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看着刘学蓉，疑惑都藏在了心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姐，碗筷。”
“谢谢。”
陈鱼无意间看了刘学蓉一眼，两人的目光正好交汇，就这一瞬间，他们从双方的眼里看到同道中人的影子。
只需一眼，陈鱼就晓得刘学蓉跟自己一样，很清楚这顿饭的目的，而且他对自己没有除妹妹对哥哥以外的任何感情，她自己亦是如此。知晓刘学蓉的态度，陈鱼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双方父母的一厢情愿，没有刘学蓉本身加持的话，就好处理得多。
炉子的火烧得很旺，锅里的汤翻滚沸腾。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陈鱼烫了些食材给叶老太送了过去，她的走动，打破了奇妙的氛围。
待陈鱼回来后，陶菁直入主题，装作不经意地问：“阿鱼今年也有16了吧？”
“可不是吗。”陶小娥说，“一眨眼的功夫都是大姑娘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我印象里阿鱼还一直是个小孩子呢，整天跟在学蓉后面哥哥哥哥的叫。哎哟，那把我馋的哟，就想再生个女儿，没想到第二个还是儿子。”
说着嫌弃地看了眼刘学义，刘学义吃的正香，突然后背一凉，抬头正好跟陶菁对视。非常冤枉地说，“妈，我不是女孩你这事不赖我，你这事得怪爹。生物学上讲，生男生女是男方决……诶！”
“吃你的吧。”
刘敏一巴掌拍了过来，刘学义缩了缩脑袋，不敢再出声，只得闷闷扒饭。
“也是啊。”陶小娥忽略掉这一段小插曲，接着陶菁后面的话说，“你别说你想要个女儿，我还想给阿鱼生个哥哥呢。当时看到她跟学蓉关系这么好，我还跟敬华说，这闺女怕不是想要哥哥想疯了。”
陈鱼手一顿，是亲妈无疑，为达目的不惜说自己女儿是“疯子”，是陶小娥能干出来的事。
“邻家哥哥也是哥，一家人，一家人。”
陶菁热情给陶小娥夹了小半碗菜，陶小娥也不甘示弱，一边附和，一边将锅里的菜捞给陶菁。
刘学义拿着筷子夹也不是收也不是，最后夹起一片青菜放到陈木碗里。僵了僵脸，道：“一家人。”
陶小娥跟陶菁两人一直绕着主题转，但谁都没捅破那一层纸。两家男的在晚餐开始之前，就决定将话语权交给自家老婆，他们什么话都不说，只负责喝酒吃菜。
谁都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刘学蓉开口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小鱼儿可小的一只，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我是真的把她当做我亲妹妹疼，就是长大后，生分了。”刘学蓉说得怅然若失，“娥姨，妈，我刚听明白了。你们俩一个是想要个儿子，一个想要个闺女。如果不嫌弃，我来当小鱼儿哥哥。”
“不嫌弃！”陈鱼大声说道，端起碗对刘学蓉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以汤代酒，跟学蓉哥结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两个碗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哥哥在上，我先干了。”陈鱼二话不说，仰头就开始喝汤，大半碗喝到最后实在喝不下去了，顺手倒在陈希碗里。
“也间接算是你哥，喝一点。”
“哦。”
陈希懵懵懂懂，把陈鱼倒给自己的汤全喝了。
陶小娥正想说胡闹，没想到刘学蓉居然按着陈鱼的剧本走也喝掉碗里的汤。
“妹妹乖~”
“大哥好~”
这……陶菁跟陶小娥彻底惊住了。她们说的“好妹妹”指的可不是这种啊。两人对视了一眼，陶小娥支支吾吾地说：“我们，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陈鱼夹起烫好的萝卜放陶小娥碗里：“妈，冬吃萝卜，多吃萝卜消火。”
“你妈我没火。”
陈鱼笑了笑，这个时候，她就不能多说话。便转移话题问刘学蓉：“听说大哥最近在准备竞赛的事情？”
这声大哥，听在陶小娥跟陶菁耳里，五味杂陈，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对。”刘学蓉点头，“竞赛结束后会轻松一点，但也要准备明年的高考了。”
