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泽玺得了消息匆忙而来时,在门外就听见贺承衡的处置。
他跨步而来,一字一句道:
“事情出在卫府,若真要扣留,也是扣在卫府,哪有去衡王府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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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卫府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幕泽玺。
他自然地将落昭阳护在身后,颔首看着贺承衡,提声道:“五弟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贺承衡睑了睑神,下颌抬高,“一切自然都听太子的。”
落昭阳一手攥着贺承衡的衣袍,悬在她头上的那把剑终于放下。
沈碧渠双目竟死死地瞪着她,落昭阳不禁浑身发怵。
盛暖一身喜服在屋内急得直跺脚。
她的丫鬟姝词焦急道:“姑娘,好歹今天也是你大喜日子,你总归还是坐好,快把喜帕盖上,等姑爷来吧。”
盛暖哪管得了这么多,面上都是忧色,“你快出去打听打听,昭阳被关在哪了,我得去看看她。”
姝词叹气,刚打开门,就瞧见卫已站在门外。
她忙提起一个笑,福了身喜滋滋道:“姑爷总算来了。”
卫已提步而入,盛暖见他面色凝重,忙道:“怎么样了,太子爷可有护着昭阳,那沈碧渠她就是存心的,一直都见不得昭阳好,平日里就没少给昭阳下绊子。”
她话急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她来!”
卫已扶着她坐下,柔声道:“先别生气了。”
桐油灯下烛火摇曳,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沈碧渠和落昭阳都已经拘在了东侧的院子里,太子爷也留下了,她应当不会有事。”
盛暖心里一松,笑道:“那就好。”
卫已望着她,烛火照应下的她秀丽娇憨,水眸中一片清澈。
盛暖被他这样看着,心里头仿佛有根羽毛掠过,搅得她胸口痒麻。
明明昨天早就做了心理建设,嬷嬷给她的小册子她也看完了,这会心里还是紧张得不行。
她手心直冒细汗,越是紧张手上就越想去抓东西,她伸手抓紧了他的衣袍。
卫已喉间滚烫,他拿起桌上的合衾酒一口饮尽,本想解渴,却不料喉间越来越烫。
他霍然起身就望外走。
盛暖诧异,细着声音道:“你...你上哪去?”
卫已清了清嗓子,混沌的声音清开,“今夜我去隔壁厢房睡。”
盛暖一开始是茫然不解,继而心口梗气,怒喊道:“你站住!”
卫已将步子停下,盛暖努声道:“你...今夜可是洞房花烛夜,你准备把我一个人撂下,去睡厢房!”
盛暖气得都想把桌子掀了。
卫已可以感觉到来自盛暖的怒意,他转身涩道:“暖儿...我知道你待我的心意,可我过几日就要出征了,你现下嫁给我,你让怎么于心何忍要了你,又留你一个在这,万一我...”
他这些话,早在盛暖决意要嫁给他的时候就已经听了八百多遍,她早就听腻味了。
她沉声,顿道:“卫已...你今夜要是敢出了这房门,你休想我会原谅你。”
卫已一下子急了,乖乖坐了回去。
盛暖这才略气消,卫已看着她,目光幽幽道:“暖儿,你别生气,我本来想着等我出征归来了,我们再成婚,可你执意嫁给我,我实在害怕。”
他起身从一个雕花卉纹底座的楠木箱子中取出了一封他早就准备好的和离书,递给了盛暖。
“暖儿...我已经想好,虽我们已经成婚,但若是我出了事,你就是自由身了,我不碰你,将来你再嫁...”
话到这,他忽地胸腔一酸,顿了顿才把话题拾起道:“若你将来再嫁,你相公也会更爱惜你。”
盛暖原本平复下去的怒意,此刻全部卷土重来。
她轻哼笑,“卫已!大婚当夜你就要休了我,是吗?”
