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华说到最后竟然哽咽起来。
陈梨对他的自我感动嗤之以鼻,贼喊捉贼,一会儿真要捉到了到时候看他还能不能这么演。
白茹从头到尾一直看着陈梨,看到这孩子没什么表情的做题,心里又急又无奈,她隐隐觉得这个孩子的心是彻底捂不热了。
白茹小心翼翼地走到陈梨身边:“小梨,爸爸妈妈把房间给你准备好了,你回家住好不好?你总得给我们机会好好补偿你。”
陈梨不吭一声,好似没听到一样,握在手中的笔飞快地写写画画什么,足可以看出白茹并没有打乱她的思绪,也得出陈梨是真的没听到的结论。
班里的同学只觉得他们一家人的相处方式很怪异,并不是谁都对抱错孩子这种事情感兴趣,尤其是这种家境优越的孩子们,对他们来说有趣的事情那么多为什么要去在意这些不值得记忆的事情?
所以有些人忍不住小声地议论:“和亲生父母相认不是很高兴的事情吗?为什么陈梨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说真的我看着都觉得尴尬。”
“肯定是发生不愉快了吧?不想认?从小山村来的肯定打扮说话都很土,而且肯定日子过得不好,认回来也是个累赘,你想平白无故又得多操心一个人多花一笔钱多难。”
当即有人反驳:“所以一开始以为陈梨是块朽木想当垃圾一样扔掉,没想到人家是块金丝楠木,不靠他们活的也很好,学习这么好这么争气,他们后悔了?这也太恶心了吧?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这么势利眼,要是换成我我也不认。”
“问朱一一啊,她不就是占了陈梨的身份过了十多年的好日子?”
几人丝毫没在意前面的人,径直转身看向已经在崩溃边缘的朱一一七嘴八舌地问感兴趣的话题。
“你既然不是人家亲生的女儿,怎么不回去你真正的家里待着?这样赖在人家家里不好吧?”
“我听说是你妈妈为了让你过好日子故意把陈梨换走的,真可怕,幸好我出生的那家医院各方面的措施都很到位,要是我被一个人给莫名顶替还吃了那么多苦,我一定会忍不住冲上来划烂她的脸,然后把那恶心的家人也给撕个稀巴烂。”
“你真应该感谢陈梨这么善良,宁肯自己吃苦都不想介入你们的生活。”
朱一一紧绷的神经在此刻因为这些白痴的话而彻底崩断,朱世华一直和老师诉苦,说他是多么多么的爱这个女儿,白茹一直卑微地在陈梨面前说好话,而她算什么?她像个看客一样坐在这里看着他们的深情。
当初不是说自己才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最爱的女儿吗?
心里有一道声音在怂恿她和这两个虚伪的人摊牌,不计后果的那种。
所有人都觉得她占了便宜是胜利的那一方,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害怕和担心,凭什么要打破她的平静生活,她也是无辜的,凭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负责?
朱一一在意识还在混沌的时候站起来,冲着朱世华夫妻俩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爸妈,你们是来看陈梨的吗?我坐在这里很久了,为什么你们都不看我一眼?连话都不和我说?我不是你们最疼爱的女儿,是你们的贴心小棉袄吗?”
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低哑而后变得歇斯底里,一脸的狰狞与疯癫,让人觉得莫名的害怕。
陈梨这时才抬起头往后看了一眼,嗤笑一声,终于忍不住了吗?朱一一发起脾气来还真和她奶奶,妈妈像极了,除了丑陋和恶毒再看不出一丝可取之处。
朱一一被陈梨嘲讽的笑容刺激的更加抓狂,咬牙切齿地要把所有的痛全都还击到陈梨身上。
“妈,你说生不如养的。”
“爸,你说我比陈梨强,会说话会做事,更喜欢我这样的女儿,我是你的骄傲,让我不要多想,你说绝对不会让陈梨回家的,可是为什么你现在出尔反尔?”
“你们为了她居然跑来学校让我难堪,我做错什么了?是我要换到这个家来的吗?我叫了十几年的爸妈,我对你们有感情,难道你们对我就没感情吗?你们就舍得为了她来伤我的心吗?”
“我也恨,我的亲妈为什么那么下作,都是因为她才让我变成这副鬼样子,成了一个大笑话。”
“破坏我生活的明明是陈梨,为什么你们全都向着她说话?她做了那么恶心的事情,为什么你们还要为她辩白?”
陈梨摇摇头,转回头不看这出和自己无关的闹剧,不打自招,朱一一是想原地自爆来博取同情吗?
