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过莲池时被笑花笑草双双拦下,人又要往房顶上蹿,沈韶春一个九蕊金环丢出去,结界成,人撞了头后被留下。
“这是要以多欺少咯?”那人环顾自己周围,冲沈韶春鄙夷道。
沈韶春看了眼中苑门口两脸不耐烦的笑花和笑草,笑道,“那恩爱的鸳鸯可是你自己放的,招了人可赖不着旁人。”
那人一怔,他以一对木鸳鸯化形做眼,被什么鬼东西追着跑了一日一夜,原来追着他跑的这就是这两个花精草怪。
“什么情况了你还敢分心成这样?”沈韶春突然发难,朝人打上去。
飞上飞下,你一拳我一脚,你打我背,我捶你狗头,如是又过数十招。
旁边的笑花和笑草抢了采月送来的茶点,分别坐在台阶的两边,边吃边搞笑地看沈韶春脸上又挨了一脚。
而楼上的苏玉舟则倚着窗栏,频频打哈欠。
他看了看眼前因记录爆满而红光闪动的留影珠,一把收回之时在犹豫,沈韶春这全凭本能出招一通大力出奇迹打打法,还有没有必要再浪费一颗留影珠继续记录。
到最后,笑花笑草用完茶点双眼逐渐迷瞪,忽然天上砸下一个东西落在他二人跟前的台阶下,两人才猛地惊醒。
“终于打完了吗?”笑花伸个懒腰问。
笑草一觉醒来,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抬眼就发现面前一个鼻青脸肿的鸡窝头,踩着地上另一个同样鼻青脸肿的鸡窝头的背脊。
“乃怀打迈?”
“逮伯动劳,乃一果nui儿家歪活露齿暴叫?”
这两人说话均似口中含了个包子。
笑草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朝中苑外走,边走边喊:“采月小妹妹,可以上晚饭了。”
笑话也打个哈欠起身,跟出去问:“今晚吃啥?”
沈韶春:“……”
她回身朝窗口一望,窗内空空荡荡,只余一颗早已录满的留影珠在那儿闪着红光,万分寂寥。
这冷漠的世间哟。
吃晚饭时,沈韶春主动提起留影珠,说想看看回放,听听苏玉舟的指点。
待看了自己全程一通暴躁的胡削乱打十分粗鲁的动作,以及自己打一开始就鼻青脸肿的模样之后,沈韶春主动放弃了挣扎。
“能赢就好。”苏玉舟难得表现出好心来安慰她。
沈韶春听了,偏头一想,认同点头,心情也好了一些了。
不过很快,她又悲催地被告知,被她打的那人压根就不是正主,不过是个分神傀儡。
被她狠狠揍的这个人,是市场上卖字画家的小儿子,不过是个普通人,那缕分神一撤,人直接散架,不在榻上躺个一年半载的是好不了了。
人被送回去时,面对毫无被打印象的那家小儿子,苏家人还不敢说实话,只是临走遵沈韶春的命买下了人店里一大半的字画。
人感恩戴德要连卖带送,苏家人严正地拒绝了,临出门被字画店家负责打扫的小伙计仿佛看傻子一样瞅着。
买了字画后的几天,就连着有人上门纷纷表达感谢,感谢她青眼赏识。
其中有几个人为人处事十分周到又颇有些能力的,在面试之后又经一段时日的考察,终是留在了苏园,填补之前处置了一些个掌事的空缺,暂时也堵住了苏园那些颇有微词的掌事的嘴。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在下个月赛马会到来前的一段日子里,沈韶春开始修习如何炼丹。
她连连炸了四个炉子之后,被苏玉舟赶出了苏园,去帛屿城中租炼丹店内对大众开放的丹炉来炼丹。
因着紧自家的丹炉,炼丹店的管事多少会从旁一一指点,沈韶春成功炼制一炉之后,第二炉仍是炸了。
不过,是小炸,烟雾四起,炉子没事。
她的这个隔间炸过之后,旁边的一个隔间也炸了,炸得厉害,地都动了。
沈韶春不由探头出去欲瞧瞧这同道中人的模样。
对方也是个小女儿家,一张圆脸,尽管满面黢黑,但一双大眼圆溜溜的,仿佛会说话,瞧着十分可爱。
小可爱见她看自己,朝她一笑,露出一排若玉米粒似的牙齿,白得发光。
沈韶春心底顿生好感,在老板找小可爱赔钱时,她还帮忙说了些好话,换了个小小折扣。
为此,小可爱非要拉着沈韶春去城中最好吃的食楼吃饭。
“我认得你,你是苏园的人,大善人苏家的小夫人。”菜上了,沈韶春刚动一筷子就听小可爱说,“认识一下,我叫谢蹊,蹊跷的蹊,在谢家排行第七,旁人也叫我阿七。”
“你的名字很可爱。”沈韶春由衷赞道,然后礼尚往来自我介绍道:“沈韶春,韶华春|光的韶春。”
一边吃饭两人一边交流了些炼丹上的事情,
