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空湛蓝,阳光灿烂,若不是寒风呜咽凄厉, 会让人忍不住想外出玩一玩。
许家口味偏清淡,也向来重视养生,他更不会去买这些东西, 少有几次和陈梨一起吃饭发现她很喜欢吃辣,尤其是这些小吃, 他在外卖软件上比对了很久才选了这家回头率超高的店。
倒不为别的, 上次生日酒店的饭菜好像不合她的胃口, 虽然很给面子的动筷子其实没吃多少,他就想着弄点不至于让她有负担的小食物慢慢也能拉近两人的关系。
陈梨没接筷子, 没给她喘气的功夫电话再次响起,还是那个号码。
陈梨脸色沉下来接通, 那边先传来的是陈奶奶惹人作呕的哭泣声,刚才的那道声音气急败坏中带着鄙夷:“你这是什么孩子?你奶奶生病躺在医院你居然不闻不问,她辛辛苦苦拉扯你这么大容易吗?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恶毒, 就应该把你这种行为曝光给媒体,学习好怎么样,人品差劲成这样, 到了社会上还不是祸害吗?”
许时俊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将手里的食盒重重放下,脸色臭得要杀人,站起身拉着陈梨的胳膊往外走, 顺手接过她的手机,沉声问:“什么医院?”
那边明显愣了下,越发厌弃道:“大妈,你说的没错,还真是和男孩子在一起呢。”
许时俊的声音更难听:“地址,别说废话,长舌妇假热心,不说就别再往过打了。”
许时俊说着就把电话给掐断,拽着陈梨下楼拿了车钥匙就要去车库开车。
陈梨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给逗笑了,少年时期的大少爷还真是热心,是外人难得一见的孩子气:“你要干什么?”
“有些流言不是你放任不管就能自动消失的,它们只会越来越来猖狂,那个……你……就是那位老太太自己都没活路了还一个劲的往你身上泼脏水,你真能忍受那些莫须有的帽子一直往你头上扣?他们只是拿定了你软柿子好拿捏,她不是横吗?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把那些人全都叫上,把气当下出个够,也让他们吃点教训,怕是打出来的。”
陈梨拿回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最新收到的短信,拨通那个早已经烂在心里的电话号码,那边很快接通,笑声和蔼温柔地问:“小梨,怎么这个时间给爸爸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陈梨的声音里藏着冰渣子,冷哼一声:“你们带上朱一一来这个地方,可以不来,这辈子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时俊,我们走。”
站在一边的许时俊愣了下,原来被喜欢的女孩子这么亲昵的叫名字是这种感觉啊,不算温柔的声音像是碧珠落玉盘一样清脆悦耳,一下一下地撞击得他的心发麻,热意从胸口一直窜上了脸和耳朵,很烫,烫得他的心都酥麻微颤,哪怕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样子他也知道这会儿脸应该很红。
虽然他知道陈梨不过是为了利用他才表现出来的亲昵,老话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要是陈梨每天都能对他这么和颜悦色,那他二话不说把这个傻子给当定了。
许时俊没有骗陈梨,在许家这样的家庭从小就学会了看人的本事,尤其朱世华满脸带着跻身上流的渴望,利欲熏心说的就是这种人,是众人眼中的狗腿子,当傻子玩一玩还好,带这种人玩那是不可能的。
朱世华的四处巴结和奋力讨好,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乐子而已。
陈梨显然也摸清楚了朱世华的心思,他的名字足以打消朱世华的疑虑,不光要去而且是马不停蹄的快速赶过去。
富家子弟没有不爱玩车的,陈梨跟着许时俊走到他家车库看到一车库叫不上名字的豪车还是挺震惊的,知道这种人家但是没想到能这么有钱,看着许时俊径直走过去选了那一辆看起来沉稳低调的黑色车子,陈梨对这台车不算陌生。
这个本该热血张扬的年纪,许时俊与别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从别墅到市医院再快也得二十分钟,他们刚到医院就看到朱世华站在医院门口不住地朝来的方向张望,待看到降下车窗后露出陈梨的脸,兴冲冲地迎上来,紧张地说:“你也没和我说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朱世华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驾驶位上的许时俊,不愧是江城第一大老板的继承人,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气势,他拼了几十年今年才换了一辆一百万的车,这车足足甩他几十倍,要是陈梨能稳稳地把这个小祖宗抓在手心里以后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陈梨冷眼看着朱世华热切地和许时俊打招呼,后面有车在狂按喇叭,许时俊将车开进去,透过倒车镜陈梨看到朱世华兴奋地小跑着追过来。
陈梨以为自己看到这样的朱世华能嘲笑出声,而她的嘴角一直紧抿着,心里有的是不可置信和叹息,这样的人竟然会和她有血缘牵扯,更是抹不去的烙印。
许时俊边找停车位边说:“你当初为什么决定要和他们划清界限?正常来说越很才越要在一起,我看你也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陈梨嗤笑一声:“如果我要是早知道能遇到像你这样的大人物,我肯定要死皮赖脸的回去,然后让他们将我当成神仙救世主一样供起来,这不差了点预知的本事?”