蠢成这样,前世的自己竟然会败在这样的人手里,卑微到丧失智商,过去的自己何尝又不是这般让人厌恶。
当着一帮孩子的面被朱一一控诉自己恨不得深埋地下的所作所为,朱世华只觉得一张老脸都丢尽了,又气又怒,沉声痛斥:“那些难听污蔑的造谣是你做的?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我们家怎么对不住你?我看在养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处处不亏待你,舍不得你回去受委,不想留下害了。走,出去说,我给你最后留一次脸。”
说着朱世华上前来扯朱一一的胳膊,没想到朱一一发狂一样的大喊大叫,疯魔的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白茹揉着眉心头疼不已,留来留去留成了祸害,忍不住说:“你说你没错,你亲妈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谁?你才是最终受益的人。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把她送回她奶奶身边吧。养了你这么久,不知感恩,以后也指望不上你孝顺我们。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你这么恶毒,你和你奶奶一样,只会用最卑劣难听的话来伤人。”
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上演一场荒诞戏剧,这是陈梨也没想到的,但是目的达到了就好。
她不需要自己动手,看狗咬狗就好了,这个结果她很满意。
虽然人的记忆很短,朱一一离开没多久人们就会忘掉这件事,不过比起适应穷苦绝望的生活这也算不上什么了。
白茹的话成功让朱一一找回理智,一时潇洒之后得到的不是自己能接受的结果,她开始痛哭流涕的哀求,求朱家两口子不要把她撵走,这种变脸速度还真让人叹为观止。
这一天朱一一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被带走了,之后再没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想来是真的被送回去了吧。
而陈梨自然成了被同情的对象,都说这样的结果太便宜朱一一了,又好奇为什么朱一一离开了她还不回到朱家?
陈舒看了这出现实狗血大戏直呼自己听到的豪门秘辛都没这么精彩的。
“你可以回去过好日子,这下没人和抢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心动呢?毕竟是父母,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和他们当一辈子的仇人啊?”
陈梨轻飘飘地回了她一句:“你不是我,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一切,看在我们相处还算融洽的份上我不会怪你说的话。但是不要慷他人之慨,朱一一能这么嚣张无非是仗着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她是真坏,但他们也不见得是善良人。”
陈梨想到朱世华想借着彩礼钱把这么多年的投入给拿回来,美梦落空心里该很失落吧?
血缘牵绊又如何?下半辈子好好思索自己的所作所为吧,多做好事为自己积功德。
陈舒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吐了吐舌,满怀歉意地道歉:“对不起啊,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我们现在是好朋友,学习上的事情帮不上你,但是吃喝玩乐花钱上头绝对没问题。”
陈梨道了声谢,却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多大肚量吃多少饭,她只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消费,不会在吃喝玩乐花钱上花费太多的时间。
也许这位不必为将来发愁的大小姐压根不能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这场闹剧的余热持续了几天才散去,人们最好奇的不过是朱一一的最后下场,听说回到老家,无一不觉得解气。
就连顾鸣都忍不住气愤:“他们在你面前装什么样子,演戏吗?以为这样做你就能原谅他们?不行,你得争口气……”
顾鸣话说到一半突然又觉得不合适,随即下定决心:“你争口气不要理他们,要是缺什么需要用钱和我说,我可以帮你解决。”
陈梨好笑地在他脑袋上弹了下,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我不会理他们,也不会用你的钱,我都是靠真本事努力奋斗。以后少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你没什么好处。”
顾鸣见她还能如往常一样说笑,说明是真的没有受到影响,还是有些心疼她,正是因为在小的时候吃了许多苦头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爱和关怀,所以才会小小年纪就这么独立自强懂事。
陈梨的成年要比法定期限早的多吧?只是年纪不够,可是心理上已经完全是一个大人了。
顾鸣抿了抿嘴,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能装在心里,认真地看着陈梨说:“就是论坛上的那些帖子全都是许哥让我发的,还有监控视频,是他跑到三中亲自截回来的,在那里找了好久。他是真的很喜欢你,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在听到你遇到麻烦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跑前跑后为你奔忙,你就稍微记他的一点好,别那么伤他了。”
陈梨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明知道我不爱听,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提起?他是想和我较劲看谁先让步吗?那他可以死心了,我这辈子都不会让步。你也看到我的情况,我只要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我再最难的时候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
顾鸣到底还是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
确实没法劝,连亲生父母都会背叛她这个女儿,更何况许时俊和她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见过太多许诺一生一世相爱的恋人在高三结束后分道扬镳。
陈梨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们她的态度——她玩不起,承担不了半点的风险。
顾鸣离开食堂以后直接去了许时俊宿舍。
这都几天了,病早好,回学校了又躺在宿舍里不出门,真不知道发什么疯。
宿舍里只有许时俊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吭哧吭哧地做题,眉头紧皱,生不如死的样子把顾鸣给逗乐了。
“许哥,你何必呢?真的连课都不上了?你本来在我师父那里就没什么好印象,自私、智商不够、脾气暴躁,要是把好不容易追上来的进度给落下,不进步反而倒退那你也不能怪我师父看不上你,就连我都看不上。”
许时俊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在宿舍里自学,不满地瞪他:“她怎么说?是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想要和我道歉?”