一顿方下来,两人相谈甚欢,小可爱很是叛逆,竟偷摸着问她想不想去斜对面那条街上的云春楼喝小酒看热闹。
“云春楼”这三个字一听就不是一般的茶楼酒楼,出于猎奇,沈韶春两眼放光点头。
二人找了个僻静处由沈韶春施了个障眼法,于是再打那巷弄中出来的,便是一个白衣翩翩好少年和好少年他哥灰衣少年。
沈韶春的个头是要比谢蹊高一些的。
一白一灰两个少年便摇着折扇往云春楼去。
正所谓来的好不如来巧,今日正好是云春楼选花魁的日子,里里外外的那叫一个热闹。
“今日的花魁,我赌红昭姑娘。”
“不不,我觉得应当是花嫣姑娘。”
“听说还有个神秘女子,第一次露面,是这个神秘女子也不一定。”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沈韶春满眼红红黄黄绿绿的看花了眼,被这花楼的“花”惊得有些呆呆地跟在谢蹊后头。
“小沈哥,走,我们去楼上。”谢蹊熟门熟路地带着她,绕着人往楼上走。
他们要的是个包厢,位置不好,要看花魁展示,只能在廊上。
但廊上来来回回走动的人不少,不时有那勾人心魂的眼神飘来,或者平地走着也能往他们身上撞来的人。
女子也就罢了,还有男子,一撞,拿油腻腻的眼神瞧她一眼,沈韶春恶寒得直打哆嗦。
是以没多久她便回了包厢,开始小口细酌品着小酒。
她不是个爱喝酒的人,这云春楼的酒却着实有些好喝,酒味不浓,香甜香甜的,十分好入口,不知不觉她就喝下了一整壶。
底下不时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声音很美,只是她不懂小曲儿,不知在唱些什么,后又有悠扬的琴声,比之她所知的高山流水一类,并不差。偶也有个什么舞蹈,底下热情空前高涨,像个新春晚会的现场。
沈韶春不免起身去瞧一眼热闹。
方才坐着还不觉得,此时起身才觉出头晕,走几步路她脚软了两回,走到廊边撑着栏杆往下看。
底下一曲什么舞,她对这类不了解,不懂,只知道仙人之姿,舞得那样好看。
脸上纱帘外垂着珠帘半遮面,一双眼睛眨呀飘呀,她一个女子都看得勾魂引魄,更别提下面看得直勾勾的男人们了。
一曲舞罢,经主持人来提醒,底下的人开始给方才出场的女子们投票,一人一颗银豆子,这是入场的时候就已经换好的,一颗就算一票。
沈韶春酒喝得有些多,眼前直犯震荡,她轻摇脑袋,正巧底下人起哄要看最后一位神秘女郎的真面目。
那女子也是豪爽,上手一摘拉下面上的帘,露出一张玉雕粉琢的脸来,惊得底下的人静了片刻,然后赞叹之声一浪叠一浪。
这时,谢蹊手中捏着一颗银豆子问沈韶春,“小沈哥,你觉得哪个好?”
对方未答她,只是怔怔盯着底下的神秘女子。
“小沈哥你是看好这个婳婳么?”
沈韶春偏头:“画画?”她怎么会叫画画?
“我觉得那耍剑的枝枝还更有两分味道,我决定投给她。”谢蹊捏着那银豆子,说着就探出胳膊瞄准底下的银豆子箱。
那边“叮”一声,这边“哎哟”一声。
沈韶春和谢蹊同时回头。
身后一身深蓝色的苏玉舟,摇着一把折扇立在那儿,那折扇画着一枝嫣红妖娆的红杏正探出墙来,沈韶春瞧着头大了一下,瞥眼又瞧见他脚边躺了个脸红脖子粗的男子。
那男子方才被掀在地上似乎没回过神来,这会儿被几人瞅着,反应过来边嚎啕大哭边喷着浓浓的酒气。
那酒气过浓,沈韶春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底下热闹,大部分人对他们偏僻这处的这一出都未觉察到。
但台上刚刚才得了花魁的婳婳,却抬头瞧着他们所在之处,抬手一指指着苏玉舟,“这位蓝衣公子,今夜,你定下我可好?”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齐刷刷看着苏玉舟。
第50章
云春楼习俗,花魁皆有一个指定贵客伺候的机会,若是贵客能出得起价钱,花魁的第一夜便属于这贵客了。
若运气不好,贵客不应,便是价高者得。
底下极其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苏玉舟的回答。
苏玉舟却偏头看着护栏边的沈韶春。
他扫一眼她两颊的酡红,手中摇扇一收,走上前抬手一拉,就拽着她离开了包厢往下走。
一个男人拽着另一个男人,这都不必解释说明,整个就一大写的拒绝。
瞧见这一幕,底下是啧啧声一片。
有人鄙夷,原来是个断袖。
更有人庆幸,幸好是个断袖。
