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目的就快达成了。
任听霄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
前世和父母聚少离多,他们慈爱的面容在她脑中交替而过,让她眼里亮起越来越旺的火焰。
就在她难得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时,悬浮车停了下来。
帝宫到了。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回了脱笼的猛兽,任听霄眼中外露的情绪猛然收了回去。
帝宫的士兵自然不会拦截任听霄的车,现在已经停在了大殿外面,这也是任听霄导航的地方,智能驾驶正呆呆地等待下一重命令。
任听霄打开门走了出来。
立刻有侍者迎了上来,任听霄定睛一看,这居然是殿选那天迎她的那个小侍者。
看来他就是服侍大殿这片范围的。
“殿下。”侍者恭敬地对任听霄鞠躬。
任听霄问:“陛下回来了吗?”
还没等小侍者回答这个问题,金殿中走出来一个急匆匆的人影。
又是一个熟人,正是之前去任听霄家里“迎亲”的书记官。
书记官仍然戴着单边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只是跑得太急,让衣领上的领结有些歪了。
“殿下!”他跑到任听霄面前,缓了口气,“陛下刚才传来讯息,让您可在帝宫中自由活动,他处理完事情之后就回来。”
任听霄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次考试出了太多意外,不但抓捕了三S级强者,连凌卓自己都出了帝宫,一定有很多要向群众交代。
只是……他居然一边接受采访,一边派人去把任浦泽带走了吗?
这个疑问在心中一闪而过,任听霄打算过会儿见到凌卓直接问他本人。
书记官裴郁看着沉默的任听霄,想到刚才刚传遍帝都的消息,心里突然涌现出几分不忍。
他不认识从前的奥菲利亚,从认识任听霄开始,她就是恣意明媚,强大张扬的强者,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冷淡的模样。
几秒钟之后,裴郁看任听霄没有动作的迹象,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迷彩军装,轻声提议:“殿下,要不然,您先去洗个澡,放松一下吧。”
任听霄看了看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确需要一个热腾腾的沐浴,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裴郁是个男性,带任听霄去浴室自然不太合适,他正要叫一个侍女来带路,任听霄突然开口:“书记官阁下,我们也见过很多次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裴郁有些惊讶:“殿下,我叫裴郁,您可以和陛下一样,直接叫我的名字。”
任听霄露出一抹笑容:“好,裴郁。”
这抹笑绽放在任听霄的脸上,第一次有种恬静的气质,同样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裴郁愣了愣,马上垂下眼,不敢多看。
任听霄没发现他的羞赧,点头示意了一下,就随着来带路的侍女离开了。
还是熟悉的房间,正是任听霄来参加订婚宴的那天使用的。
小侍女将她带进去:“殿下,您先稍做休息,我叫几个人进来帮您沐浴。”
任听霄立刻想到订婚宴那天被小侍女们围追堵截的场景,打了个寒颤。
“不用了,”她说,“我自己进去泡会儿就行了。”
“是,我知道了。”小侍女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偷偷笑了一下,然后说,“这里是属于殿下您自己的房间,这里的任何物品您都可以随意使用,我先告退了。”
她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任听霄头回知道这里是她的房间,她打量了一下周围,走到冰箱前。
一打开,里面琳琅满目,全是甜品和饮品,从酒水到果汁应有尽有,塞得满满当当。
看来哪怕任听霄没住在这里,这里也依然在按照任听霄的喜好打理着。
任听霄随手抱出来几瓶红酒,走进浴室。
偌大的浴池,她将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旁边放着开了封的红酒。
她也不用杯子,就这么对瓶吹。
第四瓶喝到一半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丝动静。
来人的脚步很轻,任听霄现在的五感今非昔比,立刻就听出来,那是凌卓的脚步声。
想起上一次在这里沐浴的时候,凌卓也是这么走到她的门前,不知道要干什么。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趴门了?
