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妄竣看到她脸上坚定的神情，突然有些晃神。
想到很久以前，一些不合时宜的往事。
她向来爱憎分明，喜欢便奉若珍宝，连偏爱都来得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这样的表情，他也并不陌生。
只不过以往一直被坚定选择的，是他罢了。
林妄竣心里一直提着的那股劲突然散了，他没再自取其辱，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说出后悔二字。
只一言不发地转身。
“林妄竣。”乔语云叫住她。
林妄竣停住，怀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期待。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也不知道我暗恋他的事，所以可以请你在保密的同时，尽量跟我保持距离吗？”乔语云顿了顿，很有礼貌地加了句，“谢谢。”
林妄竣顶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沉沉地落了个好，落荒而逃的背影带着凄凉的萧瑟。
不仅摆脱了惩罚麻烦，又能清净一阵的乔语云喜上眉梢。
暗自感叹了句果然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又左右看了看，确保自己那些胡话没人听见，便哼哼歌走了。
却不知道只要她仰头往上望，便能从交叠而上的高一层扶手，看到只如艺术品般的手，着未点燃的香烟，滞在原处。
第12章
负责外宣的副导听说他们要打游戏，拉着人就奔过来了。
“好啊好啊，邵导把物料捂得严严实实的，我还正愁不知道怎么宣传、炒炒热度呐，你们这就给我想出招了，行了，啥也不说，上才艺。”
“好啊。”
乔语云自然不会拒绝，她就是为了黑料来的，现在有人帮她解决了扩大黑粉基数的事，她高兴还来不及。
但是嘛，意思还是要装一下的。
乔语云偏头，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满当期待：“就是不知道闻老师介意吗？”
闻渊顿了顿：“可以。”
副导演道：“那太可以了，你们放开玩，反正不是直播，要是出什么问题或者效果不好，大不了剪掉不发就是了。”
那怎么可以？
被打开新思路的乔语云积极道：“直播吧，直播吧，游戏直播而已，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啊？”副导演有些犹豫，“发成视频可控性强一点不好吗？”
当然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不能这么做啊。
就在乔语云纠结要怎么究极糊弄时，闻渊晃悠悠开口了：“就直播吧。”
既然要直播，那眼下这些设备就不够应付了，幸好剧组所在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个网吧。
几人商量队友还要排谁时，结束了拍摄的邵子东兴致勃勃地硬凑进来：“我参一个，我参一个。”
副导哼哼：“邵导，咱这是为了宣传新剧主演，给水花都没溅点的剧炒炒热度的，你裹什么乱？”
邵子东不服气了：“我不是添乱，我是去帮忙的，以我哥那铁青铜的水平，小云儿一个人哪里带的动？到时候一直连输，即没面子又没节目效果，那哪成？”
乔语云还是第一次听说闻渊游戏玩得不好的事，有些困惑，不应该啊，她不是经常看到闻老师抱着手机打游戏，脸上挂着的也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这仗势一看就是百无聊赖，苦寻不到对手的顶高级玩家啊。
见她看过来。
闻渊绷着脸，眼眸漆黑，削薄轻抿的唇微微启合，落下掷地有声的：“污蔑。”
邵子东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哥看了快十秒，突然蔫坏一笑：“行，我看也别找什么队友了，就他俩双排吧，我看行。”
闻渊回头，锐利的眼神像刀子，将他暗鲨了千百遍。
“成啊。”
乔语云满心都是自己的贴贴计划，完全没注意到那边的汹涌波涛。
