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小时候就长得可爱，圆圆软软的小手小脸，委屈的时候，会把大眼睛藏在睫毛下面，然后睫毛一颤一颤的，秦清就知道，弟弟肯定在哭。
“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洛洛，姐姐就在啊，你跟姐姐说，姐姐帮你好不好？”
她语气不急，心里急得要死，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纪铮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睛。
然后打开秦洛病床边的抽屉，取出里面的药给秦清看，是艾格美拉汀片，抗抑郁的药品。
那药被她握在手中，抖了抖，就直接掉到床上。
秦清想过无数种秦洛不出现的原因，却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他是因为得了抑郁症，怕她伤心或者拖累她，才迟迟不来找她，还是有其他原因？秦清很想问清楚，可眼看着弟弟一言不发，想到诺诺的样子，想到天使学校里那些孩子的样子，想到丁烯说他当年从威亚上掉下来，她就一个字都不敢问，只是摸索着握着秦洛的手，不住的在手里摩挲着。
“洛洛，没关系啊，姐姐在呢！哥，哥哥也在，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你就会好起来的。”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姐姐给你讲九色鹿的故事，姐姐说，我是你的九色鹿，你有心愿，要跟姐姐说，姐姐会帮你实现。”
秦清一边说，一边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说了些什么。
秦洛给她的回应，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极其痛苦的事情。
她有点儿不敢说不敢哭了，茫然的望向纪铮。
纪铮这才过来，揉了揉她的发顶。
“让洛洛吃药吧。”
秦清点点头。
纪铮倒水过来，把水和药给秦洛递过去。
他闭着眼睛，一口气闷下去。
又喝了几口水，像是终于缓过来些似的转过头看着秦清，脸上挤出个明显很勉强的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姐姐，不要担心我，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你不要担心我。”
“嗯，我不担心，姐姐只要有洛洛陪着，也很开心。”秦清也对他笑，笑的眉眼弯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秦洛就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眼睛，脸上勉强的笑容散去，柔软的眉目中透出几分怀念。
“姐姐小时候的眼睛，比现在还漂亮呢！”
“哥说要给我做手术，做完手术，就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漂亮。”秦清忙笑着告诉他。
“嗯，我等姐姐做手术。”
秦洛最后一句话说的迷迷糊糊，说完眼睛闭上，就疲惫的睡着了。
秦清坐在床边，看着他呼吸逐渐平稳，这才忍不住拉着纪铮，求他：“小铮，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好。”他俯身抱起她，把她放在轮椅上，推着她离开病房。
离开前，他还叮嘱小护士看着里面的情况。
其实完全不用的，但他得让秦清放心。
他把秦清推到一间办公室里。
一进去，秦清就看出是顾慎言的办公室，可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一头扑进纪铮怀里，哭了个昏天黑地。
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知道秦洛如果不是遇到什么事情，根本不该完全找不到，可真的看到一个得了抑郁症的弟弟，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觉醒的时候，明明已经知道他们都不是她真实的亲人，心却还是那么疼。
因为毕竟是亲人，因为毕竟是牵绊，他们的苦，她是感同身受的！
哭了好一阵，秦清才渐渐缓过来，抽抽噎噎的，哭不动了，心里还在难受着。
“得了抑郁症，其实也没什么的，怎么就不来找我呢？”
秦清还是过不了那段坎儿，喃喃的说着。
纪铮摸摸她的头，叹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只药盒递给秦清。
