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她又躺下了——元余
时间:2022-01-03 17:16:51

  “理是这个理,但你我皆知,岑让并非是寻常官员,他身后还有太子。”有人较为谨慎,看向林水月,轻声劝解道:“他们都年轻气盛,又瞧不上岑让的做派,火气重了一些。”
  “但大人如今的位置上,盯着您的眼睛太多,万莫要冲动行事。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株洲战事最为吃紧的时候,皇上病了一回。”
  “太子衣不解带地在御前伺候了几个月,悉心照料,才让皇上龙体得以康健。”
  “皇上此番虽说病愈了,但太医院的院判说,皇上身子不如此前所想的强健,这次亏空较大,需得好生将养着。”
  皇帝年纪说来也不大,此前在太子与庆王之中犹豫,全然是因为他身子骨健朗,经得起折腾,经过此番之后。
  太子能否人道,总归膝下已有子嗣。
  庆王是真的断了条腿。
  自来带有残疾者,是绝对丧失了继承大统的机会的。
  比起太子的隐疾,庆王这腿是废在了明处。
  朝上的官员对于魏朗的死,难道全然没有异议吗?
  自然不是。
  可真将太子扳倒了,这偌大的晋朝,未来将由谁来继承大统?
  难道是刚刚出生,尚在襁褓里的小皇子吗?
  距离小皇子长成还至少需要二十年,依照太医所言,皇帝的身子应当是撑不了那么久远的时间了。
  “近来圣上对太子爷也多有抬举,偶尔在御书房处理公务,也将太子爷叫到了御前。”那官员看向林水月,认真地道:“大人心下也该明白,到底不能像是从前那般对待太子了。”
  这话沉重。
  但刑部内外里的官员都是一心向着林水月的,这边的人多半也是林水月掌管刑部后提点上来的。
  关起门来说话,自不会将这些内容外传。
  旁边的官员反应过来,亦是道:“是下官唐突了,这些事情,原不该让大人烦心的。”
  可他们不说,林水月也会知道。
  同朝为官这么久,林水月什么性格,他们还能够不清楚?
  刑部的大堂内很是安静,自进来后没怎么说过话的林水月,忽而伸出手敲了下桌面。
  她面容平静,并未因为刚才那一番话受到什么影响,而是沉声道:“师出无名。”
  她眼眸冷淡,无任何的情绪,在这寒冬里透着股冰寒。
  “那便让这些事情,都变得师出有名。”
  那边。
  临近年节,加之燕国为藩国之事,朝中休朝十五日。
  昨夜裴尘在宫中并未见到皇帝,今晨皇帝听到底下的人传来裴尘与林水月回京的消息,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召见他们二人。
  今日也没有什么政务需要处理,皇帝索性叫人在宫中摆起了棋盘。
  也不想去叫别的什么人,就让荣忠坐下与他对弈。
  荣忠坐在了皇帝对面,只堪堪坐了椅子的一个角,打量着皇帝的表情,轻声道:“林大人和裴大人倒比此前预料的回来得早些。”
  “奴才听说,林大人今日一早就去了刑部。”
  皇帝面色淡淡:“年关将至,也该回来了。”
  荣忠见皇帝并无不喜,这才道:“皇上不打算见见二位大人吗?”
  林、裴二人回来得匆忙,京中也没什么准备。
  全然不像是第一次裴尘凯旋归来的模样,底下的人都以为是皇帝不知晓此事,而眼下看来,皇帝分明是清楚的。
  却不知为何,并未有太过欣喜的感觉。
  满朝都知晓,这二人立下了大功。燕国俯首称臣这样的事情,在株洲之战前,莫说成为事实,只怕是说出口了都会被人嘲弄为痴心妄想。
  而今一切成为现实,皇帝竟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荣忠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而今也有些拿捏不清楚皇帝的意思。
  恰逢昨日裴尘离开前,请他向皇帝通传,他今日便端着小心吐出了这番话。
  皇帝睨了他一眼:“裴尘找你了?”
