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在那里看着我!”
顾朝顺着容容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刚刚被自己腹诽的男人正戴着墨镜,半身靠在车上,含笑看着这边。
她错怪他了。
“若菱我先走了。”顾朝给她发了个红包,“回到家了记得跟我说一下。”
昌若菱连连点头,余光偷偷瞥向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从露出来的下巴看,那个男人肯定长得很好看。
不愧是她顾朝姐看上的男人!
顾朝坐进后座:“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正处于试用期,所以我来讨好我的未来女朋友了。”徐暮屿打开车内空调,“请问女朋友你满意吗?”
“这里没有你的女朋友。”
“哦,那是我记错了,车里只有我的妻子。”
“徐-暮-屿!”顾朝拉长语气,眸子不善地扫向他。
徐暮屿倒不敢把她惹火,安静地开起了车。
车子刚经过一个拐角,车前方冲出一个小身影。
“吱——”
车子因为紧急刹车,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车里的人因为惯性撞上前面。
“徐暮屿,我们”
顾朝伸手挡住往前倾的容容,顾不上自己的伤口,慌张说道。
“你别太担心,车速不是很快,我先下去看看情况,你留在车里,然后给120、110打电话。”徐暮屿安慰她,让她转移注意力。
“好好”顾朝忙不迭地应道。
“喂?你好,这里发生车祸了,地址是”
“喂?你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妈妈不怕
“妈妈,我们怎么了?”
顾朝稳下心神,喃喃自语,像是安慰自己,给自己打个镇定剂:“出了点事,很快就好的。”
容容还小,根本就不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揽住顾朝,小手抚平她眉间的惊慌:“妈妈,你别怕。”
“嗯,妈妈不怕。”
徐暮屿一下车,就看到那个被撞到的小人影躺在地上,胸膛没有一丝起伏。
他脸色一紧,瞳孔紧缩,那个身影有点熟悉。
他走到前面去看,清晰的面容,还真的是他,但现在也不是他乱想的时候。
徐暮屿给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询问如何救治被撞到的人。
他按照医生的话,去探了那人的呼吸,但也不敢随意乱碰他,万一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二次伤害。又把车尾箱里的警示牌拿下来,放到车子前面,他做好一切后,就回到车里。
现在的情况只能祈祷救护车快点过来了。
“那个人的情况怎么样?”顾朝看到他回来,急忙问道,桃花眼满是希冀,希望那个人平安无事。
顾朝一直在等他的答案,见他薄唇微动,却没有说话,表情还那么严肃。顿时,她脑海里划过最坏的设想,小脸一白,厉声道:“徐暮屿,你说话啊!!”
身形摇摇欲坠,心里的悔恨瞬间淹没自己的大脑,被自责包满。如果她不让他们过来接她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不会让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短短几秒内就消失
徐暮屿双手环住她,给她安慰:“他看着没有大碍,不知道会不会是伤到内脏了。”
“那你为什么摆出这副表情,我还以为以为”
顾朝的声音带上了哽咽,那个最可怕的字眼她不敢说出口,害怕自己是乌鸦嘴。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自己穿书之前的坠机事机,也是因为意外,两人双双陨命,她独自一个人来到这异世。
茕茕孑立,相影形吊①,少了亲人、爱人和朋友。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前,任由咸湿的泪水浸湿他的衬衫,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服,青筋凸起,跟白皙的肌肤相比,略有些渗人。
徐暮屿感觉到胸前一片凉意,心脏如同被人扎了一刀,鲜血直奔而出,她是真的被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吓到了。
摸上她如瀑的发丝,声音低缓,哄着她:“别自己吓自己,天塌下来,我给你撑着。”
顾朝的脑袋拱着他的衣服,想抬头擦眼泪,但又害怕自己这痛哭流涕的一幕太难看,索性拿他的衣服当纸巾,来擦眼泪。
“那你干嘛不说那个人怎么样了?”
