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她又躺下了——元余
时间:2022-01-03 17:16:51

  “这……这!”他满带惊愕,半天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田阁老亦是面色发沉,他起身叫人备马,可一瞬之后,却又坐了下去。
  钱阁老反应过来,不解地看他:“不赶去阻止林大人吗?”
  太子本该死,在此地之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质疑这件事情,但比起这个,林水月才会成为那个走到风口浪尖上的人。
  为杀太子这样的人,赔上了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林大人,实在不值得。
  他们若赶回去,皆是为了林水月,而绝非是太子。
  田阁老却是苦笑:“从前只觉得临西水榭远离京城,是个远离纷争,安静美好的地方,而今真的到了有事发生,才惊觉,临西水榭离京实在是太远。”
  此时赶回去,只怕已然来不及。
  钱阁老面色怔忪,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如我等这般,因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太子,无法面对被搅得乱哄哄的朝堂,便步步退,逐渐退到了眼下这个样子。”
  田阁老看着湖中的鱼儿,眼中带着热泪。
  “于是你我不敢做的事情,而今叫一个小女娃去承担。”
  钱阁老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反应过来,亦是眼圈深红。
  “这些年,我无数次萌生退意,不瞒你说,我甚至觉得,当年齐一鸣的选择,都比我如今在朝上无所作为的好。”田阁老抬眸,那双早已经不再澄澈,满是仓夷的双眸中,带着抹深切的情绪。
  “水月与裴尘入朝后,我总是会想到刚入朝的时光,那时我亦是满身正气,几次与太子作对,而后呢?得到的是皇上无条件的偏袒,以及太子一次次的欺辱。”
  “我那幼子,你还记得吗?”
  钱阁老沉沉点头。
  田阁老闭上眼:“我这些年午夜梦回,全是幼子的身影,他总拉着我的衣角,一声声喊着疼。”
  钱阁老轻叹:“若无当年之事,他如今,也当如裴尘林水月般,长成了神仙似的人物。”
  提及此处,田阁老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老人佝偻着身子,怔怔地看着湖面:“所以我日日想,夜夜想,我想着当年若不与太子作对,是否那日太子就不会发难。”
  “他若不发难,也不会在那等重要的宴席上,欺辱我及家眷,还命我向他道歉,若不开这个口,便不让我走。”
  “年轻气盛时,我何曾对他软过骨头,所以我一直与他熬,熬到深夜,熬到皇上暴怒,勒令他放了我。”
  “我走出东宫时,尚还满心欢喜,认为此番我到底是赢了。”
  田阁老说及此处,已是泪流满面:“却不知我及家眷被困在太子府时,幼子突发高热,待我回到府中,留给我的只是幼子的一具尸首。”
  钱阁老深深地叹了口气:“此事……原不怪你。”
  要怪,就怪太子恶贯满盈,逼迫着股肱之臣朝他低头。
  “可我却是怕了。”田阁老讥笑,这嘲讽的人,便是他自己。“自那之后,我再不敢同他对上,只怕幼子的事重演,只怕我的一腔意气,要害了满门无辜之人。”
  “我又何尝不是?”钱阁老苦笑连连:“我那外孙女,是何等娇俏可人的孩子,他一朝看上,屡屡来门上求亲。”
  “而后还欲直接成事,拿那孩子来逼迫我。”
  “幸得裴尘反应及时,送信与我。可我那外孙女至此后,便被远远地送到了江南,至她出嫁,我都未曾再见得一面。”
  “都知他残暴,雪儿年年写信与我,说想我,我却半句不敢放松,更不能提叫她来京城探望我。”
  “唯恐她才踏入京城,就被他夺去毁了!”
  “可我们容他,让他,他非但未有收敛,竟还越演越烈!”田阁老倏地站起身,他眼中带着抹深切的情绪:“不成,今日林水月斩他,我便是要豁出这条性命去,也必不能让林水月落难!”
  田阁老与钱阁老议定,随后便往京城中赶。
  而唯独没有同他们一起去往临西水榭的程旭,却是唯一一个在林水月动手之前,赶到了顺天府的人。
  他下马时,额上还带着一层汗,尚且来不及擦拭,便大跨步进了顺天府中。
  走进去才看到这边被围观之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这么多人在此的情况之下,院内竟然很是安静。
  程旭面色极为难看,拨开人群往里面走。
  侍卫护着他进了里侧,抬眼就见得顺天府的刑场之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侍卫。
  这些人,皆是林水月的亲卫。
  身穿盔甲,目不斜视。
  顺天府尹满脸菜色,退在一旁,急切地来回踱步,不断地差人去问着些什么,却始终得不到回答。
  再看那刑场之中……
  程旭目光剧烈震动!