任听霄嘴角勾着一丝笑意,直接开口:“陛下,既然来了,就进来一起泡泡吧。”
她看不到凌卓的表情,但是门口的声音马上就消失了。
等了一会儿,凌卓的声音才在外面响起,比日常的沙哑更低了几分。
“你慢慢泡,我就在外面等你。”
任听霄笑了出来。
上一次她是关心则乱,脑子不清楚,才居然会担忧凌卓闯进来看她洗澡。
凌卓怎么会呢。
任听霄又喝了口冰凉的红酒,再次开口:“门没锁,我穿着衣服,您可以进来。”
又是几秒钟的寂静。
半晌,门还是被人轻轻拉开了。
凌卓走进来,满浴室浓重的水汽伴随着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他满目都被白色的水雾弥漫,只有浴池的角落中那抹红色仍然如斯鲜明。
他缓缓走了过去。
任听霄抬起头,看向严严实实裹着白袍的凌卓,伸出一只手打招呼:“嗨陛下,采访还顺利吗?”
凌卓注视着她。
从她湿润着搭在背上,又浸入水中的红色长发,到她浴袍外露出来的纤秀锁骨,再到她手边被开启的红酒瓶。
没有酒杯。
任听霄有了点醉意,她在水汽中望着凌卓,感受着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逡巡。
他目光所到之处,仿佛有一丛丛微弱的火焰被点燃,烧得她心跳都有点过快。
好像有点喝太多了。
任听霄想着。
“既然有雅兴喝点酒,怎么能不配冰块。”凌卓说着,不等任听霄回答,就转身出去。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桶冰块,还有两只高脚杯。
他也不顾自己威严华贵的袍子,直接就地而坐,将红酒和冰块混合,递给任听霄一杯。
任听霄有趣地看着他的行为,默然接过。
“穿着衣服泡澡,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人了。”凌卓用微哑的声音温声说,“感觉不开心吗,新任的任伯爵?”
任听霄霍然抬头,仔细地看了看凌卓的表情。
淡然平和,那种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中的感觉无懈可击。
凌卓回视她的目光:“你有事话想要问我。”
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问了,陛下会说实话吗?”任听霄问。
“我说过了,你可叫我凌卓。”凌卓说,“我向你保证,只要你问,我就回答你实话。”
对凌卓来说,这是一个很重的承诺。
任听霄知道这点,她瞳孔动了一下。
“你早就知道任……我爸爸害死了前任任伯爵,对吗?”
要她问,她就直接问个大的。
会这么雷霆万钧地出手,一下就拿捏住了任浦泽的死穴,要说凌卓没有筹划已久,她不相信。
然而出于意料的是,凌卓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我并不知道。”他轻声说,“也许你从很多人口中听说过,我这十年间……有些糊涂,任浦泽以前做过什么,我没有深究过。”
任听霄默了默:“那你这次逮捕他,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害死了前任的任伯爵。”凌卓回答,低眉凝望着任听霄一半清明一半微醺的眼睛,“他活该。”
任听霄有些发怔,电光石火之间,她脑中闪过一丝清明。
她尽力想要看清凌卓的脸:“奥古斯塔斯之所以会突然放弃他,是不是你在从中插手的原因?”
任浦泽费尽力气才加入议会,成为奥古公爵的麾下,说明他对奥古公爵有用。
而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任浦泽的路好像就走得格外不顺。
那么多条发给她的消息,可不全是让她去色/诱帝王的。
面对任听霄的这个问题,任听霄只看到凌卓唇边笑意加深了一些。
叮当。
他手里的酒杯和任听霄的撞在一起。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任听霄将杯中的红酒一口吞下,晕眩的感觉顿时上涌。
“你是……”
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是怎么意识到的?
她起了个话头,但随即就觉得以她现在的身份,似乎不应该问这些。
一旦凌卓有了这种怀疑,他拿下任浦泽,几乎不会费什么力气。
无论任浦泽当年做得有多干净,有谁为他兜底,但凡凌卓想查,他能逃得掉么?