“顾朝,那个人你认识,我,我怕你难过。”
“我认识?”顾朝疑惑,抬起头想亲自去看个究竟,却被徐暮屿直接摁住,动弹不得。
“徐暮屿你,唔,你干嘛!”顾朝整张小脸直接被摁在他的胸膛前,口齿不清。
徐暮屿沉默了几秒,才继续开口:“那个人是是铁柱。”
这句话如爆竹在她耳边炸开,整个人都不清醒了:“你是说谁?”
徐暮屿的呼吸变重,喉咙上下滚动,不知道该不该再重复一遍。
“你是那个人,是,铁柱?”
顾朝自问自答,最后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腿根一软,整个人就要往下掉。
幸好徐暮屿动作快,扶住往下掉的人儿。
“他不是在福利院吗,怎么会在这里?”
徐暮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用力把她抱住,给她精神上的安慰,当她的肩膀。
“叔叔,哥哥在哪里?”容容听到了铁柱的名字,小脑袋东张西望,想要找出铁柱。
这句童言无忌如同利刃插上顾朝脆弱的心脏,放声疼哭。
她此时也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在听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铁柱”后,心砰砰狂跳,下一秒,就是后悔、疼痛。
容容看到妈妈哭了,小脸茫然地看着徐暮屿,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说了话。
“唉~~呦~~”
这时,救护车的警笛声响起。紧接着,警车也来到了。
等医生把铁柱抬上担架,救护车一路鸣笛,一路向前开。
徐暮屿也开车跟了上去。
他们站在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前面,焦急地等着里面传来好消息。
顾朝一直盯着那个红灯,直到脖子有些酸了,才低下头,右手揉了几下,又抬头继续盯着。
“顾朝,你要相信医生。”徐暮屿开口,想缓解她此时的焦虑。
“我知道可,可我就是很担心。”顾朝语无伦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担心。”
徐暮屿拍了拍容容的脑袋,示意他去哄一下顾朝。
容容吭吭哧哧地跑到顾朝面前,扒拉着顾朝的裤脚:“妈妈,你下来。”
顾朝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孩子,便带上笑容,蹲下来:“容容怎么啦?”
容容抱住顾朝,带着口水亲了她一口:“妈妈,哥哥不会有事的。”
顾朝在他来医院的时候,已经跟他说清楚了铁柱为什么会来医院的原因,容容也在祈祷铁柱一定要平平安安。
顾朝顶着一脸口水的印记笑了,眸里又蓄满了泪水。
容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又哭了,但他知道,他要继续安慰她,不能让她难过。
“妈妈,哥哥真的不会有事的。”
“哥哥跟我一样都有小酒窝,运气都很好的。”
“妈妈,你看。”容容做了个鬼脸,“啊呜嗷呜”
“噗嗤。”顾朝忍俊不禁,这鬼脸一点也不吓人,还挺可爱的。
时间嘀嗒嘀嗒走过,门前走过一批又批的医护人员,而手术室的红灯却从未灭过。
隔壁手术室传来家属的痛哭声,跪地拉着医生的裤脚,央求医生一定要救活他的儿子,他儿子才刚刚毕业,还那么年轻
医生尽力安慰家属,随后进了手术室,灯亮起来了。
医院是一个看清世间百态的地方,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世间的美好和残酷同一时间上演,就看对方如何选择。
一股阴霾笼罩在他们的上空,昏昏沉沉。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心里祈祷,希望命运眷顾他们。
灯灭了,门也打开了。
顾朝第一时间冲到医生面前,问:“医生,里面的孩子怎么样?”
“孩子受到轻微内伤,日后好好调理,不过孩子身上有挨打伤,我们已经联系警察过来了。”
医生大概是干这行很久了,见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以为孩子是遭遇了虐待,在手术完成时,就让护士拨打了报警电话。
刚才跟过来的警察调取行车记录仪,看到铁柱还没醒过来,就先回去了。只是没想到才过了一会儿,他们又要过来。
铁柱经过观察后,就推到了普通病房。
顾朝坐在旁边,伸手摸上去明显瘦下来的小脸,她之前带铁柱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给他养了一点小肉,如今却
“他瘦了好多。”
徐暮屿手握住她的手:“你有考虑过他醒过来后怎么办吗?”