然后两个“断袖”在众人的注视下,齐齐走向大门口。
目送人离去,台上的婳婳眼神暗了暗。
旁边云春楼的妈妈看着她轻哼一声,转而在一片吵嚷的喊价声里,一抚云鬓开始扫视楼上正对舞台的几个贵客包厢。
喊价已经到了两万两了。
但这还远未达到云春楼的妈妈的心理价位,她看一看台上的婳婳,又瞟一瞟楼上。
一边怒其不争浪费自己的心血,一边不免哀怨楼上的人怎么还不出手。
眼看两万八千两已经叫了三次了,云春楼的妈妈一把跌坐在舞台后的太师椅里,心都在滴血。
“完了,打水漂了。”她哽咽道。
恰在此时,楼上正中的包厢里,忽然飘出个声音。
“十万两。”
云春楼的妈妈惊起,在楼内一阵雅雀无声之后,又爆发出的阵阵惊叹声中,仿若望见了天人一般。
而楼上在沈韶春走后便兴致平平的谢蹊,却忽然放下撑着下巴的手,看向正中的包厢。
她当是谁这么豪气,待瞧清了打门内出走的人,她不由得轻呲一声。
原来是华家那纨绔四爷,华时殊。
谢蹊撇了撇嘴,转身眼不见为净地回包厢,更加觉得索然无味了。
她仰头灌下一杯酒,一提酒壶准备来一杯,却发现酒壶早就空了。
这小酒鬼,竟然一口都不给她留,她一拍桌子,“来人啊,给爷拿酒来。”
活动正是最精彩的时候,伙计都在开小差瞧热闹,没人应她。
谢蹊叫了半天累了,便有气无力道:“有没有人啊,那点酒来啊。”
一边喊她一边回顾。
那蓝衣公子应该就是苏家的小公子吧,他瞧沈韶春的眼神就挺不一样的,旁人在他眼中形同无物,唯有沈韶春能入他的眼。
若是成了亲都似这两人这般,似乎也挺好的,可也不知她有没有沈韶春的好运气。
被人叹好运气的沈韶春,被风一吹酒劲越发上头,此刻正拉着苏玉舟在大街上疾行。
“我们去拆了那路大叫秒。”沈韶春大着舌头,抬手朝前一指,就要她二人继续向前。
苏玉舟抬头看了眼正前方的苏家米店,扯了沈韶春拐一个方向,直奔城外。
没多久,城内城外均瞧见五个方向冒起浓烟。
火势之大,人救半天也没救回来,五大家庙通通烧得成一堆灰。
烧完的庙里,还都有个蹊跷的大坑,就在每座庙的正中。
“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该不会是藏的什么宝吧?”有人如是猜测。
旁人有认同的,也有骂他钻钱眼儿里的。
只有在附近山上的沈韶春和苏玉舟知道,那洞里原先埋的是一个死尸。
五个阵眼,五个祭阵的活人。
“丧心病狂。”沈韶春立在六具尸体的跟前。
那具原先在崆山里的那具女尸,也被她一并放了出来。
两人查看了一遍尸体,并无甚特别之处,于是,为了令死者入土为安,二人便一人炸坑,一人动手埋尸骨。
炸坑的是苏玉舟,埋尸骨的是沈韶春。
“这是为了让你尽快醒酒。”这是苏玉舟大言不惭给出的理由。
沈韶春也不生气,这尸体本来就是她非要弄出来的,理该她自己善后。、她讲道理,只是着实有些累,后面便三五不时地开始坐着歇气。
歇气就歇气,她嘴上却闲不住,抠着手上的泥开始罗里吧嗦地回顾童年。
苏玉舟就一直听她说——
“我小时候玩泥巴到点不回家吃饭,回家满身泥曾被我老娘吊起来打过。”
“我还跟我家福喜一起跳水里洗澡,洗得满头水草,哦,福喜是一只金毛,我小学毕业那年它走了,我难过了好一阵,后来再没养过猫啊狗啊的了。”
“还有……”
然后他一边靠在树干上看着她料理尸体。
时不时,见她站不稳要摔了,他便丢出一根法线搀她一把,又或者泥不够了,他又在旁边炸一点,拢作一堆儿悄无声息给她搬来堆她身后头,适时提醒她一句。
偶尔会听她跟自己道声谢,又礼貌又认真,苏玉舟不是很适应地搓了搓布料,就愣愣看着她侧脸上的汗水。
两人就这样负责埋的好好埋,一边看的认真看。
等到给这五个尸体各立一块无字碑后,两人才离开了那山头。
到第二日沈韶春酒醒,想起来前一日自己亲手埋了六个人,她还有些恍惚是不是做梦。
日子如水过,很快就到了第二个月的华家赛马会。
沈韶春穿上新制的一套淡蓝色绣小朵暗花的裙衫,钗环简单的出门。
她心想着或许有机会骑骑马在一片辽阔之地驰骋什么的,出门时口中都哼着小调。
到了郊外场地,苏家的马车和旁边一辆不知谁家的马车前后脚拉缰绳。
沈韶春随着一身白衣的苏玉舟掀了帘子下车。
甫一落地,她往后头车瞧了一眼,正巧就见一粉衣女子跟在一个贵公子哥儿的后头打车上下来。
待粉衣女子落定,沈韶春瞧清了人的模样后,她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