  从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又恶贯满盈的人,而今被脱去了那一身的华服,只着了身中衣,被人摁在了顺天府那条处决犯人的凳子上。
  旁边站着林水月的丫鬟夜辞,夜辞手持长鞭。
  太子被按在了那长凳上时,尚且还未反应过来,而今是又惧又怕,从前都是他命人把别人按住,他坐在上首嬉笑玩闹。
  而今他第一次被人扣在这条凳之上,身子贴在了那尘垢般的血渍上,耳目皆被刑场中的乱迹所扰,入目就是赤红色。
  太子到底是慌了。
  他再也没了方才那嬉笑自得的模样,而是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想要摆脱身后摁着他的人。
  一边还在疯狂咒骂着林水月:“你这个贱人,竟敢这般对待孤!待得孤从这边出去了,见到了父皇,定要将你这个贱人活刮了,方才能够消了孤心头之恨!”
  “林水月,还不让人放开孤?你还想要吓唬孤?你这……”
  “行刑!”他的辱骂之声,被上首林水月直接打断。
  太子瞬间慌了:“你做什么?你疯了不成?我是太子!”
  “滚开!滚开!我要诛了你们九族!”
  疯狂躁动的声音在刑场上回荡。
  林水月站在不远处,冷眼睨着他,嗤声道:“这第一鞭,打的是你无情无义,杀妻之错!”
  她话音刚落,夜辞便拿那沾了盐水的鞭子,用力抽了下去。
  “啊!”
  失控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这第二鞭,打的是你嗜血成性,无辜害得多人身亡!”
  “啪!”
  凳子上的人,不过挨了一下,竟就这般昏厥了过去,第二鞭下去,活生生将其抽醒。
  然而剧痛之下,不需要林水月吩咐人堵住了他的嘴,他已经是瞪大着眼,说不出话来。
  “第三鞭,打的是你残忍暴戾,对亲兄下以毒手!”
  “第四鞭……”
  眼前的这一幕,让原以为林水月不会真正动手的程旭,都停住了脚步。
  他同许多的人以为的那样,只当林水月想要立威,且拿捏了太子,叫他日后不敢胡来。
  可谁知,她说到做到,竟是半点都不带任何回旋的。
  他一时焦急非常,顾不得其他,只快步往林水月那边走去,一边避开拥挤的人群,一边大声地道:“林大人!林大人且慢!”
  “太子是国之储君,林大人怎能做出这等事?”他一边喊着,一边想去看林水月的神色。
  可谁知,在场的这些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越往林水月那边去,就越是走不动。
  到了最后,已经是寸步难行。
  他只能高抬脖颈,大声地道:“让开!本官是内阁阁老程旭!奉命救驾!”
  “速速给本官让出道来,若耽误了救驾之事,今日参与此事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旁边的百姓冷眼看他:“说什么胡话呢?你是内阁阁老,我还是大学士呢!”
  “呸!还什么参与此事的人,这位爷,你糊涂了吧,我们就是些瞧热闹的!”
  “想看罪太子伏诛,你早点来啊,现在来让人给你腾位置,想得美!”
  这些百姓说着,竟是将他来路退路都给堵死了。
  叫他进不得退不得,只能高抬着脑袋,眼睁睁看着林水月将令牌扔出。
  她眼底漆黑一片,墨发与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
  而目光所到之处,却是满腔的火,满地炽热。
  “啪嗒!”令牌摔落在地,同时响起的,还有林水月冰凉的嗓音:“斩!”
  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
  啪嗒。
  程旭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颅摔落,所有的话,皆是被卡在了嗓子里。
  林水月,把太子。
  斩了!