铁柱这个样子,肯定是不放心再把他送去福利院,所以
“我我想,我想领养他。”
“我支持你做的任何决定。”
一阵阵暖流从掌心随着血管流进心房,再流到全身各处,暖洋洋的。
这是有人陪伴的感觉吗?
病床的人儿手指动了动,双眼翕张,他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妈妈,哥哥醒了!”容容第一时间发现铁柱醒了,指着他,高兴地喊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就是一个孤儿
顾朝第一时间扑到病床上,问他:“铁柱,你怎么样?哪里还痛吗?”
床上的人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桃花眼定定看着天花板,眼神呆滞。
半响后,他才转过头,背对着顾朝。
顾朝担心他出了什么问题,又问:“铁柱,你怎么不说话?”
铁柱眼里划过一丝厌恶,他早就不叫这个名安了,这么土的名字,谁还会用啊?
他硬绑绑道:“我不叫铁柱。”
“你这也没发烧啊。”顾朝不解地探上他的额头,疑惑道:“怎么怪怪的,你不叫铁柱,那叫什么?”
铁柱想伸手打掉她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软绵绵的,而且感觉也不对。
他这才发觉不对,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死了,在那个一生之敌被雷劈死后,他因为这件事欲欲寡欢,死于车祸。
明明那个人一直在跟他做对,他在听到那个人的死讯时,不知道有多开心。可短暂的开心过后,懊悔、自责接踵而来,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心神。
做起了噩梦,整宿整宿的失眠,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人最后一幕的场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他们之间是敌人啊,死对头出事了,自己难道不应该是高兴的吗?
说起来,他们俩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一个母亲早逝,父不详;一个一出生就被双亲抛弃。都是自己舔着伤口独自长大。
不知道是不是当敌人太久了,他总觉得,他们的眉眼之间有些相似,也有着同一双桃花眼。
他脑海里划过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一切事情,把所以事情串联起来。
他发现了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他不是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一时间,幼年的记忆和成年的记忆两股一起交织,冲斥着他脆弱的神经。
它们就如同发疯的牛,随地乱撞。
“啊!”
他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吓得顾朝跑出去喊医生过来。
“大夫,他刚刚醒了,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喊了一声又晕过去了,你快给他检查一下身体,不会是后遗症吧?”
医生用着听诊器听了一会,又仔细检查他的其他机能:“可能是刚醒过来,精神有点紧绷,等他缓过来就好了。”
这一等,又是半小时过去。
铁柱睡得极不安稳,小手一直抓住被单,一会儿是幼年被福利院虐待的日子;一会儿是成年后,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日子。
梦境很大,四处都是空荡荡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的让人害怕。
他瘦小的身体站在中间,冲着四周大喊:“这里是哪里!”
声音传到墙壁,又反弹回来,形成回音,一下又一下地挠着他的鼓膜,敲打着他的心房。
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来,在这寂静的地方显得更大声了,更让人害怕了。
他一直在往前奔跑,却发现跑到尽头后,墙壁消失了,变成了路。
他跑得有点累,坐在地上,丧气又围绕在他的心头,他放弃了奔跑。
就这样吧,你跑出去了又会怎样呢?
又没人爱你,你就是一个孤儿。
不然你怎么会一出生就被抛弃呢?
你这是一个孤儿,没人疼爱的孤儿!
最后一句话如同魔音,侵袭着他那本来就脆弱的心脏,唤起他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
被养父母家虐待、被人贩子拐卖、被福利院
他躺在地上,就这样吧。
顾朝看着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铁柱丝毫没有醒来的痕迹,而且小脸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该不会是
她心下一紧,再次探上他的额头。
铁柱额头滚烫的热意瞬间侵吞她手心的凉意。
“好了,38.6,我已经给孩子挂上点滴了,你过段时间就再给他量一次体温,看有没有降温。”医生又过来给铁柱开药,随后叮嘱道。
“妈妈,哥哥还不醒吗?”容容坐在椅子上,问道。
顾朝抚上他细软的头发:“哥哥很快就醒了。”
容容小心地把椅子拉进近点,避开打了点滴的手:“哥哥哥哥”
“你什么时候才醒过来啊。”
容容喋喋不休,一直在跟铁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