那药盒是白色的，上面什么都没有，药片也是白色，看着跟刚刚那盒好像没什么区别。
“艾格美拉汀片对他来说，其实已经没什么用，他现在用的是这种。”
“这是什么？”秦清问。
纪铮刚张嘴，门被从外面推开，顾慎言站在门口，惊讶中带着明显的无奈，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很没尊严
顾慎言觉得，他这医生当的其实挺没尊严的。
自从开始接诊秦清，他的办公室就成了她和纪铮‘打情骂俏’的专用地盘。
这也就算了，白慧懿那女人，三天两头就臭不要脸的打着来替好闺蜜咨询‘病情’的名义，往他办公室闯，全院都知道，他的办公室，只是个‘聊胜于无’的存在！
但看着秦清通红的一双眼睛。
顾慎言还是迟疑了下，没把手里的东西直接交给她，而是扔在了办公桌上。
但他和纪铮交流眼神的那一下，还是被眼下敏感到极致的秦清一眼看到了，她直接问：“那是什么？”
纪铮也没准备瞒着她。
取过资料，先自己翻了翻，才递给秦清。
资料是医院出的检测报告，送检时间是昨天晚上，其中包括秦洛体内某种药品的含量和送检样品药品的某种元素含量，前一种，秦清不太懂，但后一种，她懂，那玩意儿，从某个角度来说，跟非法的让人上瘾的东西，是一样的！
“你，你的意思是，他在服用……”
她嘴颤抖的厉害，实在说不出那两个字。
纪铮点了下头，提醒她：“清姐，你记得你偷出来的资料吧，那种药品，不止秦洛在用，往前，已经死去的路瞻用过，往后，刚刚进入实验组的孩子们被迫吸入过，你在实验室中救出的那个叫于墨白的孩子，也用过。”
秦清久久没有说话。
经历了一夜，好像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干了什么。
是，她查到的那份资料里清晰的记录着这种药品的使用情况，吸入式，片剂式，甚至是输入式，所有‘德源医药’进行的所谓自闭症、抑郁症治疗实验项目，都使用过这种东西！
“所以洛洛不见我，是因为这个？”
“嗯，他和于墨白是唯二清醒的知道自己吃下去什么的人。而服用同样药品的人有很多，除了我们所知道的，‘德源医药’供应的几家疗养院、医院，还包括华盛传媒的艺人。秦洛的药品获取渠道，就是华盛传媒的经纪人郑雄。”
纪铮平静的声音，把秦清从悲伤里扯出来，她不得不尽量冷静的面对眼下更重要的问题。
“这就联系起来了。”
她梳理着思绪：“丁烯应该知道这件事，但他不敢说。”
“是，现在陈明昊已经因为涉及案件，被抓进去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交代出来。至于路瞻那些册子，江宁派出去调查咖啡馆老板的人已经有了消息，那老板正在回来的途中，他们已经审讯过，那人就是‘德源医药’这类药品的重要分销人之一，路瞻应该是从他那儿拿到药，卖给秦洛这些已经成瘾的人。至于他为什么会有照片，为什么会死，这些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
顾慎言在旁边坐着，听到这里，其实才彻底明白案情严重到什么程度。
他只负责配合江宁那边，进行药物分析，或者偶尔业余参与尸检，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检查的药有多重要。
“你们早就知道‘德源医药’涉及这种案件？”
他有点儿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俩人，居然参与破获了一起这么重大的案件？
“也不算早就知道，只以为他们是想拿孩子们实验新药，但没想到他们所谓‘新药’会是这种东西。”
秦清解释。
顾慎言一挑眉：“这我倒是能想到。”
秦清不解。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顾慎言耸耸肩，拿起资料：“我给江宁送去……你刚刚说的那些资料，现在能看到吗？”
“应该能，你跟江宁要，我想他巴不得你帮忙看看。”纪铮见他要走的意思，好像心情不错，难得居然和善的跟顾慎言讲了句话。
顾慎言：……
他仍然觉得自己很没尊严！
换上衣服，顾慎言拿着资料走了。
秦清来不及情绪低落，从他桌上拿支笔，把刚刚想到的破解的问题都记录下来，梳理一次，基本上就明白了这条线。
其中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必陈明昊很快就会交代出来。
“小铮，等江宁那边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想知道，陈明昊到底对洛洛做了什么。”
“好。”