两人要直播双排游戏的事，被副导发在了微博，因为带着闻渊这个顶流bug，没一会儿就冲上了热搜。
导致直播还没正式开始，直播间涌入的人数就破了百万的头了。
看着密密麻麻喊老公的弹幕，乔语云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被血喷的美好景象，嘴角翘起梦幻的弧度。
“就这么高兴？”高大的男人拉开椅子，随意坐下。
乔语云侧头看过去，再次无声感叹一句，闻渊是真对得起颜值天花板这个名头啊。
屏幕散漫的灯光，映照出他轻懒的眉眼，带着风雨不惊的意味，他坐姿并不紧绷，靠着椅背，只除了一米八长腿让宽大的桌下空间显得有些拘束外，整个人显得轻松且笃定，一看就很靠谱。
如是想的乔语云放下心来，毕竟闻渊的游戏实力也是她计划里的一环。
她研究过了，王者峡谷里最招容易招黑的就是野王挂件瑶妹，要是再略微带点做作的茶气，再菜了一点点，不小心拖了闻渊后腿，不小心抢了闻渊人头，那简直能瞬间成为引爆粉丝怒气的火/药桶。
她的第二个任务或许不等电影上映，就能提前完成了。
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在她满满的期待中，随着所有的设备安整好，摄像头打开，直播正式开始了。
满屏的老公想你了，闻哥帅爆，呜呜呜哥哥是天神下凡吧的各种同质弹幕中，偶尔交错着两句乔乔今天也厚厚康的危险发言，也变得格外显眼。
邵子东没能拿到参赛资格，便主动做起来临时的主持人，cue起流程：“给大家打个招呼呀。”
闻渊下颚微微绷紧，极短地点了头，郑重其事地点下开始匹配。
倒是打定主意做个废物挂件的乔语云，心态极好地跟大家笑眯眯地打招呼，她生得漂亮，眼角缀着泪痣，笑起来纵情肆意，惊人的好看。
颜狗是第一批沦陷的——
【心脏暴击。】
【姐姐也太好康了吧，prprpr】
【喂，妖妖灵吗？这里有人恃美行凶。】
【你们是怎么有空发评论的？我截图都截不赢。】
……
眼看评论逐渐离谱，乔语云赶紧回到正直脸，将注意力转移到游戏界面上，准备选英雄。
然后，她的手刚转到瑶的头像上，还没来得及按，头像蓦然灰了下去。
瑶呢？
我那么大一个瑶呢？
乔语云震惊，眨了眨眼，正准备看是几楼拿了，就听到旁边传来了熟悉的音效。
她僵硬地扭头，就看到一脸正气的闻渊极为认真地看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蹦跳的仙女鹿。
“你、你玩瑶？”
恍惚中，她听到了自己虚弱的声音。
闻渊还是那副风雨不惊的高手气质：“放心，这是我胜率最高的英雄，能赢。”
乔语云沉默扭头，就看到一旁已经无声地笑得快抽抽的邵子东。
再看弹幕——
【不愧是我闻哥，连选瑶都选得那么气质绝然。】
【胜率最高？哈哈哈，怎么办，我仿佛看到了闻哥带着指挥全场的气势，挂野王头顶上的画面了，这是什么绝世大可爱。】
【哈哈哈，艹，我要笑死在这个直播间，出不去了。】
【乔乔的表情活灵活现地展现了全部的心路历程：从信你行→这也行？哈哈哈】
她还没来得及选英雄，回到游戏，系统已经帮她选了最常用的英雄玄策，同时也暴露了她的国标。
光秃秃的国服野王和V10皮肤闪耀的瑶，构成了熟悉又奇异的一景。
到底为什么眼熟呢？
乔语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邵子东插嘴：“这像不像是点了野王陪玩护航的富婆瑶。”
弹幕里笑成一团：“救命，哈哈哈太好笑了，奇奇怪怪的cp又双叕增加了。”
游戏一开始，闻渊就操纵着瑶异常熟练地飞到玄策头顶，再看他，一贯的云淡风轻，胜券在握。
乔语云：“……”
现在我信了。
计划还没开始，就被闻渊的骚操作直接摁得死不能再死。
她心里郁闷，也没什么心情玩了，整个人憋着劲，也不说话，只双眼紧紧地盯住屏幕，遇猴杀猴，遇小矮子宰小矮子。
Penta Kill音效响起的那刻，弹幕里的鸡叫声都要冲出屏幕——
【啊啊啊，姐姐太酷太拽了吧，简直是我的取向狙击。】
【呜呜，想做姐姐的瑶，想被哄着上星耀。】
【嗨，我直接一声弯了，老公。】
……
一局还没结束，她就拿下两个三杀，一个五杀，可想而知对面都被她打成什么样了，到最后对面直接急眼了，家也不守了，秉持着游戏可以输，打野必须死的心情，抱团在草丛里蹲她。
乔语云从小地图预料到了这里有人，也懒得绕，直接硬刚。
但面对对面五个状态全满的英雄，这波还是莽撞了，最后还是拼着名刀的那一丝血，极限一换三。