她展开和离书,气得举起和离书的手直抖,“重梳婵鬓,另聘高官之主,好啊,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嫁给别人是吧。”
见她真的生气,卫已声音带着几丝紧张,道:“暖儿...我只是不想你后悔。”
盛暖伸手将和离书撕碎,遍地纸屑,缓缓道:“卫已...你到底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东侧院内,落昭阳睡不着支着下巴,看着窗棂外的圆月和屋子外的守卫发愣。
幕泽玺拎着食盒进屋,“你快把窗关上,也不怕着凉。”
落昭阳转身看他,嘟囔着小嘴,“你大半夜的去哪里。”
他将手里的食盒朝她晃了晃,“过来吃东西。”
落昭阳扬着笑,小跑着走近,“你都找来了些什么。”
幕泽玺打开食盒,里头装着糖蒸栗粉糕、血燕羹、南瓜水晶虾饺、鸡蛋葱花饼。
落昭阳咽了咽口水,这简直是舌尖上的系统。
她直接抬头抓了一个水晶饺子吞下,唇间立刻鲜香四溢。
幕泽玺无奈笑了笑,拿起她的帕子替她擦手,“你都多大了,还用手抓。”
她一双俏眸略带不满,“还不是饿的,今天在席上什么也没吃。”
幕泽玺一想起今天的事,心里头就不舒服,“你还敢提,下次看见这种事就该躲得远远的,你自个还冲上去是怎么回事!”
落昭阳怯怯道:“我哪能知道沈碧渠还能倒打一耙,一个人什么角色都演尽了。”
幕泽玺拿着筷子递给她,“也别吃太多,夜了吃多不好克化。”
落昭阳听是听了,手上的动作却没听,报复饮食般一口口送进嘴里。
幕泽玺没撤了,只能由着她。
落昭阳一边吃着,忽地想起了要紧的事,“你可让人去温府看着,可有消息。”
幕泽玺叹了一息,“温武儒把我的人挡在了府外,丁茂悄悄溜进去了,情况不大好,温芷苏恐有性命之忧。”
落昭阳闻言,手上的筷子一顿,嘴里的水晶饺顿时也不香。
若是温芷苏真的出事了,那岂不是死无对证,本来她就不受待见,出了这档子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
见她一脸惊恐,幕泽玺引手揉了揉她的小脸,低沉磁性的声音开口,“现在知道怕了,从前让你少管闲事,你就是不听。”
落昭阳放下了筷子,思了思,“不能吧,温竹沥可是名医,”这可是她在这个系统里至今为止看到的医术最精湛的。
幕泽玺摆首,“温芷苏好像体内有毒,加上腹腔内灌了水,呼吸不畅,毒入肺腑,听说现在只能靠着参汤吊着命。”
“中毒?”
落昭阳垂眸,忽地抬头想起什么似的,“云珣呢?我记得今日温芷苏身边丫头也是跟着一块来的,她向来是不离温芷苏身的,今日若她在,定也瞧见了什么!”
幕泽玺觉得在理,忙让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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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落昭阳一醒来,枕边的人已经不在,她伸头一摸,那一侧的床榻凉飕飕的,想必他一早就走了。
虽是被囚起来了,卫府记着她和沈碧渠的身份,也不敢怠慢。
除了禁止出院子半步,其他用的东西一应俱全。
她刚起身,盛暖带着姝词进来了。
她一身缎绣月裙,衣扣上别了一枚璎珞坠子,风风火火地跨步进屋。
落昭阳呆了呆,起身将外袍披上,“你怎么来了,你这新婚燕尔的,怎么这样早起来,没同你家将军多腻歪会。”
盛暖一提起卫已气就不打一处来,昨天夜里卫已那个木头在她威逼下,是留在了房中。
但他什么也没干,两人就那样和衣睡了一夜。
盛暖苦着一张绯脸,糯糯道:“昭阳...你说卫已他是不是不喜欢我...还是他心里有别人...再不然就是...他有隐疾。”
落昭阳听懵了,忙拉着她坐下,“怎么了,卫已待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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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洗清
盛暖撅着嘴,将昨夜发生的事和卫已待她的态度一股脑全都吐了出来。
落昭阳听完,捧腹大笑。
“卫已还真个呆子!”
盛暖一脸委屈,脸蛋上全是不安,她都嫁给他了,他还能忍住不碰她,难不成真的是移情了。
落昭阳笑了笑,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卫已待你是真心,他自己不也说了,怕是将来有个万一,若等他平安归来,指不定这么求你、哄着你呢。”
盛暖咬着粉唇,“可这样也不是办法,他过几日就要出征了。”
她手上绞着帕子,垂目盯着自己的小腹。
落昭阳诧然,“你这该不会是想给卫已生猴子吧!”
盛暖忙甩了甩头,“什么猴子啊!”
她低头讪讪,一双眸子水汪汪的,“我是想给他添个孩子,想着同他有个牵联,若是回不来...”
落昭阳仰头长叹,果然陷进爱情的女子是要折腰的。
从前那个气场强大的盛暖,现下居然也会娇羞得想为一个男人生娃。
盛暖忽地眼珠子转了一圈,抓着落昭阳的手,凑进她的耳蜗,小声问道:“昭阳...你有没有听过催情的熏香...或者暖情的烈酒。”
落昭阳拧了拧眉,声音拔高,“你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你该不会想用这个去...”
