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行简?!”沈韶春略微有些吃惊,没想到还真被苏玉磐那张嘴给言中了。
这是作弊修炼,想要重回高手榜么?
她一不动,苏玉舟走上前来偏头瞅她一眼,抿紧唇又继续往前,直至停在温行简的面前。
“认识的人?”他们身后的华时殊则带着婳婳上到跟前来,他先问的是沈韶春,没得到回应又溜到苏玉舟身侧。
身后的婳婳慢了几步,看到前头的这个书生气的男子,她脑海中有些红色的片段闪过,似乎是谁成亲的画面,只是她刚要捕捉,那些画面就消失无踪了。
婳婳不禁多看了这素衣白衫,模样上乘的男子两眼。
白衣的温行简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苏玉舟、沈韶春、苏玉磐还有……画桡。
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温行简很是不解。
他二人亲事未成,但同盟情谊还在,得了个好聚好散的结果,约好再见还是朋友。可此时的画桡看他的眼神是那样陌生,仿佛压根就不认得他。
还有那苏玉磐也不对劲,从前见到他,对方总是嘴上不饶人,今日却是这样安静。如果对方不抬起头来,他差点以为这只是这一行人的仆从。
本不是友人,招呼就免了。
他们此行便是来寻温家人,结果在大街上就遇见了。
她记得苏玉舟来之前说好要悄无声息地低调行事,眨眼的功夫,他明目张胆地就将人给绑了,还绑去某个人山人海的茶楼。
沈韶春:“……”说好的悄无声息呢?
此处人多眼杂,不怕没人去给温家人送信。
沈韶春扶着额看着苏玉舟领着一行人兀自点单吃茶,就这么坐等着人上门,整个就一大写的“狂妄”。
第56章
温行简就是出来买丹药的。
他修为被废之后,就入了菱心镜中,一直在这个小世界中修炼。
所以见到外面世界的几个人,还有对头时,他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声音,他走不掉了,又要栽同一个人手中。
可是,为何画桡和苏玉磐也会一同出现在这里,他想不明白。
他当然想不明白。
温家人派人入镜,意在绞杀被压制的苏玉舟,也没有事先知会过他。
现在事败,家族中的一大希望还落入对方手中,逼得温家的人不得不现身。
只是人来得着实有些晚。
他们续了一壶又一壶茶,等到天色暗下来,终于吃得腆起肚子的沈韶春,开始在包厢里绕着众人走圈消食。
一圈,两圈,三圈……
她越走越快,最后走得几近无形,差点被晃吐的华时殊:“……求求了,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我可以让你吐得更多。”
说话间,沈韶春正好晃到他身后,她抬手使了个诀,将他背后的散发扎成了两条灯笼辫,瞧着是要多活泼有多活泼。
能看见的人对此都忍俊不禁,尤其旁边的婳婳,掩唇笑出了声。
但反观桌上的另外三人,苏玉舟、温行简以及苏玉磐,要么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要么脸上的意味都有点……
不高兴?
温行简和方画桡是差点要成亲的关系,两人之间或许有点什么,看到方画桡因为别的人发笑,心情不好可以理解。
但,苏玉舟呢?她就是跟自己的半个名义上的弟子华时殊开个玩笑,本身对什么都淡淡的他,突然一脸便秘是如何?
没多一会儿,华时殊终于反应过来,很是气愤又无奈地解开自己的头发,他捋顺发丝之时,桌上的杯盏忽然齐齐“叮当”作响。
反观其余几人,包括婳婳都敛去了笑意,肃然地望着包厢门口。
是杀气!
有人要来了,有事情要发生了。
华时殊搁下手也望向门口。
来的人是个不过三十岁的青壮年男子,一身锦衣华服,模样不差,主要还是一身的气度,任谁看了不认为其是个非富即贵之人。
打量一阵,华时殊不难看出此人跟这个被绑的温公子之间有亲缘关系,因下半张脸真的长得挺像,应该是父子。
华时殊得出个猜测。
却听温行简唤了一声,“太爷爷。”
太……太爷爷?
华时殊惊了一下,他虽然知道修炼有助于驻颜,但再仔细打量一眼,他仍是忍不住感叹,未免也太年轻了。
一时之间,他环顾周围几人,开始怀疑起这几人的真实年龄来。
在他琢磨几人年龄的时候,一帘之隔的内包厢被某种结界隔在里头谈判的苏、温两人,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很紧张,苏玉舟倒是没太多情绪,不说话的时候,要么是在悠闲喝茶,要么是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着桌面。
而苏玉舟对面的那个气度不凡的年轻态老人家,竟是着急上火,连拍了两次桌子了。
虽然他们被隔在外包厢压根听不到声音,但看着桌上跳起又碎掉的杯盏,华时殊都不禁抖了抖。
可反观旁边的人,竟然都淡定得犹如老狗。
阿福和沈韶春以及那个温公子也就罢了,怎么婳婳一个落入花楼的可怜女子,也这么见惯大风浪的模样?
