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吩咐。”
“你还想游历多久?”
这个问题在应明月第一次来到祂的神国时,深渊就有过类似的表达,不过那个时候应明月以自己适应不了黑暗为借口离开了祂的神国,现在祂的神国有了五分之一的太阳权柄,不再黑暗,祂再次提起这个问题,意思显而易见。
应明月愣住,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静默了片刻,她缓缓道:“我主,您的眷者不想欺骗您,我还年轻,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地方没有探索,您的神国虽然美丽、富裕,可是我未来有无数时间可以游遍,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是我没见过的,我觉得我还不够成熟,不能很好地侍奉您。”
类似的话她从前也说过,但都不如今天说的真诚、完整。
深渊静静听着,听她说完,祂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我知道,你只是单纯不喜欢我的神国。”
这句话非常严重,应明月心里一惊,立刻就想解释:“不是的,我主——”
然而深渊接着就说:“但你是很喜欢我的。”
应明月:“......”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深渊则继续说:“你要明白,奥芙拉,我不可能为你而改变神国,你应该要学会适应神国的环境,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宠爱,赫丽黛他们都很羡慕你,知道吗?”
“是,我知道。”
应明月不知道祂究竟想表达什么,只好先点头。
“而且我思考过,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当我的女儿。”
深渊似乎真的思考了很久,祂的语气十分认真。
“我的女儿,应该像赫丽黛那样不需要我操心太多,能为我打理好我的神国,为我处理日常的事务。”
祂说到这里看了应明月一眼,声音稍稍轻了一些:“只有引诱者才需要让我操心。”
这句话用通俗一点的意思来解释,就是:女儿应该乖巧懂事,小情人才需要操心。
应明月唇角微颤,顿时对深渊的女儿感到怜悯。
要是谁摊上深渊神这样的爸爸,估计会很糟糕。
她微微抿了抿唇,当即拜伏下去,虔诚道:“您说的是,我不是您的女儿,我只是您卑微的仆人。”
她这么说也没错,所有的神明眷者都是神的仆人,至于神的孩子这一说法其实只是好听。
但是深渊好像对这个说法也不太满意,祂有些冷漠道:“奥芙拉,你是不是被天空吓坏了脑子?”
应明月发誓,要不是面前的是神明存在,她一定要给今天这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总是阴阳怪气的神明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和深渊说话真累。
应明月垂着头,在神明看不见的角度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才依然恭敬道:“您说得是。”
“你越来越叛逆了。”
深渊不仅对她恭敬的姿态不满,甚至抱怨,祂有些不悦:“是不是天空教坏了你?”
“我主,我和天空大人没有什么关系。”
应明月解释得有点心累,总觉得再聊下去还会引起一些更奇怪的问题。
“你现在和我说话都不耐烦了?”
深渊敏锐觉察到她语气中一些细小的波动,并且将之倾诉出来,祂微微抿唇,声音低沉:“果然是天空那个丑陋的家伙教坏了你,你以前和我说话不是这样的态度。”
虽然应明月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改变,恭敬卑微地一如既往,可深渊就是觉得她有所改变,并且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天空身上,祂连续念叨了两遍‘天空那个丑陋的家伙’,才低下头和她继续说话。
“你站起来。”
应明月动作一僵,很快顺从他的话,从跪伏着的姿势站了起来。
但她依然低着头,不敢直视神明。
深渊打量了她一会儿,更加不满了。
“你怎么穿着白色的衣裙?”
祂最讨厌白色。
总之深渊神今天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她。
但她面不改色,立刻就说:“是您卑微的眷者的错,我立刻换掉。”
她并没有想过会被深渊拉到深渊神国里来,穿的当然是白色,她的衣服除了神袍大部分都是浅色的,她一个年轻女孩这种审美很正常。
好在深渊虽然不满,但也没有怎么惩罚她,听到她说立刻换掉,祂点点头,还嘱咐了一句:“快点。”
应明月就抬头看了眼神明,又环顾了眼大殿,她似乎有些为难。
“我主,那个、我能去您的偏殿换吗?”