  荣忠尴尬一笑:“裴大人昨夜听闻皇上前些日子病了,很是担心。”
  说起此事,皇帝眼底带着些阴霾。
  “啪。”他扔下棋子,冷笑道:“德妃养出来的好儿子。”
  荣忠不敢说话。
  旁人不清楚皇帝是怎么病的,他贴身伺候皇帝,却是最清楚内情的人。
  原因无他。
  过了年之后,七公主也有十七岁了。
  而今国泰民安,外边的强敌也被击退,公主不必和亲,却也不能留在宫中太久。
  ……总不能都像是三公主那般。
  好在年前那孟兆平之子孟怀,也就是此前的余夏,此人确有几分才华,入得工部之后,经他改造过的物件,都变得格外好用。
  林水月他们离京之前,皇帝吩咐给了孟怀一件差事。
  命他去修那江南的堤坝。
  朝上人皆知,这是件极难的事情。
  江南多雨,堤坝很是重要。
  但那边主要的堤坝,年年修,年年坏。每到雨季,便要开始闹腾,让工部的官员头疼不已。
  孟怀年轻,在这些方面也缺少经验,真的过去了,堤坝修不成,少不得要受责罚。
  没想到孟怀毫不犹豫地应了,且还做得极好。
  之后江南发水,堤坝未坏,他得了提拔,一跃成为了工部郎中。
  新起之秀,受人瞩目。
  庆功宴上却忽然上书,想尚公主。
  所提之人,便是那位三公主了。
  晋朝律法规定,尚公主者不得入仕。
  孟怀若真的成了驸马爷,这新起之秀瞬间就不能用了。
  皇帝发了好大的火,甚至还想处置三公主,说三公主尚在闺阁之中,就胆敢同人私相授受。
  这么一顶高帽子扣下来,三公主险些扛不住要以死明志了。
  可孟怀是孟兆平之子,孟兆平承受了那般大的冤屈。
  皇帝再如何也不能将孟怀给处置了,思来想去,问了三公主心愿,三公主咬死了要嫁孟怀,于是皇帝大手一挥,直接将褫夺了三公主封号,将其贬为郡主。
  此事是绝无仅有的,在本朝也就这么一次。
  但认真说来,也是皇帝开恩了。
  此后三公主以郡主之名备嫁,而孟怀娶了郡主,也可继续留在工部。
  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底下都在传这件美事,唯独皇帝被三公主气了个够呛。
  也因三公主这个前车之鉴,想着早些为七公主定下婚事。
  只这满朝的青年才俊,不少都是未来的梁栋,轻易不愿尚了公主。
  皇帝左思右想,最后看上了那永昌伯府的梁少卿。
  此事一出,庆王按耐不住,直接进宫让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满心不悦,一个两个的都拿他的旨意当成是笑话一般,不想要就打算抗旨不尊。
  孟怀便算了,永昌伯府又有什么底气拒绝?
  皇帝大怒之下,坚持要给二人赐婚。
  庆王为求得皇帝开恩,在殿外长跪不起,最后甚至说愿以王爷之位相换。
  皇帝怒不可遏,到底是同意了。
  当天夜里不顾荣忠的劝阻,吹了大半夜凉风,第二日便病倒了。
  此后病是好了,与庆王之间却生了嫌隙。
  好不容易庆王办了桩好差事,打算给庆王加封亲王,也好拉近了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
  等来的就是庆王跌落马背的消息。
  那日太子进宫,在皇帝跟前进言:“少时父皇就命儿臣与皇弟勤学武艺,若皇弟将父皇的话听进去了,倒也不会有这般事情。”
  皇帝当下不悦,还呵斥了太子。
  结果当夜德妃便到了他跟前哭诉,指控太子用心歹毒,要害了庆王的性命。
  皇帝怒极,命人将庆王传召入宫。
  亲自问庆王是不是也这般想的。
  依照荣忠对皇帝的了解,此时便是庆王心中另有想法,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也不能够随口认同。
  否则有理变成无理,受害者变成了空口白牙污蔑者。
  更别说此前有那么个疙瘩在,太子又在皇帝跟前伺候了那么久,叫皇帝对他宽容了不少。
  然而这次的遭遇,到底是将庆王磋磨了。
  他在御前一言不发,皇帝问话时,也没有开口回答。
  不直言,却有责怪皇帝及太子的意思。
  皇帝当场大怒,命人将他接走。
  此后这么久以来,皇帝都未再去看过庆王。
  皇家亲情淡薄,皇帝病了一次后,性情也变得阴晴不定。
  底下的人哪怕怜惜庆王遭遇,轻易也不敢说出口。
  如今再碰上裴尘及林水月二人的事情,荣忠也不清楚皇帝是个什么想法了。
  他总觉得皇帝高兴,但是也没有那么的高兴。
  “裴尘那边若是再问及你,你便说朕这些日子身子疲乏,暂且不想谈论其他的事情,他与林水月的封赏,待得年节之后,朕自会考虑。”皇帝面色微沉道。
  荣忠不敢多言,只低声应道:“是。”
  皇帝看着他的表现,脸色倒是缓和了些,开口却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们立下这般大的功劳,朕的反应太过冷漠了些?”