着实费疑猜。
但很快,更加叫华时殊费思量的事情发生了。
“是他们吗?”温行简打哑谜似的朝沈韶春晃了晃脑袋。
沈韶春很快会意,当即点头。
温行简瞧着很不苏玉磐的苏玉磐,以及太过不冷淡的方画桡,低声又问:“怎么回事?”
沈韶春很快地摇头,末了她补充一句,“不知是不是入内方式不对,总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莫不是强行闯入所致。”温行简猜测,得了沈韶春一个鼓励的眼神,他继续道,“若是如此,我有法子可解,但需要你帮忙。”
沈韶春犹豫了下才放任温行简起身,让他以食指点在自己的额间。
然后在华时殊的目睹之下,沈韶春左右齐齐开工点在婳婳和阿福的头顶,对二人施以了个什么术法。
顷刻之后,原本木头似的阿福突然像睡醒了一般,脸上的神色多番变换,整个人都变得生动,直至最后是生气。
阿福怒气冲冲看着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华时殊。
“我苏玉磐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吆五喝六过,什么,你敢当老子的主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随着苏玉磐暴跳如雷的声音炸响,华时殊被一鞭子绞住了脖子,被扯着头先着地掼到地上。
“咚”一声响,听着就好疼。
“此人对你哥还有用,莫要弄出人命。”沈韶春好意提醒一句,也不知道在对方盛怒之下,还能不能救得华时殊性命。
“你在教我做事?”苏玉磐一脸怒意望着沈韶春。
要换做从前,他早一鞭子抽她了。
但现在给这女子撑腰的人一堆,他委实不敢。
可又实在怒不可遏,于是又甩了地上人的一鞭子给自己出气。
沈韶春摇头。
这边秋后算账十分热闹,可调转视线一瞧旁边,婳婳正因为华时殊挨鞭子,不忍看,听挥一鞭子便眨一下眼睛,沈韶春和温行简面面相觑。
术法对方画桡是没有起作用?
就在这时,苏玉舟和温矗在里面谈着谈着,两方不知道是不是没谈拢,一道什么东西从内包厢飞出,直直落在温行简的身上,温行简顿时两眼呆滞,而里头的温矗又拍了下桌子,而后伸出手指着对方,手都在抖。
这些事情他不欲让她知道,沈韶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也不探听,确定温行简没有要突然暴毙的迹象,她才偏转视线至一旁。
旁边,被苏玉磐的鞭子勒住的华时殊翻起了两个白眼,她赶紧上手制止。
苏玉舟从她手中抽回鞭子,喝道:“别以为我不敢抽你。”
沈韶春朝前走两步,拦在他和华时殊中间,嘴上却怂道:“您是谁啊,苏家二小公子,我可不敢这样以为。”
苏家二小公子?
劫后余生的华时殊一惊,咳嗽两声,一时就坐在原地,都忘了要起身回到自己原先所坐的位置上,还是婳婳过来搀了一把,他才借力起身。
婳婳一来搀,苏玉磐又要发作。
但见方画桡的状态不对,他努力压制怒意,鞭子朝那两人一指,语气仍有些不顺地问沈韶春:“这是怎么回事?”
沈韶春朝他耸肩。
不知道苏玉舟同温家人谈成了什么,最后温行简在温家老爷子百般不忍不舍又气愤的注视下,跟着他们回了绝壁另一侧的苏园。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沈韶春总会为此隐隐感觉到不安。
第57章
这个世界以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有必要跟沈韶春交代。
沈韶春看着苏玉磐和苏玉舟二人关在书房半天,时不时能听到一句“那个老贼”,再联想今日温家人来谈判,又思及万丈渊消失绝壁相合,她不难确定,是温家人抢了菱心镜逼得苏玉磐无奈之下才逃入了镜中。
而方画桡,八成是因方霓旌之死找他二人寻仇,不想遇见了此事,出于某种原因也不小心跟着入内。
至于是自愿还是被迫,她不得而知。
总之,这一行之后,苏园里的人越住越多,越来越热闹。
最热闹的制造者还是华时殊。
连着几日他动不动就被不知打哪儿飞来的石头,或者树枝或者什么果核给打得吱哇乱叫,导致他一度以为是闹鬼,弄得疑神疑鬼的他还跑出苏园找高人请符咒,不仅在自己房间里贴上,随身也都带着,还好心分给苏园的众人。
一时间苏园里随处可见黄色的符咒,搞得罪魁祸首苏玉磐每每看到这些江湖骗子画出来的鬼画符嘴角直抽抽。
沈韶春现在修为上去了,苏玉磐的修为暂时被压制在低修为状态,是以他的隐身状态,沈韶春约摸能瞧出点轮廓来。
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房顶上的苏玉磐,就忍不住摇头叹气。
想苏玉磐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华时殊这个少不更事的小娃娃来劲。
这里头的原因,沈韶春没太想明白。
若说是为了当初自己被华时殊奴役出气么,沈韶春觉得似乎又不完全是。
只是,她又说不上来,就是有这个感觉。
后来,华时殊在她和苏玉舟的同意下,将婳婳带入了苏园陪练。
自打人入园,苏玉磐就一刻都在房顶上待不下去了,开始落下地来现出身形掺和进华时殊他们的练功里头,抢了婳婳的陪练位置,他做得实在明显,不仅自己去当陪练,还将自己的瓜果点心大方让给婳婳吃。
余下旁人:嗯,似乎闻到了点醋酸味。
苏玉磐莫不是喜欢方画桡吧?