深渊神好像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识,直勾勾盯着她,就算她看不见祂的脸,但也能感觉到那种眼神,是个正常人都会难为情。
可深渊却越发不满了,祂声音冷漠,甚至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你是我的眷者,你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我,我不能看吗?”
“......”
应明月为祂这句理直气壮给惊呆了。
她表情愣怔,喃喃道:“这、这不太好吧?”
“我就要看。”
深渊像个固执的孩子一样,面孔直直对着她,目光大约也是,祂用冷漠但坚持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作为恩宠,我也允许你侍奉我更衣。”
应明月和祂模糊不清的面容对视了一会儿,见神明并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她咬咬牙,突然睁大了眼睛,也直勾勾盯着祂。
看就看,她里面又不是没穿!
应明月一直是个狠人,至于脸面什么的,她不要也不是一两天了。
她脸色恢复了平静,一把就把身上白色的衣袍扯了下来,然后堂而皇之从储物装置里拿出一套黑色神袍套在了身上,穿好衣服之后,她淡定跪伏下去,冷静道:“我主,我换好了。”
深渊半响没说话,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总之祂声音有些低沉,还夹杂着些许不满。
“你怎么穿这么多?”
“......”
这是人话吗?
当然,深渊本来就不是人。
应明月默默腹诽了一句,直接无视了神明这句话,她面色平静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她算是看出来了,深渊今天十分不对劲,整个人都很奇怪,她也懒得去想那些奇怪的地方,总之神明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好了。
深渊神静默了会儿,重新端坐在神座中央,祂微微咳了一声,声音总算恢复了神明的冷静和漠然。
“奥芙拉。”
“我主。”
“这几天你就在神国好好侍奉吧,多向赫丽黛学习学习怎么侍奉我。”
应明月还想着去天空教会见见教皇,自然没时间待在深渊神国,她轻轻抿唇,语气低了一些。
“我主,请原谅您卑微的眷者,我恐怕无法在神国侍奉您。”
“为什么?”
深渊眉头皱起,声音愈发冷漠了。
应明月咬咬牙,干脆告诉祂:“您无法宽恕教皇,可教皇对我有恩,请允许您卑微的眷者去见他最后一面。”
深渊没有说话,似乎在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祂冷漠道:“奥芙拉,你总是违背我。”
“我有罪。”
应明月忏悔得飞快,但她没准备改。
深渊这才有些勉强说:“好吧,我允许你去见他最后一面,但我不会宽恕他。”
最后一句祂加重了一些语气,似乎是在强调。
应明月早就明白这是一件无法更改的事情,她点点头,真诚赞美:“您的宽容如黑夜广阔。”
“当然。”深渊神理所当然点点头,看了她一眼,祂平静道:“如果我的宽容不那么广阔,你早就被我捏死了。”
深渊甚至有些反思,祂是不是对奥芙拉太过宠溺,才造成了现在的情况,导致她知错不改。
毕竟教导上祂也有一部分责任。
祂略微思索,还是加了一句:“你下次再忤逆我,我就会狠狠惩罚你。”
“是,我主。”
应明月答得比祂说的更顺畅,几乎没有半点停顿。
深渊被她的迅速梗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注视了她一会儿,祂只好略带不满道:“我会将你送到圣殿。”
虽然不悦,但祂答应奥芙拉的事情还是会做到的。
深渊等了一会儿,发现底下的小眷者并没有任何表示,祂抿着唇角,终于动了动手将她送走。
祂下次一定要好好教导祂,祂这么宽容,她竟然连句赞美都没有,这让祂十分不爽。
神明这些小心思应明月并不知道。
她并不知道深渊竟然会和太阳神一样,还等着她赞美,见到祂没有其他吩咐之后,她当然是等着离开了,不然还说什么?万一聊了两句深渊又改变主意想让她继续在神国侍奉了怎么办?