“还真是不轻松呀，高考可是一件大事。”陈鱼皱着眉，一脸担忧，“菁姨跟敏叔这段时间压力也很大吧。高考不仅决定你一个人的命运，更是整个刘家的命运。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也能决定我们陈家的命运啊。”
陈鱼张嘴就来，脸不红心不跳，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都快把她烤熟了。说完，还不忘给刘学蓉夹了一块肉。
“多吃点肉，补补身体。唉……”
“谢谢。”
“一家人，说什么谢。”陈鱼看向陶菁，“菁姨你看大哥一心铺在学习上，都饿瘦了。”
“是吗？”陶菁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像没瘦啊，瘦了吗？不知为何，陶菁居然生出莫名的自责来。
“吃苦就这一段时间，等考完就好了。”
陈鱼揉了揉陈希的脑袋：“看到没，要以大哥为榜样，以学习为重，晓得吗？”
“嗯！”
陈鱼拍了拍陈木的肩膀：“你也是，好好读书。”
“嗯。”
第078章 看星星
陈鱼胡言乱语一大通，但态度明显。刘学蓉看似没说什么，实则他的配合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陶菁陶小娥知道这事没戏，后半场便不再提及。她们想要撮合，但更看重孩子自己的意思。
众人吃完，刘学义摸摸肚子，一个饱嗝酝酿良久出不来。陈希跟着他有模有样，半晌，一声响亮的“嗝儿”震惊四座。
刘学义皱皱眉，他没吃饱。
“要不要烤红薯吃？”
正在收桌子的陈鱼第一个附议。她吃得半饱，但是今晚烫火锅没有主食，对于碳水狂热者来说，就算吃再饱也感觉缺了点什么。
“哥呢？”刘学义望向刘学蓉跟陈木，“还有陈木。”
两人看着陈鱼满心期待的模样，不想坏了她的好情绪，纷纷点头：“都可以。”
“行！就在后院，那我去生火。”
说做就做，刘学义冲到厨房拿了些柴火去后院挖了个洞生火。熟练的动作，一看就是“惯犯”。看到院子里的火光，陶菁透过窗户喊道：“你这小子又想干什么？”
“烤红薯吃！”
“不是刚吃完饭，你就瞎折腾！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别把你小娥姨家的地刨坏了！”
“没事。”陶小娥笑道，“让他们弄呗，大小伙子饿得快。”
“不是我饿啊，是我哥。”
万事只要搬出刘学蓉，陶菁准不会再说什么。
陶菁想说你哥饿了也不能刨人家地啊。
“学义，红薯够不够，要不要我拿点过去？”陶小娥拉走陶菁，冲窗外喊。
“不用啦，小娥姨，不够我们自己拿。”
“好哦。”陶小娥洗完碗，拉着陶菁回了堂屋，“小孩子难得放回假，你也别说太多。”
“唉，不省心。”
陈鱼收拾好桌子走到后院，院子里火光冲天，寒冷的夜晚有了温度。刘学义蹲在一旁，手上拿着铁钳正不停往里塞柴火。
“需要帮忙吗？”
“不用，小鱼儿姐坐这烤火就行。”
陈木跟陈希端来几把凳子，放在一旁，陈鱼冲他俩笑笑：“真贴心。”
“小鱼姐，我哥呢？”
“回家好像拿什么去了。”
陈鱼坐在一旁烘手，空气里是柴火跟泥土的双拼味道，异常好闻。她靠着椅背看着天空，今晚月明星稀，明天又是好天气。
“陈希，你看那边有颗很亮的星星，旁边有两颗比较暗的星星，在一条线上。”陈木换了只手拿火钳，指着天上，问陈希说，“看到了吗？”
陈希眯眼看的仔细，但没看到他指的星星。
“那是牛郎星，一前一后两颗小星星是他的小孩。在那不远，是不是有个白色的长条云？”
“额……”
“那不是云。”刘学义眼睛亮亮的，看着星空，问，“那是银河，在银河的对面还有一颗很亮的星星，是织女星。”
“牛郎织女！”陈希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很兴奋，“我爹讲过这个故事。姐，你晓得不？”
陈鱼仰头望天，牛郎织女的故事她从小听到大，只不过现在这个季节，这大半夜的能看到牛郎织女星？
“学义，牛郎织女星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刘学义随便指了一个方向，说：“就在那儿啊。”
陈鱼还是没看到，低声呢喃：“照理说冬天这个点看不到这两个星座的吧。”
“为什么？”陈鱼的呢喃被一旁的陈木听到，问她，“为什么看不到？”
“跟经纬度有关，具体的我记不得了。”
“经纬度是……”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看到的星星其实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可能我们看到了这个星星，它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陈木一个问题没问完，便被刘学蓉打断了。他突然出现，径自坐在一旁空着的椅子上，手上还多了几瓶玻璃瓶装的汽水。
