花言，如果吞海蛟有所出处，那必是和魔尊有关。
“蚀骨蝶本不叫蚀骨蝶，这是凡人给它的名字。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风随’。只因每一次它都出现在凡人的灾难后，带走那些亡灵，于是人们便认为它是不详之物。”燃灯一张手，一只灵蝶从他手中飞出。
“吞海蛟你也见过了，花言那孩子如今已经长这样大，我上一次见到他时，他还在襁褓之中。”
“你与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因为它们是娘娘的随从，是娘娘的宠物，和鲛人一样。”
燕回舟又一次听到了“娘娘”这个词，海洛口中的娘娘，燃灯口中的娘娘必定都是一个人，燕回舟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猜到——是神！
燕回舟被这结论吓到，他没有办法将小师妹还有师尊和“神”画上等号。在他的眼里，师妹和师尊对他都极好，她们有感情有血肉，不是冰冰冷冷的神。
可是十三年前佛殿一事，他们都真切的看见了神迹的诞生，灵蝶带走了冤魂，世间恢复了平静。
也就是那回，师父身受重伤，在弥留之际将所有的灵力传给了自己。
师父是怎么受伤的呢？
燕回舟的心脏忍不住开始抽痛。
“燃灯古佛，我请求你告诉我一切。”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燃灯为燕回舟说明了一千年前的所有事情。
整个事情只是因为神想要制衡，维护时间平衡，使得灵力有足够的时间循环而开始的。
神想要通过壮大魔人来压制一直汲取世间灵力的修士，只有修士陨落，他们死后魂魄散去，灵力才能重回世间。
因为有神的偏帮，魔人越来越强，神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让花白去帮助修士击败魔人，制衡的天平不停摇摆，神也因为长年累月的战火，在不断的失衡中元气大伤。
而在此间，她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元气大伤，她渐渐看不清天道的规则，导致一时疏忽，造成鲛人族和初元派的惨状。
她在愧疚和不忍中来到人间，此时的世间已经是焦土一片，没有一处有生机。人族，魔族都垂垂欲死。
她用花白的身体，耗尽神力做出一个域将魔族安置其中。然后安抚鲛人族的亡魂，让它们安眠地下。
又设法保全初元派十万枉死的修士魂魄，名为封印，实为保存的关在鬼界之中。
她还将苍芜剑的剑灵放生，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一桩桩一件件，燕回舟听了只觉得震撼心脏。他无法体会神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自己最后的时光里安排好这一切的。
“这个世间因为战乱，灵力所剩无几，为了重启这个世界，她以自己的身躯为祭，灵力洒向人间，才有了现在的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