沈韶春自己练功的间隙去瞧这帮人,几次观察下来,她也终于发现了这点,解了她的对苏、华二人结怨的疑惑。
从前的方画桡那是仙女姿态,清冷、高贵还很有本事,苏玉磐喜欢她,也不是不可能。
沈韶春一边感到惊叹,一边又自己举证她此番猜测的合理性。
纵使这边如何热闹,中苑里照旧冷清清。
苏玉舟自打从那边回来便闭门未出。
他的一手摊子很是顺理成章就落到沈韶春身上,比如至少保证被拘了魂像个木头一样的温行简活命。
“拘魂”这个是苏玉磐没好气地跟她讲的,说是他们苏家的独门绝学。
沈韶春觉得,自己真的只是摸到了这个世界的一点点衣角,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情,说不定哪一日她都不能左右自己,像个木偶一样只能听从别人的指挥。
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冒出来之时,她愣了一下。
好的坏的,都不能期盼,沈韶春随即敲敲木头,去去晦气,以期给自己一点安慰。
虽然吵吵闹闹,但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要练功的人继续一边打架一边练功,要修炼的人也照常每日功课加打坐的修炼。
隔几日,他们便要往山上去跑一趟,旁人是去打杀突然冒出来为祸的害虫,而沈韶春为的是采药。
寒冬将至,炼丹所需的有些药材,雪一打了就用不了了,只能说是抢得一些是一些。
只是,沈韶春压根没料到,因为他们的频繁出入,竟然在无意中保了一方平安。
几大家的小崽子们从前没见沈韶春动过真格的,这是第一次见她一拍一扇使出的威力,虽然都是补刀,但是关键时刻出手极快,一出手都是击中人的要害。
人要么当场毙命,要么倒地起不来,只能任人宰割。
没太见过世面的几大家的小崽子觉得惊艳,婳婳全程没有过多的情绪,旁边受他老哥之托跟着一道前来的苏玉磐,只是嗤笑。
沈韶春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救了人再好心将人送回家去。
“往年,一到即将入冬的时节,便不乏出来抢杀的歹人。”被从歹人刀口救下的这户居民中,一老人家不无感叹道。
沈韶春陪着聊了几句,安慰几句,忽然察觉到自己衣角被拉扯,她扭头一瞧。
拽她衣角的是一个脸脏兮兮的小女娃,约摸五六岁的样子,头顶的两个小揪揪因为刚才那场祸事散乱下来。
沈韶春抬手擦了擦小女娃脸上的黑泥和她嘴角的血渍。
脑海中骤然闪过一张皱纹满布的男人的脸,带着几分慈祥。
那人亦是如此一边替她抹嘴角的血渍一边安慰她:“别怕,很快就好了,很快你便能极速进步,到时候动起手来便能事半功倍。”
方才的画面是什么?原主的记忆?
那这人是谁?
他对她做了什么?
他又要她去做什么?
沈韶春拼命回想,但脑子忽然有些疼,她手上不禁用力,听见人“嘶”了一声,她陡然清醒,赶紧松开小女娃。
手垂落之时,却被小女娃拉住。
脑袋里猛然钻疼了一下,她皱了下眉头,同时不解地看向对方。
大抵是她这副样子有些凶,对方后退了两步,但手却一直未松开,另一只握成拳头的手在她掌心一放,五指随即松开。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掌心。
小女娃跑开后,沈韶春注意地瞧了一眼掌心里的东西。
是一朵花。
一朵小小的,但通体雪白,就连枝叶也是雪白色,隐隐有些透明。
“……这是?”沈韶春摊手到身旁的老人面前询问。
老人捋了一把胡须,随即笑道:“此乃冰晶花,开花总在落雪前。”
这么说,很快要下雪了。
沈韶春握着那朵小花跟老人告别。
外头随她一道出门的几大家的人,方才有人脸上有泥污,也有人手上身上沾血,等她的这会儿都清理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