 
 
第146章 就地处决
  “啪!”程旭跌坐在了地上, 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
  世界好似就此定格。
  人群中隐隐有些躁动,更多的是亲眼见得这个场面,而双目赤红的人。
  他们目光追随着那个人, 见得她一路行来, 至刽子手面前。
  林水月所用的这个刽子手很特别,对方隐退多年,早已与朝廷、衙门脱节。
  因刽子手从事之事奇特, 为了避免其他人知晓他的事迹受到惊吓,他避于人前, 过着格外清贫寡淡的生活。
  这刽子手名叫阴柯,此番受邀出山,只因林水月要斩之人,是晋朝太子。
  阴柯如今是独身一人,而几年前,其实他也有家人, 更有个容貌俏丽的侄女。
  他隐退后侄女照顾着他的生活, 比起儿女还要贴心。
  然而日子过了没多久, 就传来了侄女惨死的消息。阴柯的侄女同太子没关系, 却是太子妃生前唯一的手帕交。
  也是太子妃事件的关键证人。
  因站出来指认太子,后无故惨死。阴柯利用了从前的人脉关系, 暗自调查了许久, 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太子。
  他曾打算赔上这条命, 也要与太子同归于尽。
  却发现除了在刑场上砍头的能耐, 他连突破太子身边的防线都做不到。
  报仇无望,本打算草草了结此生的。
  谁知如今竟还有这样手刃仇人的机会。
  杀太子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知道。反正他就这么条性命,左右赔上性命就是, 能够手刃仇人,就足以叫他死得其所了。
  “阴大人。”林水月颔首道:“我让夜辞送你出城,今日后还请大人远离京城。”
  阴柯一怔:“林大人?”
  “若我丢了性命,还请阴大人务必记住,今日斩太子是受了我的胁迫。”林水月沉声道。
  阴柯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还请大人切勿推脱,时间紧凑,大人不走,今日你我二人便都要死在宫中。”林水月不欲多谈,从夜辞手中,拿过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递给阴柯。
  “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林水月没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让亲卫架上他离开。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牵累旁人,可刽子手也是门手艺,她做不来这等事,只能求助他人。
  待得阴柯离开,林水月抬眼望天,身侧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直到夜辞去而复返,问及林水月,她才收回目光道:“去宫中请罪。”
  上了马车后,她脱掉锦衣华服换上棉布裙,卸掉所有的钗环,素面朝天,静坐不语。
  至宫门口,她回身对红缨,夜辞白诗二人道:“自我今日踏入这道门后,你们便与我再无瓜葛。”
  “红缨,你回林府去,林朗及祖母不会为难你。”
  “夜辞白诗回将军府。”
  “小姐!”红缨红了眼眶,咬唇道:“奴婢不走!”
  “由不得你。”林水月冷声道:“离府之前,遣散亲卫众人,尚书府中不留任何下人仆从,听明白了吗?”
  红缨眼含热泪,怎么也不愿应下。
  夜辞较她理智些,揽住情绪失控的红缨,低声道:“大人放心。”
  她抬眸对上林水月,柔声道:“奴婢们等大人回来。”
  林水月看了她一眼,轻抿唇,沉默片刻后,转身入了宫门。
  若说悔,她也不悔。今日斩戚怀,她便存了死志。
  皇帝容不得她这个斩掉太子的逆臣,要她生殉太子,她也认了。
  “小姐!”红缨看着林水月远去的背影,到底忍不住落下泪来。
  而此时,御书房内。
  皇帝醒来,听得周围静悄悄一片,轻皱了眉头,长松一口气。
  他做了个梦,梦见太子倒在了血泊中,口中还一直唤着父皇、父皇……骤然惊醒过来,后背都是冷汗。
  “人呢?荣忠!”皇帝轻咳了声,抬眼一看,宫殿内寂静无声。
  这种安静,透着股隐隐的不详之感。
  他面色微变,大声道:“来人!”
  有宫人颤抖着,推开宫门走了进来。
  未走几步,便跌了一跤,摔在皇帝跟前。
  “冒冒失失!”皇帝面带不耐,认出眼前人是荣忠手底下的小福子,冷声道:“荣忠呢?”
  “公、公公还未归。”小福子浑身发抖,声音细小如蚊蚁。
  “天都要黑了,怎么还没回来?”皇帝心头一顿,一种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涌了上来,他瞪大眼睛,问:“太子呢?”
  小福子啪地一下将头扣在了地上。
  “朕在问你话!太子人呢?叫他出来见朕!”
  皇帝见得他这般表现,骤然暴怒,拿起身侧矮桌上放着的茶盏,扔到了小福子跟前。
  “啪!”瓷器碎裂开来,飞起的碎片将小福子的手都给划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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