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宵然心里失落了一下,莫名的自尊撑着他又恢复那个骄矜模样,“怎么, 本座就不能在这待一会吗?”
大魔王总是这么任性,容不得忤逆。
她心里无奈,点了点头,“可以, 李师弟随意。”
说完,她自顾自坐到桌前逗弄起了兔子,没怎么管李宵然。
李宵然踌躇着, 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最后还是坐到了她面前,将幂离摘下,放在桌上, 他语气软了些,眼神落在她细细的指尖上,“芽芽……”
她抬眼望了过来,明亮的眼睛在灯火映照下好像一对宝石,然而那些美丽总有种莫名勾人的妩媚。
他嗓子一痒,说出来的话竟然带着几分示弱,“本座……无处可去,可以,在你这里待一晚上吗?”
无处可去?
李蜜芽忍不住蹙着眉问道:“连星海这么繁华,肯定有不少客栈,你怎么会无处可去?”
察觉到她语气松动,李宵然微垂眼眸,继续道:“最近连星海有祭典,来了不少人,客栈都住不下,本座又不想惹是生非,抢了他们的房间。”
不想惹是生非?
李蜜芽将信将疑地看着大魔王,却见他唇角忽然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你也知道,本座树敌众多,想要本座死的人数不胜数,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暴露身份,不是明智之举。”
李蜜芽心里一颤,终于叹了口气,“那好,不过我可不会把床让给你。”
少年眼睛一瞬间变得晶亮,唇角想勾起却克制住了,“好。”顿了顿,他又道:“谢谢芽芽。”
谢谢?
李蜜芽怀疑自己听错了,奇怪,大魔王竟然好像变得有点乖了?竟然会征得她的同意。
李蜜芽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受,可又怕细究起来是在自作多情,她接着问道:“李师弟,你这一天都去哪里了?”
李宵然的手指正摩挲着袖口的那团萤火虫,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看,听到她问起,他立刻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东西,“本座就在连星海随意逛了逛,对了,给你看一样东西。”
一团微弱的光聚在布袋中,好像藏了无数的星星。
李蜜芽眼里带上了几分欢喜,脱口而出,“是萤火虫吗?我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多萤火虫了!”
“嗯。”李宵然也很开心,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看来他果然没抓错,芽芽也很喜欢。
待将那团衣袖打开,想象中萤火虫微光铺满整间房的美丽场景却没有出现,那些萤火虫蔫哒哒地躺在桌面上,身后的绿光一闪一烁,奄奄一息。
李蜜芽也觉得有些可惜,忍不住轻声道:“它们都是些弱小的昆虫,很容易就被闷死。”
弱小……闷死……
李宵然脸色一瞬间苍白,垂着眼看着那些快要死去的昆虫,莫名想起不世珠里面看到少女双目紧闭的模样,少女和萤火虫的命运竟然有了微妙的重合。
心里仿佛空了一块,他整个人像是被冰块冻住了,僵在了原地,久久不语。
李蜜芽忍不住纳闷,大魔王怎么又不说话了?
她知道他惯来瞧不起弱小,对它们从来不会怜悯,可能觉得它们死了便是死了,她刚刚无心之话和人家一贯信奉的理念不和,多半戳中他敏感的少年心。
抬眼看到少年双目幽深,紧紧盯着那些萤火虫看,眼尾竟然微微泛红。
李蜜芽吓了一跳。
不是吧,不就是萤火虫吗?狗弟弟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竟然有些无措起来,真是要命,狗弟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脆弱?
这该怎么办?
她指尖焕发出一点微光,轻轻点在那群萤火虫中,得到灵气的滋养,一瞬间,萤火虫恢复过来,慢慢飞了起来,绕着李蜜芽指尖盘旋。
李宵然看了过去,呼吸一顿,只见,越来越多的萤火虫飞舞起来,绕着少女的指尖,凝聚成一个镂空的球形,好似一颗巨大的明珠,散发着绿莹莹的光。
那些光落在少女眉眼之间,衬得她肤色越发莹洁,整个人好像轻盈坠入林间的仙子,夜半来、天明去。
李宵然感觉到自己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李蜜芽笑吟吟地望着他,“李师弟,好看吗?”
他喉咙一阵发紧,最终还是注视着她道:“好,看。”
感觉到少年眼中炽热的东西在流动,李蜜芽忽然有些不安,耳尖微微滚烫。
她起身来到窗前,将那群萤火虫引入外面的茶花丛中,“可惜,美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李师弟,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漂亮的场景。”
李宵然没有阻止她,细细望着她泛着粉色的耳尖,忽然觉得,自己若是一直在她面前示弱也很不错。
他甚至忘记了一开始只为逗她的初衷。
好像他就应该这么做。
待少女回过身来,他忽然道:“芽芽,这只兔子以后就给你养,可以吗?”