屏幕黑了的那刻，她心里想的是，总算能结束了。
却看见血量不多的瑶直杵杵地冲上去，乔语云有些吃惊，看向眸光晦暗的闻渊：“你、你怎么……”
本来以为这就是送了，谁料到他闪加普攻连点，真把对面半罐血的孙膑点死了。
乔语云这才发现，原来刚刚他把辅助所有的防护装换成了物伤装。
对面准备回家守塔的猴子见状，直接按技能杀了过来，却被他一个走位躲过，猴子紧咬不放，又追了上去，他现在血线已经摇摇欲坠，再一下，就得回泉水……
玄策适时复活赶到，在瑶即将被猴子技能击中那刻，附身，免伤，反杀，几乎是一气呵成的事。
与此同时，对面的塔也被点爆了。
看着屏幕上大大的Victory，弹幕里各种泪目撒花，愣了半晌的闻渊突然很轻地笑了：“原来……”
乔语云没听清，带着笑问：“什么？”
闻渊将未尽的话掩进心底，不发一言。
第13章
乔语云还想挣扎一把，提出：“闻老师，我觉得玩瑶不能发挥出你真正的实力，咱俩换换吧，你来打野，我玩瑶辅助你。”
闻渊点点头，率先选了上局她玩的电光耗子。
向来是峡谷打野孤儿，片叶不沾身的乔语云在认真研读瑶的技能，然后信心满满地出发了。
瑶这个英雄上手简单，她学东西又快，跟着闻渊把野打完后，基本就摸得差不多了，还根据这把双方的英雄，随手配了装备。
挂在玄策头上哪里亮了点哪里的乔语云美滋滋，像是打开了新世界一般。
原来这游戏是可以不用考虑阵容，不用算经济算血量、观察小地图，更不用考虑如何行动收益更高，只需要偶尔提醒几句，单纯的当个小废物就已经足够快乐了。
但是她觉得这样还不够招恨，得把快乐展现出来。
怎么展现呢？
于是直播间的网友就看到，和上一局状态判若两人的乔语云，一会儿喝喝水，一会儿吃吃邵子东带过来的零嘴，好好的游戏直播，硬是被她搞成了吃播。
“咳咳——”
她吃得太嘚瑟，很快就遭了报应，一块饼干噎嗓子了。
她一抬头，就是一瓶水。
单手操控着英雄，视线并没移开屏幕的闻渊递过水，淡淡提醒道：“小心些。”
“哦。”
乔语云接过水，老实了一会会儿，然后又偷偷摸摸地摸了颗开心果。
要问她为什么？
可能这就是快乐吧。
乔语云边磕开心果，边玩着瑶，眼睛也不带稍停的。
“对面打野视野消失，看方向是来河道蹲你了，可以配合中路反蹲一波。”想想，又觉得这话不太符合瑶瑶公主身份，非常不生硬地加上句，“哼，想埋伏被哥哥保护的本公主，痴心妄想。”
弹幕上飘过齐刷刷的：？？？
闻渊含义颇深地递了她眼：“哥哥？”
乔语云白皙的面颊瞬间浸上抹薄红：“口、口误。”
其实不是，这招黑台词是她早就想好了，但不知为什么被闻渊一重复，她顿时窘迫得厉害。
可惜虽然她已经预测到了这波团战，但奈何那边的打野技术不弱，哪怕他们先下手为强，也被对面硬是拼着残血把两人送回泉水。
对面的打野发出嘲讽——
“就这？爷吊打你简简单单。”仿佛刚刚狼狈到丝血逃窜的不是他。
“有钱又怎样？皮肤再□□又怎么？还不是被杀躺泉的命？”
“瑶妹就别跟你家菜鸡打野了，他出来一次，我杀一次，要是你跟他一起，被牵连了，呵呵，算你倒霉。”
说话间，下路射手又被蹲了一手，心态彻底崩了。
“不会玩选什么打野啊？今天真是倒霉催的。”
说实话，闻渊玩打野不多，但实力还是匹配他段位的，刚那波小团战，打得也没有问题。
要乔语云说，在己方中路看不懂信号不会支援的情况下，三打二，能把对面血量磨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根本没有他们说得那么糟糕，对面那傻子纯纯就是来挑衅的。
直播间的粉丝已经被这么脏的嘴气裂了，骂的骂，安慰的安慰，就连邵子东都小心翼翼地觑着他脸色。
除了乔语云——
她把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核桃往桌上一砸，全部麦开开：“要打就打！你敦煌来的吗？壁画这么多。”
“说话这么欠，揍他丫的！”乔语云转头对依旧连丝情绪都没露着的闻渊道，“听我指挥，今天非把他打到只能感受感受泉水的温暖，冲！”
闻渊之前对邵子东说的，他玩这游戏纯粹是来找找挫败感这话其实并不假，但不单单指找他的。
他觉得人类很有意思，嘴上说着是玩游戏，却被游戏牵扯着全身心最本真的情绪，暴露出平日里难以露出的扭曲狰狞面容。
游戏里，他能遇到许多极端情绪，或是为了彰显存在感，或是为了发泄戾气，这就像是个巨大的反乌托邦世界，有意思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