平时再马大哈的盛暖,此时脸都要红透了,她忙作了“嘘”声的动作。
落昭阳忙压低了声音,摆手示意姝词出去,随带上门。
盛暖垂头,摆弄着衣扣上的璎珞坠子,“我从前瞧话本子里面好像有用这个。”
落昭阳抚额,又是话本子!
她拍了拍的她肩膀,“我非得把那些书丢了不成。”
她苦口婆心道:“我的好姑娘,你是谁啊!你是盛家二姑娘,他卫大将军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夫人,这些个手段,都是争宠的妾室干的,你哪能学这些。”
盛暖低头认错,落昭阳啧啧两声,无奈道:“卫已那样喜欢你,若你真的想,手指微微一勾,卫已说不定都下不了你的榻。”
盛暖颔首,不太相信问道:“真的吗?”
落昭阳回想起上回自个一不小心起了火,脸上就不由自主地发热。
她朝盛暖勾了手指头,盛暖忙附耳而上,听着落昭阳的话,整张脸红得滴血。
她低不可闻道:“真的管用吗?”
落昭阳一脸姨母笑,“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接连过了两日,落昭阳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来过。
盛暖约摸着在完成大计,可她男人幕泽玺哪去了?
她实在闷得发慌,正想着出去,脚步刚踏出院门半步,立刻有侍卫将她请了回来。
这院子外的侍卫有三派,太子的、贺承衡的以及温武儒的。
她柔言道:“我就出去看看,绝对不会跑的。”
侍卫清道:“落良娣不要让小的为难。”
落昭阳只好走回自己房中,沈碧渠也从屋子中出来,挑眉看着她。
落昭阳瞪了她一眼,正往里屋走。
沈碧渠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她咬牙切齿道:“落昭阳...我沈家满门之所以有今日,拜你所赐,就算我死,我也必定拉着你给我陪葬。”
落昭阳面上发凉,稍一用力,挣开她的束缚,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道:“你沈家会有今日,是你父亲知法犯法,你被禁在这,是因为你企图杀了温芷苏灭口,你别以为你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落昭阳其实也没有听清她们说的什么,只是总觉得这沈碧渠有把柄在温芷苏手上,要不也不会起了杀心,还试图把锅往她头上扣。
沈碧渠心里一慌,难不成她和温芷苏的对话都让落昭阳听见了。
她瞪大双眸,气急败坏地掐紧了落昭阳的脖子。
“你给我闭嘴!”
落昭阳压根没想到一向以柔弱自称的沈碧渠会突然动用武力。
她抬手掰着她捏住自己喉颈的手,不停挣扎着。
贺承衡一进院子便看到这副情景,他快步而来,一把推开了沈碧渠。
他的手揉着她的脖子,声音焦急道:“昭阳,你没事吧。”
落昭阳意识回笼,后退了两步。
贺承衡愣了愣,收回了悬在空中的手。
沈碧渠满目凄然,“殿下...是落昭阳先对妾出手。”
贺承衡阴鸷的眸子微冷,看向地上的沈碧渠,“滚回你自己的屋子里。”
落昭阳听着他的怒声,身子顿了顿,在同床共枕的夫人面前维护别的女子,沈碧渠心怕是早凉透了吧,说到底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落昭阳冷眸看了眼一脸殷切的贺承衡,自己对他的那点男主滤镜,此刻早就耗没了。
她施施然吐出口气,未置一词,抬步回了自己屋中。
门将阖上之际,只听沈碧渠苍凉道:“殿下...您别忘了,我父亲是为何会在狱中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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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太医府,温芷苏的房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温竹沥探完脉后,举起袖口拭了拭泪。
温夫人在一旁泣不成声,“老爷...真的没法子了吗?”
温竹沥面色惨白,不知为何他每下一味药,温芷苏的病情便加重,简直不合常理。
温武儒神色冷冷,“父亲...是否有异常之处。”
温竹沥皱眉,将温芷苏身上的奇怪异相说明。
温武儒眸中阴暗,“来人,将每日煎药的下人、还有伺候小姐服药的女使都叫过来。”
厅内跪着这几日负责温芷苏一切事宜的下人们。
温武儒厉声道:“小姐病情迟迟未见起色,难保不是你们之中有人心里生了歹毒心思,或是当差的时候不小心让小姐的饮食染上些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