  荣忠忙道不敢。
  皇帝却是冷笑:“你们都不敢说,朕却是清楚,他二人都对朕立下的太子有意见,如今成了一等一的功臣后,少不得又要与太子产生矛盾。”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哪有臣子翻到了储君头上去的道理?”皇帝说着,却觉得太阳穴阵阵刺痛,他轻按了下额头,冷声道:“也是朕之前对他们太过纵容的缘故。”
  “朝中官员,应秉承着制衡之道,不过多的偏向于谁,才是根本!”说罢,拂袖道:“朕乏了,撤下吧。”
  荣忠见他面色难看,轻声道:“可要传太医院的院士过来,为皇上诊治?”
  “不必了。”皇帝面带不虞:“上次病后,落下了这头疾,整个太医院内都未能将其彻底治愈。”
  “叫他们来有何用?”
  荣忠低下头去,心下却思虑,皇帝近来这性情大变,应当也与久不痊愈的头疾有关。
  但如今皇帝听不得这个话,他便压下了心头的疑虑,缓步退了出去。
  本想着寻个小太监,将消息带给裴尘,顺便将皇帝头疾的事情告知。
  然而荣忠刚从御书房内出来,就撞上了太子。
  “奴才莽撞,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心下不悦,眼中划过了抹暴戾,很快遮掩下去,只问他:“父皇呢?”
  “皇上身子疲乏,刚刚歇下。”荣忠看着太子的面色不善,便低声问道:“殿下可是有要事禀报?”
  太子冷下面容,嗤声道:“方才大理寺传来消息,林水月领着刑部一干官员,将大理寺的门给堵了。”
  荣忠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里头却传来了皇帝的声音:“谁在外面。”
  “父皇,是儿臣。”
  那边。
  大理寺内。
  新任大理寺少卿岑让,收到林水月来大理寺的消息时,人还在温香软玉里,随后忙不迭爬起来穿上衣服,差人给太子传了个消息后,才急匆匆赶到了大理寺。
  一进大理寺,见得所有的官员都站在了院中。
  院内有个石桌,林水月便坐在了那石桌旁边,手边还摆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
  整个大理寺的官员都在,甚至还有刑部的人,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说话。
  诡异的安静声中,这位岑大人快步行至林水月的跟前。
  岑让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模样寻常,倒是一身打扮极其的富贵。
  今日他未在大理寺中,穿的自然不是官袍。
  着一身浅色的直缀,腰间挂着的革带都是暖玉所做。
  瞧着平庸的人,也被这富贵堆砌起来了些气势。
  只在林水月的跟前,那气势瞬间变得荡然无存。
  林水月穿着简便,甚至没戴什么珠玉,手里端着茶盏,那双薄凉的眼眸透过了氤氲的热气,落到了岑让的身上。
  岑让顿时感觉头皮发麻,不敢随意动弹。
  “林大人何时回京的?今日竟有空来了大理寺中,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下官?”岑让擦了擦汗,面上带着笑。
  他这模样看着倒不像是刑部官员所说的嚣张跋扈的样子。
  但也仅限于在林水月的跟前,此前几次来刑部之中,他可不是这副表现。
  如今只不过是畏惧林水月威名罢了。
  林水月放下茶盏,声音淡淡:“我听闻进来大理寺接管了不少刑部的案子。”
  岑让面上一僵,随后一副为难的模样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都是圣上的意思,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林大人总不能因着这事,便将大理寺的门给堵了吧?”大理寺的官员皱眉道:“年前需得要将这些案子结案,大人这般行事,若皇上怪罪下来,我等也不好交代啊。”
  岑让瞥了那个官员一眼,对林水月笑道:“下官失职,未能管教好底下的人,叫林大人看笑话了。”
  不等林水月回答,他又道:“不过他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眼下离着年节没多久了,还请大人莫要让我等为难。”
  “至于刑部的案子……”岑让皱下眉头,好半晌才道:“下管让底下的人给您送一部分回去,大人以为如何?”
  “这人此前还在我们面前叫嚣,说刑部算个什么东西,便是林大人亲自来了,他也不放在眼中,如今倒像是换了张脸皮似的。”
  “岑让素来都是只笑面虎,从前外放为官时,就曾听过此人大名了。”
  “那如何是好?原想着来寻不是,眼下瞧着倒是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此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刑部的官员小声议论。
  岑让全当听不见,他也不管林水月同意与否,抬手就叫人速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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