祂的性格可是很阴晴不定的。
但这位主神有一点应明月很满意,至少祂和天空一样说一不二。
说送她去见教皇最后一面,她就发现深渊神直接把她送到了深渊圣殿。
突如其来的神降还让深渊圣殿的人吓了一大跳,然后才发现竟然是奥芙拉。
被神明宠爱的眷者,在圣殿之中的地位自然是很高的,哪怕教皇叛变也影响不了她。
应明月跟这些神职人员都不算熟悉,唯一熟悉一点的就是阿灯阁长老,可那位长老现在还在南大陆和邪神他们在一起。
她没有和其他人叙旧的想法,直接就让圣殿的神职人员帮她准备了传送到东大陆互助会的传送阵。
神明的宠爱在这个时候格外好用。
经历短暂眩晕之后,她又回到了那间圆形密室。
距离她上次离开奥普斯托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从混乱之地回到这里,应明月甚至有稍许的不习惯。
不过这种异样感觉很快消失,她没有理会互助会里其他诧异的人,拿出了那面小镜子,再次试着联络教皇。
这次很快就被接通。
教皇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看上去和上次变化不大,只是他身后的环境似乎换了个地方。
他并不知道应明月已经回到了互助会,还有心情笑着说:“我的孩子,你又想我了?”
应明月目光直视他,平静道:“我已经回到了奥普斯托,教皇大人,你现在在哪里?”
镜子那边的教皇面色微怔,他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表情,询问道:“神明?”
除了神明,没有人可以让她这么快回到这里。
“嗯。”
应明月如实告诉他:“我祈求了深渊的庇佑,祂答应让我来见你最后一面,但祂不肯宽恕你。”
教皇没在乎她后半句深渊不肯宽恕他的话,反而微眯了眼眸,重复道:“祂让你来见我最后一面?”
他在‘最后一面’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应明月只好朝他翻了个白眼,她有些抱怨:“教皇大人,你可千万别冲动,天空教会有五位红衣大主教,而且天空很可能会神降,你这一冲动,说不定真是最后一面了。”
“我不会鲁莽。”
教皇笑得从容,甚至对她眨了眨眼睛,他语气温和宛如慈父:“而且你来到了奥普斯托,我怎么也要先见见你。”
他从来不是个冲动鲁莽的人,这件事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在,不过他之前并未想过奥芙拉会这么快来到奥普斯托。
应明月听到他这么说到底是松了口气,她就怕教皇连她都不想见,直接就冲到天空教会去,虽然说这样的可能不大。
“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她露出询问表情。
教皇带着喟叹的语气轻松道:“我在你家,现在正躺在你的床上。”
“?”
应明月满眼茫然。
教皇则叹息了一声:“你的床挺硬的,难怪你腰背好。”
“......”
这是什么奇怪的话?
应明月抿着唇腹诽了一会儿,快速说:“我现在就来,等着我。”
她知道了,教皇在她以前的家里,不然不会说出她的床很硬这种话,要知道她新家的床可是很软的。
有了具体位置,应明月心里轻松不少,她从互助会出来就直奔自己家原来的破旧公寓走去。
那个款式老旧的木质信箱依然耸立在公寓楼下。
应明月扫过周围空荡荡的狭小街巷,飞快上了楼。
进门,又把门反锁,应明月几步走进自己原来的房间,果然看见教皇躺在她狭小的木质床板上,身上还盖着她原来略显破旧的棉被。
她上前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和镜子里看到的一样,果然有些苍白。
教皇一直闭着眼,感觉到她靠近,他才缓缓睁开眼,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我的孩子,你回来了。”
应明月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她叹息着道:“陛下,看样子你受伤不轻啊。”
“还好。”
教皇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倒是看不出被人通缉的狼狈,他笑着打量了她一眼,顺手捏了捏她的脸,赞叹道:“不错,几个月不见,长大了不少,是个漂亮的姑娘了。”
应明月顿时有种不想救他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过想法归想法,她还是关切道:“你需要什么疗伤药剂吗?”
“需要。”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笑着说:“我需要少女的抚慰。”
“呵呵。”
应明月一拳锤在他肩上,弯着眉眼笑呵呵地说:“陛下,你知道我以前一直有个什么想法吗?”
“什么想法?”
教皇还真一脸兴趣地凑上来听。
应明月露出和善的表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她满面微笑道:“我以前一直想,等我有一天得势了,我也要把你按在地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