反正现在确定了,凌卓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逮捕的任浦泽,任浦泽逃不掉了。
任听霄想着,注视着凌卓的目光变得有些恍惚。
浓郁的水汽熏得她有些看不清晰,隐隐间,一只手冲她伸了过来。
微凉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让被热水和红酒催得发热的身体特别舒服。
任听霄侧了侧脸,有点留恋这一丝凉意。
贴着她的手指颤了颤。
随即它爆发出一阵惊人的炽热,同时托住了她的脸颊。
有哪里不对劲。
任听霄迷蒙地想着,她尽力睁大眼睛,看到凌卓在台面上跪坐着,蔓延出去的热水浸湿了他华贵的衣袍。
然而他恍若未觉,只是专注地凝视着任听霄,嘴唇轻颤。
酒意上头,任听霄眼前有些晃动和模糊。
朦胧间,她似乎看到凌卓的嘴唇颤动着,无声地呢喃地两个字。
“听,霄……”
任听霄猛地打了个寒颤,眼前忽然清明一瞬。
再看去,凌卓还是跪坐的姿势,唇瓣却抿在一起。
果然,她有点醉了,又有了上一世的幻觉。
任听霄往上抬了下身子,想要从里面出来。
热水好像加速了酒精的蔓延,让她脑子越来越昏沉了。
然而她刚抬起上半身,曲起腿准备起身,一道白影就向她靠了过来。
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任听霄怔在当场。
她胳膊撑在浴池边,身子只抬了一半,感受着微凉柔软的嘴唇轻颤着吻在她的眉间,她的鼻梁,又在她鼻尖上轻轻啄吻了一下。
“你是我的未婚妻。”
在极近的距离下,凌卓声音轻而低哑,带着难/忍的欲念。
任听霄怔怔地点头。
这是个事实。
凌卓的下一句话就是:
“那我可以吻你吗?”
任听霄下意识地再次点头。
刚点到一半,她猛地反应过来:“什——”
话没说完,得到“首肯”的凌卓立刻俯下/身,吻住了任听霄的嘴唇。
任听霄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凌卓近在咫尺的脸。
凌卓的睫毛很长,此时全都垂下来,遮住了那双独一无二的乌黑瞳孔,在瓷白的脸上印下一片阴影。
让这个帝国身份最为尊贵的男人,有了一种难言的脆弱。
他珍而重之地捧着任听霄的下颌,吻得专注而深情。
他甚至没有用力,只是含着任听霄的唇瓣,一下又一下的吻着。
如果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会看到一幕美中透露着些许悲伤的画面。
红发的少女仰在浴池中,黑发的君王跪在地上,虔诚地亲吻她。
既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对心中的神明产生了禁忌的爱情。
任听霄的手搭在池边,明明一拳过去,凌卓就能倒飞出去,丝毫反抗不了她。
但她指尖动了动,还是没有将他推开。
一吻过后,在彼此清晰的呼吸间,任听霄熏熏然的目光注视着凌卓,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67章 . 告白。 我喜欢你。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万年铁树的任听霄, 终于在酒意的催化下,隐隐约约摸到了一些平时压根不会有的念头。
她很迟钝,但她也不是个傻子。
亲吻这个举动, 无论在什么时候, 都无法用别的理由代替吧?
她自己有点醉了, 但是凌卓可没醉。
刚喝了一杯而已红酒, 凌卓的酒量可没这么小。
她这么想着, 也就这么问了。
凌卓的脸离得很近,他一直跪坐在池边,似乎没想到任听霄会这么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 眼中的神色凝滞了一下。
“你讨厌我喜欢你么?”他轻声问。
这倒是给任听霄回问住了。
讨厌凌卓喜欢她吗?
喜欢这种情绪,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看到她发愣, 凌卓换了个问题:“你讨厌我吗?”
这个问题不需要犹豫,任听霄立刻摇了摇头。
凌卓眼神柔软,他伸出手臂,将任听霄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任听霄下意识想要反抗,但是凌卓对她来说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甚至懒得动作。
于是她乖乖地任由凌卓将她捞出来, 还顺势放进了他的怀里。
有点凉, 但是又很舒服。
任听霄不动了。
喝多酒的她,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平时的强大和从容,凌卓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看上去乖巧得不行。
凌卓抱着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你不讨厌我,所以也不会讨厌我喜欢你,对不对?”
就像哄小孩一样,凌卓耐心地劝哄。
任听霄发懵的大脑一时挑不出这个逻辑有什么不对, 于是迟疑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