这样他每晚都有借口来看她了。
李蜜芽惊讶,“你要把兔子送给我?可我看李师弟天天抱着它,肯定是很喜欢它,给我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李宵然眉眼微暗,依旧嘴硬,“有什么不好?左右它黏你,本座又没什么耐心,送给你更好。”
再说,他喜欢的可是真正的兔子。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忐忑不安,他却没注意到,尽管口头上还是嘴硬,他心里已经承认了,他喜欢芽芽。
见她不肯收,他又道:“你若是不要,本座就把它丢了,连星海没有兔子,它在这里孤身一个,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似乎听懂了李宵然的话,兔子可怜兮兮地发出一阵哀鸣。
李蜜芽只好道:“好吧,那我收下了,多谢李师弟。”坐到桌前抚摸着兔子,她又问道:“对了,这只兔子有名字吗?”
李宵然唇瓣微动,“没有。”
一开始,眼睁睁看着她从他身边逃走,他其实想给这只兔子取名芽芽,当作真正的替身来泄愤,可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它,他根本叫不出口,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对着芽芽,他总是会心软。
他定定望着她,眼中冒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你可以帮它取个名字。”
李蜜芽被他的眼神逼得无所适从,不甚自在地微微别开脸,“我来取吗?那什么名字都可以吗?”
“嗯。”他又望着她,目不转睛,身上一丝一毫的桀骜之气都看不到,反而十分乖巧,那种眼神,好像被驯化的大型犬类。
不对劲!
狗弟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李蜜芽莫名心慌意乱,匆匆道:“天色好晚了,我有点困了,名字改天想好再告诉你,好不好?”
说着,她转身朝着床而去,李宵然看着她,唇角微翘,“好,那说好,我明日还会过来的。”
李蜜芽脚步一错,竟然没发现自己给了少年得寸进尺的台阶,慌乱点头,一头栽进纱帐后,心口跳得厉害。
该死的狗弟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害她少女心都要泛滥了!
不过,毕竟不是第一次同住一间房,李蜜芽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特别别扭。
这就是狗弟弟不懂人情世故的另一个好处。
他可能对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旖旎心思,所以她对他一点都没有防备。
朦胧烛火照出少女褪去外衫的模样,李宵然想看又克制地扭过了脸,垂着眼拨弄着幂离上的黑纱,想起少女粉色的耳尖,唇角忍不住勾着。
很快,少女陷入沉睡中。
听着她轻浅的呼吸,李宵然也慢慢陷入沉睡中,烛火摇曳,映着少年浓烈艳丽的眉眼,带出一种莫名的靡靡之色。
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纤软的身躯,李宵然茫然醒了过来,眼睛落在少女近在咫尺的唇,“李师弟。”
李宵然下意识打量着四周,却发现,自己不是在芽芽房间,而是回到了避阎罗的宫殿,他坐在太微寒玉床上,怀里抱着芽芽。
是梦吧。
而且是之前做过的梦。
他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可是可耻地不愿意醒过来,他仿佛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手贴着她的腰肢曲线,严丝合缝,游蛇般来到她坟起的心口,轻轻覆盖。
像是得到了最称心如意的玩具,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把玩。
他剥荔枝一样,将她一点点褪去,他痴迷地说,“芽芽,我好喜欢你。”
他的爱与恨总是强烈,又带着一种野兽的直觉,随心所欲,因为喜欢她,所以很想彻底占有。
可他心里有个直觉,自己绝对不会也不能够伤害她。
她的唇啄着他的喉结,他们慢慢纠缠在一起,像是两株藤蔓,她越发大胆,肆意地配合着他,好像要到天荒地老。
然而,醒过来的时候,李宵然却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空虚,她就在他身边,他却那样想象着她,实在太荒唐了,可他无法控制。
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沉溺声色?