顾鸣在旁边坐下来拿起桌边的零食边吃边说:“没有,她说不喜欢你和她较劲逼她让步,也不喜欢你接二连三在她耳边提她不喜欢的事情,还告诉我,这辈子她不会退让,最相信的人只有她自己。你好好想想她的这些话,想明白了也许还有救,如果想不明白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了,她确实挺不容易,看似乐观轻松其实活的比谁都累。我觉得要不是她的目标催动她积极向上,估计早就垮了。”
顾鸣刚吃完饭,赖在这里把许时俊冲击的零食吃了个干净拍拍屁股走人。
而脑子里乱成一团糟的许时俊想补充点体力再去思考自己要如何改正问题的时候只剩一个轻飘飘的塑料包装袋。
下午许时俊没装死直接去教室了,班里的那几个学霸已经提前进入了学习状态,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忍不住想去宿舍睡不好吗?这么委屈自己。
陈梨的某些坚决遵守的决定他确实需要好好的想想,他以为他们是同类,但是有些地方是不同的,而这一部分不相同被他直接忽略了。
许时俊这才想明白原来自己一厢情愿地想要让两人变成真正的同类,这样你懂我我懂你的相处才是最长久的,可事实上没有谁和谁的思想是能完全同步的,他和陈梨的生活环境不同,就造成了他从不将金钱放在眼里,不管对方是谁都敢收拾,而陈梨因为贫穷和无助只能充实自己,每走一步都像在湍急要命的大江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什么逼她退让……
许时俊的眼睛蓦地一亮,总算发现了其中的怪异,难道说他不是一个人胡思乱想?
陈梨同样对他有好感?所以才会这般在意退让这两个字,这个发现让他的心扑通扑通急切地跳起来,又酸又甜。
他来退就好,陈梨不想听的话通通不说,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不死心一次一次去试探,她说两人的交谈只限于学习,那他就老老实实的和她谈学习。
只是那天晚上闹的那么不愉快,她心里还会不会再生气?
许时俊觉得这话不能自己开口,说不定他一张嘴还没说几个字就被拒绝了。
许时俊趁着还没上课跑到校长室说了自己的意图,当然理由找的十分有说服力——这是最后一年也是关键一年,再不能吊儿郎当不当一回事了。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出国,不想离开给许落樱一点拿下全盘的机会,也不想时间让他和陈梨的关系重新变得生疏。
“我想周末的时间请陈梨帮我补习,您放心,我只是想认真学习,没有别的心思。妈,你和她说的时候一定要说清楚这点。”
张校长好笑地看着儿子:“看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做了不少让人家女孩子讨厌的事情啊。记住你的话,你的目的只是为了学习,我会给你期限看你的表现,我不能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影响到学校的好苗子。”
许时俊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唇,说不难过是假的,在学习问题上他已经透支了太多的信任,连自己妈妈都觉得他对陈梨只有影响,他要是不争口气还真说不过去。
“行,欢迎监督,就是让我搬张桌子坐您眼皮子底下也成。那这事咱们可说定了,您一定得办成。”
他想好了,这一次他就老老实实地抢个前排,不吵不闹,等高考来临,结束之后再考虑这件事,他们一起念一座学校然后谈一场从头到尾的恋爱。
陈梨听到张校长的请求时也有点意外,想起之前的话,倒是自己的问题。
虽然她是靠真本事来到这所学校的,但是这中间说没有张校长的帮助是假的,所以她答应的很快没有半点为难。
张校长本来还想叮嘱两句什么,又想到这个女孩子心里什么都清楚,倒是省了不少功夫,笑着让人回去了。
她把儿子的请求代为转达,至于学习方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陈梨的学习时间大部分都在教室,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原本没什么人的教室里突然多了不少学习的人。
为了方便学习,许时俊拿了一间闲置办公室的钥匙,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两人约在这里学习。
许时俊一开始还是有点害羞,他强压下心里的那点心思,真的除了学习什么都没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