“现在回去也不晚,我还可以友情串门,让他们把你当宝贝疙瘩。这么多年,难道你没有想过一家人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我们难免要自己制造些虚假繁荣来安抚自己,就像我爸,我明知道他心里一直记挂许落樱,而我自我安慰他只疼我这个儿子。”
许时俊终于在一个容易被忽视的角落里找到空位,将车停进去,拔了钥匙解开安全带,听陈梨说:“自我欺骗有什么意思?表面和平,说不定哪天会连命都送掉。”
陈梨说完含笑地看向他,俊朗青春的脸上含着惊讶,也许是那个梦的缘故让她对许时俊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相处中不再有刻意,与感情无关,这是她第一次生出也许他们可以做朋友的念头。
许时俊很享受被她注视的感觉,更希望她能一辈子这么看着他,可惜总有煞风景的人跳出来,只能下车往住院部走。
医院里多的是浓眉紧锁的病人家属和来去如风神色匆匆的医生护士,朱世华和妻子对视一眼,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在猜测是不是许家的老人身体不舒服住院了,陈梨在给他们创造机会?所以他们在路上还买了个果篮,初见面也不好太张扬,等熟悉了再送好的。
陈梨和许时俊两人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脸上都没有表情,一个跳梁小丑不值得费太多的情绪。
陈梨按下六层键,看着数字变化,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径直往病房走。
朱世华总觉得不对劲,就算许家人不搞特殊来市内医院看病,也不用接地气到住普通病房吧?乱糟糟的能养好病吗?而且病人多,冬天又把病房门关起来,空气不流通什么难闻的味儿都有,一大把年纪体验什么是遭罪?
看着陈梨在值班室对面的病房停下,推门进去,整个病房的眼睛都向他们看过来。
朱世华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登时就想把手里的果篮给扔掉,这个贼婆怎么配吃他送的果篮,一会儿就拿出去给扔掉。
坐在陈奶奶床边的是个小眼睛胖的五官挤在一起的中年女人,劈头盖脸:“不知道你们哪个是陈梨,奶奶住院了居然不管不问,没一点道德,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陈奶奶也没想到一下子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尤其在看到最后进来脸色变得分外难看的朱一一时本能地瑟缩了下肩膀,看来她这次又给孙女惹麻烦了。
那位‘热心’大妈还以为陈奶奶是被这个陈梨给吓到了,赶紧劝:“您别担心,您这么大年纪了,他们都有赡养照顾您的义务,不然我们骂死他们,在不行找相关部门来调解强制要求他们。”
陈奶奶吓得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开口了,之前还能嚷嚷自己怎么辛苦,现在倒成了哑巴了。
陈梨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说啊,怎么不说了?这里谁该孝顺你?”
陈梨的话才落,许时俊就看到朱一一就缩着身子往后退,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被坏人伤害了到头来还得赡养坏人,那个女人还要开口‘调解’,许时俊不耐烦地瞪眼:“你一个外人算老几?好坏不分还在这里教育别人,闭嘴,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话。”
中年女人被这个男孩凶神恶煞的表情给震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小孩子数落,脸白了红红了黑和颜料盘一样精彩。
陈梨也看到朱一一想减少存在感的意图,笑着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病床前推过去:“你不孝顺,不要脸成天和男孩子混在一起的亲孙女来看你了,你对她有那么多的抱怨,当着她的面说。”
第45章
整个病房的人都看到毫无防备脸色惨白的女孩狼狈地扑向病床, 原本溢出的轻呼很快又吞回去。
身体磕在床沿发出闷响,女孩疼的额上直冒冷汗,牙齿咬着唇连哼都不哼一声。
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陈奶奶腾地坐起身, 紧张地拉着女孩的胳膊关心地问:“一一,疼不疼啊?磕到手了,奶奶看看。”说着忍不住埋怨地看了一眼陈梨:“你说话就说话, 干什么推人?”
一边的‘热心’大妈咕哝着问:“原来您两个孙女呢?您也是,儿子一看就是有钱人怎么不给他们打电话?不然拿用受这么多气?”