为啥会有汽水？
刘学义茫然地看着他哥：“什，什么意思？”
他是名副其实的学渣，压根不能理解刘学蓉的话。
“因为星星距离我们很遥远，它发射的光传到我们眼睛里需要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时间，所以我们看到的星星其实是几十万年前的星星。”
陈鱼仰望星空，平静地解释道，殊不知她这一番言论，引起其他三人的惊讶。
“小鱼姐，你怎么知道？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高中物理书上有啊。”陈鱼不以为意，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初中都没读，哪里去知道高中的知识。
陈鱼脑筋一转，解释道：“收音机里听到的。学蓉哥，我刚刚说的对吗？”
刘学蓉点了点头。
陈鱼松了口气，好歹是圆过去了。
刘学蓉把手上的汽水分给众人，想起他回屋拿饮料时，陶菁问自己的话。
“今天晚上都怪妈擅做主张，没有问你的意思。我跟你小娥姨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的。你翻过年就成年十八了，阿鱼也十六。而且妈最近发现阿鱼跟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当然了，这种改变肯定是越来越好。加上你们俩之前的关系又很好，所以妈跟你小娥姨就……”
刘学蓉知道陶菁在解释什么，宽慰道：“没关系，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小鱼儿今天在饭桌上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还是想以学业为主，先立业再成家。这种事情就先放放。”
“那你是真的不喜欢阿鱼？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我把她当妹妹，没有其他想法。而且……”刘学蓉想到陈鱼在饭桌上的态度，生怕跟自己扯上一丁点关系，他笑道，“而且，人小鱼儿对我也没那种想法。你跟小娥姨两头都点错了。”
陶菁叹了口气：“好吧，有你这句话，妈彻底死心。”
刘学蓉并没有撒谎，他对陈鱼也的确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爱。不过陶菁所说陈鱼的改变，他已经领略到了一些。一开始听同津说是她解开了那道难题，他认为其中一定有误会。可刚刚她关于星星的解释，称得上标准答案。至于是不是从录音机里听来的，信不信就见仁见智。
至少他不信。
第079章 理想
“阿鱼，瓜子还有吗？”陶小娥拿着一个空茶盘，打算抓点瓜子跟陶菁他们边聊天边磕磕。
“没有了吗？”陈鱼起身，把汽水顺手给了陈木，“还有新的在柜子里，我去拿。”
陈鱼也没想到在这么多吃的东西里，瓜子居然卖的最好，尤其是白壳的。之前听陶菁说，他们喜欢抓一把咸瓜子放兜里，平时干活的时候，就含几粒，打发无聊的日子。
“我上次吃的西瓜子也好吃，下次再买一点？”
“妈你说话梅味的？”
“好像是，外壳酸酸甜甜的，比里面的米粒还好吃。”
“好呀。”
堂屋桌子上多了许多花生壳，陈敬华跟刘敏居然还在喝酒，大有不把这半瓶喝完就不罢休的意思。陶菁坐在火桶里，膝盖上盖着件旧衣裳，看上去很暖和。
“阿鱼，红薯还没烤好啊？”
“没呢，学义在那看着，估计快了。”
“一会好了，让学义送两个进来。”陶菁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这晚上吃的不少，不知怎么又饿了。”
“没吃主食是饿得快。”陈鱼笑道，“不用您说，也会送过来的。”
陈鱼给陶小娥抓好瓜子后，没一会就回了后院，还端来许多瓜子，里面还夹了几颗糖，陈鱼把糖挑了出来，让他们选。
陈希最近牙疼得厉害，想吃又不敢吃，正准备拿一个，被陈木拍了下手。
“你牙疼还吃，不怕今晚继续疼？”
上个礼拜六陈木就被陈希吵醒了，一睁眼看到陈希捂着半边脸哼哼唧唧，还以为他尿床了。问了才发现，是牙疼。
“那你别吃了。”
陈鱼拒绝得干脆，见刘学蓉没有拿，便拿了颗自己最喜欢的牛奶糖递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