她已经打起精神，纪铮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洛洛的病情有办法控制，刚刚我给你拿出的药盒里，其实是另外一种药，能帮助洛洛更好的休息，洛洛这些年已经在拼命抵抗服用这种药物，而且起到了些作用，刚刚那份资料你看了吧，他体内的毒相对还在安全范围，顾慎言说，只要有良好的的心理引导，洛洛其实有完全康复的能力，因为他自己康复的欲望就很强。”
“我看懂了。”
秦清勉强笑了笑，俯身抱了抱纪铮：“小铮，谢谢你，谢谢你及时赶来，谢谢你陪着我安慰我，幸好有你，否则我可怎么撑下去。”
纪铮怕她哭，搂住她，低头给她擦了擦眼泪。
“别哭，现在事情多着呢，你真该见见乔翘和苏铭，他们都要疯了。”
秦清一愣，回过神。
德源医药投资TA空间大展，可昨天晚上她闹腾的那么厉害，德源出事的事情肯定已经被曝光，这会儿，乔翘八成正忙着公关！
她擦擦眼睛，还真的是没时间流泪啊！
见她打起精神，纪铮笑了笑。
“洛洛的事情暂且交给我和顾慎言，我们能照顾好他。我让孙越先去江宁那儿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通报。但艺术馆那边已经接到通知，集团不让我们私自发公告，给出的消息是等最终调查结果。但已经谈好合作的各家，都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乔翘和苏铭焦头烂额，两人的情绪都不太好。”
“集团不允许我们‘私自’发公告？”秦清蹙眉。
摸出手机打开，试着进了下艺术馆的官微，却被告知，密码已经修改。
她眯了眯眼睛，翻到关于昨天晚上‘德源医药’办公楼爆炸的新闻，目前的状态是，警方仍在进一步调查中，具体情况，待调查取证结束将进行通报。
第一百九十九章 ：礼物
邵氏明阅集团和明阅艺术馆同时发布微博，暂停明阅艺术馆‘TA空间’大展的筹备工作，具体情况，将等待公司内部调查结束后，进一步调查。
有意思的是，这篇微博的开头，用了一句话：由于策展人的前期投资背景调查失误。
秦清打开自己的微博，如她所料，网友们引经据典，把她跟之前诺诺被劫事件、赵亚楠争夺抚养权事件联系起来，强行说她为了宣传自己，吃人血馒头。
而打开秦可的微博，控评的痕迹简直不要太明显。
她的微博，最后还停留在陪着天使学校的学生画画的照片上，可惜，没有了‘德源医药’的标志。
秦清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了沈阅的电话号码，她看向纪铮。
“沈女士打来电话，问的是你的情况。”
“哦！”
秦清凉凉一笑：“她是不是说，我目前的身体，不适宜负责项目？”
纪铮略作迟疑，点了下头。
“那她有没有说，谁来负责后续？”
纪铮没回答，秦清却笑了：“秦可？”
“清姐……”
“我知道了，小铮，我是什么打算，你也看出来的吧？”秦清打断他想安慰他的话，反过来安慰他。
“我早就想离开了，只是想风光的离开。可沈阅不让呢！那我们走之前，给她留点儿礼物吧，你说呢？”
纪铮微怔，修长的手指突然捧住她的小脸儿，凑近了轻声说：“清姐，我喜欢你这样。”
心狠手辣，腹黑果决，这才是真正的秦清啊！
只是这回，秦清没像原来似的，一把推开他笑骂一句：“小屁孩儿。”
反而静静的由着他捧着自己的脸，纪铮离的太近，清晰的看到她的耳朵尖尖红红的，就连眼角仿佛都染上了妩媚的粉色。
她抬起手，也不知道为什么碰了碰他的手背，然后就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的开始狂跳，但很奇怪，并没有疼，反倒浑身都热热的，然后几乎本能的，她伸手把他往面前一拉，抬头吻住那对温润的薄唇。
纪铮：……
他的脑袋在那个瞬间是空白的。
然后，就想起了宫帷之中，她按着他的胸膛，把他压在身下吻上来时，浑身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燥热！
纪铮回应的很热烈，明明是秦清先的，后来却变成她被压在椅子上，吻得头晕眼花，脸蛋红润，喘息不止。
要不是后来纪铮到底清醒着停下来，都不知道两个人最后会发生什么。
秦清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就过去很久，纪铮就坐在她对面，神情已经从惶惑变成了欣喜，一双眼睛湿漉漉、亮晶晶的看着秦清，眼里的热度快乐，丝毫不加遮掩。
反倒是秦清，有点儿不敢看他。
“也不知道笑什么。”
她不知所措的低头揉着手机频幕，故作深沉的埋怨。
“笑你亲我，清姐，你为什么亲我？”
他故意凑过去。
“我，我哪儿知道！”
她推开他，脑子里愈发是混混沌沌的，刚刚的确很冲动，可现在过去了，尴尬的要死的时候，还是觉得高兴。
她大概是疯了吧？
理智和情绪打着架，快把秦清逼疯了，幸好这会儿手机频幕亮了，打过来电话的是乔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