虽然很快乐,但是,芽芽会觉得他恶心吧,毕竟,他碰碰她,她就很不乐意的样子。
他有些丧气,拨开纱帐,蹲在床前,望着李蜜芽,心口怦怦乱跳的同时,罪恶地想着,可是,她并不知情……
也许是黑暗助长了他心里阴暗的滋生,忽然鼓起勇气,在熟睡的少女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做完这一切,他心跳得无法控制,仓皇推开窗,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慌不择路地离去。
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在感觉到额头上的炽热滚烫的热度后,少女浓黑的眼睫剧烈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第41章 借刀杀人
李蜜芽睁开眼睛的时候, 心跳如雷,她手捂着胸口,这些天狗弟弟给她的莫名其妙的感觉总算可以解释了。
原来, 她并没有自作多情。
狗弟弟是真的喜欢她……
送口脂、送萤火虫、送兔子, 别别扭扭的、还用各种各样奇怪的借口, 真是个死傲娇。
知道这一点, 她隐约有种自己处于上风的快乐, 再桀骜不驯的大魔王, 最后还是服服帖帖的。
她叹了一口气, 唇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狗弟弟好像多少懂得怎么尊重她,虽然别别扭扭的,倒也没那么讨厌了。
额头烫得好像要冒火, 李蜜芽微微捂住了脸,瞬间没了睡意。
唉,怎么办啊!
她也没真的和人恋爱过。
然而, 根据她从现世各种动漫小说中得来的经验来看,傲娇往往需要直球来对付,不然等他说一句喜欢,恐怕要到天荒地老。
她起身拨开纱帐, 来到桌前,看到狗弟弟落下的幂离,拿起来比划了一会, 抬眼望着空荡荡的窗外,忍不住笑了起来。
落荒而逃的狗弟弟,还怪可爱的。
她轻轻抚摸着沉睡的兔子,看着它像是一团雪白的棉花, 慵懒地卧在桌上,半天都不动弹,戳它一下,耳朵竖了起来,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又放了下来。
她轻声嘀咕,“该给你取什么名字好呢?”
兔子迷迷瞪瞪的,听不懂李蜜芽的话,睡得昏天黑地,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李蜜芽心里竟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不如,叫它小懒吧。
因为,大魔王就叫李宵然,小懒,宵然,发音竟然这么相似。
她突发奇想,轻轻将兔子翻了过来,想验证一下小懒是公还是母。
看它嘤嘤蹬着腿,李蜜芽唇角勾起的弧度顿时变得更大。
果真,雄兔脚扑朔。
小懒是只公兔子。
就在李宵然仓皇离开李蜜芽房间的时候,在连星海四处游荡,来到一座极高的百尺楼的时候,他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身体变得滚烫无比,体内灵气莫名又开始躁动。
他连忙拂动衣摆,坐在嘲风兽旁边,按耐住体内翻滚的躁意。
好像,他的天魔之体又快要觉醒了。
他意识到,自己最好回去找芽芽。不止一次的经历让他察觉到,芽芽真的能克制住他的天魔之体。
可是,他心里有些退却。
他怕自己回去找芽芽,自制力不够,真的对芽芽做出那种事来,她现在肯定特别讨厌他那样的想法。
他对自己最近老是做那种梦有些自暴自弃,可他很难控制。
从小到大,他随心所欲惯了,想要什么就抢过来,想杀谁就杀谁,就连教养过他的人最后都被他杀死了。
可他仅有的克制都给了芽芽。
想到这,他连忙将清心的口诀念了一遍又一遍,月色照在他玄色衣衫上,冷得好像结了一层霜。
百尺楼内有人在深夜宴饮,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不绝如缕,琵琶声如同水流般流畅优美,又如同环佩叮当,他听得入神,忍不住抬眼望了下去。
彩带飘绕,一群衣着清凉的舞姬,结袖绕楹而舞,琵琶声在一旁伴奏,好不热闹。
而舞台中央,一个身穿彩衣,头顶高帽的舞伶人跳着胡旋舞,身体转成了一个陀螺,那舞伶人五短身材,却灵活得不可思议。
纸醉金迷中,响起一片叫好声,“好样的,不愧是胡大家,只有你有资格在祭神大典那日为神明献舞。”
神明?
李宵然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来,不知为何,这个词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不舒服到想砸了下面的场子。
然而,尽管体内躁动不安,他却克制着那种搞破坏的心思,也许是不想给芽芽带来麻烦,也不想她不开心。
她和自己不一样,不会无缘无故杀人,还对弱小的生物常常抱有怜悯心思,她一定不喜欢他到处杀人。
其实他无所谓。
因为杀人不重要,芽芽才重要。
想到这,他心下微顶定,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
可是底下的琵琶声忽然变得肃杀,宛如金戈铁马,他心口一震,不耐烦地望了过去,眼里隐约猩红,却顿时怔住了。
原本其乐融融的饮宴游赏忽然变成了危机四伏的鸿门宴。
只见,拨动琵琶弦的伶人们忽然被丝线悬在半空中,眼睛空洞,像是一只只没有灵魂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