陈奶奶拉着亲孙女的手不舍得松,祖孙俩暗地里较劲。
旁人的一句话让两人都变得沉默, 陈奶奶再度变成缩到壳里的蜗牛。
气氛陡然间安静,更引得别人好奇, 这么不理直气壮连话都不说肯定有隐情。
陈梨冷眼旁观, 老太太不是有委屈、有气得撒吗?人全都在这里了, 大不了她今天什么都不干,就在这里守着看老太太怎么折腾。
许时俊一直站在陈梨身侧, 垂眼看着女孩瘦弱的脊背,她的身高在同龄女孩中算高的却给他一种娇弱感, 尤其看到她倔强绷紧神经时,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将人拥到怀里。
告诉她不要害怕,不要难过, 他会一直在旁边守着她。
白茹率先打破沉默,攥着拳头走到床边,眼睛里倾泻出浓且滚烫的恨:“你有什么资格找小梨?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一想到因为你们一家子贱人害得我们母女疏远我恨不得杀了你们。”
白茹从外表上看无疑是个漂亮温柔的女人,相处起来很舒服,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这样的女人表情难看成这样。
“你儿子儿媳黑心偷换孩子活该早死,你虐待打骂我女儿一样不得好死。睁大你的眼好好看看, 你的亲孙女缺胳膊断腿了?摸着你的良心说你们能养成这样?我看在生活了十多年的份上没撵她走,怎么?你还想着我们给你养老送终?”
有人这才想起来在网上传遍的那个视频,好像也是这些人,有人不客气地骂:“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脸皮厚的人?要是我直接撵,和她们费什么话?不行报警,死了怎么了?死了就能一笔勾销?”
旁边的热心大妈面红耳赤地躲到家人身边一声都不吭了。
“事实摆在眼前,一一你跟着你奶奶回去吧,我们家的日子经不住你们祖孙俩搅和。还有你,再让我知道你找小梨我和你没完。”
朱一一吓得挣扎着要求白茹,老婆子吓傻了抓着她的手不放,气急下她对着那只苍老如树皮一样的手又抓又挠:“放开我,我没你这样坏的亲人,妈,别撵我走,我害怕,我一定乖乖的听话,我舍不得你们。”
陈梨感受到来自周围同情的目光,她只当看不到冷笑看笑话。
让她没想到的是一直把生不如养挂在嘴上的白茹会说出这么狠的话:“一个窝里出来的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恍然大悟道:“我前头没反应过来,原来你早知道了,怪不得隔三差五给我上眼药就怕我觉得亲女儿好。别叫我妈,我可没你这种长相和心一样丑的女儿。”
陈梨好笑地看着想护着朱一一又不敢的老太太,嘴硬地说:“这不关一一的事,你们有气冲我撒,别撵她,她一辈子就毁了啊。”
有人看不过去:“你们偷人家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毁了另一个女孩的一辈子?合着就你家的金贵?别人家的孩子不是人?”
“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有心计,怕亲生的回去所以说人坏话。”
“我看视频上说好像是当爸妈的不愿意认,这又是怎么回事?要是我不管孩子好还是坏我只要我亲生的,胡搅蛮缠这么久干什么?”
“就是,从长相上就能看出来了,两口子的颜值也生不出丑的吧?当爸妈的除非瞎了眼不然不会不认亲生的孩子。”
“那孩子也没什么问题吧?哪家不是独生子女,怕别人抢自己的也很正常,要是真的坏藏不住的,做错事的是大人不该把过错算在孩子头上。”
白茹死咬着牙不松口,说什么都不想再和这俩祖孙俩牵扯上关系,任凭朱一一怎么求都冷着脸没有半分通融。
陈梨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看向那张让她分外厌恶的脸:“谁是你孙女?摔断腿还是流落街头知道该给谁打电话了?谁一天到晚再外面鬼混?管好你的嘴,不然……”
响亮的巴掌声在病房响起,推门进来给病人换药的护士吓了一跳,皱眉不悦地说:“这里是医院,麻烦你们有事情到外面解决。”
痛哭流涕的朱一一愣在那里,白茹嘴上狠却没推给她,她担心的还是发生了,只要她让白茹将心里的这口气给出掉,她就还能留在这座城市,直到脸上挨了陈梨的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
“以后你奶奶嘴上再不干不净我通通会找你讨回来,当然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许时俊听着那一声脆响心里也跟着舒服,只管出自己的气,反正前因后果也不用她解释。
两人走出病房,跟在别人身后走进电梯。进来的人很多两人都被挤在角落里,近的陈梨都能感觉他的呼吸,微微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问:“你觉得朱一一会离开朱家吗?”
许时俊忍不住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头,用化不开的温柔目光将她包裹:“不会,朱世华舍不得。”
陈梨皱了皱鼻头,甩了他一个大白眼:“你哄哄我怎么了?”
不过六层因为人太多而生出憋闷感,短短的几分钟竟度日如年,许时俊被她这副娇憨的样子勾得心里直荡漾,他就是莫名的懂她:“我说假话你也不会相信,你还会觉得我蠢,减印象分这种事我不会做。”
两人的声音不算高,在无人交谈的电梯里还是听的很清楚,不知细节的人只当成是小年轻之间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