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呼了一口气,浑身都觉得轻松起来。
控制住伸手摸摸她柔软长发的冲动,骆川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对顾迟迟道:“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嫌地里活太多。”
不过现在他心情愉悦,语气便难得的柔和。
“才不会呢!”但顾迟迟根本没察觉到这点小变化,她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等想明白他的话,就又一脸纠结的抬起自己的手,怜惜的看个不停。
“哥哥,你可要努力赚钱啊,我的好日子都指望你了!”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突然盯着骆川,深情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倒是将骆川吓了一跳,以为她发现了什么。
“算了,靠人不如靠自己,我还是自己努力吧!”没等骆川出言试探,顾迟迟又叹了口气,对骆川道:“哥哥你等着,我这就带你飞!”
她的想法一会儿一变的,自己没怎么样了,先把骆川的心情搞得一波三折。
发现她只是随口瞎说,并不是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骆川气的笑了出了,他一字一顿的对顾迟迟道:“好啊,我等着。”
只是表情怎么看怎么阴恻恻的,让顾迟迟看的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没往自己无意中可能戳中骆川秘密这方面想,只当他是例行的脸抽筋,自己心里吐槽了两句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在两人你来我往猜心思的时候,大队长将所有事都安排了下来。
要把公社的地分给私人,就要重新丈量规划土地,这事一时半会儿的急不来,即使村里人恨不得明天就把事情弄好分地,也得走流程才行。
没办法,大家伙开完会,只能回家等着,只是生活有了盼头,气氛就很是热火朝天。
顾迟迟原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只需要回去耐心等着就行了,没想到她还没到家,大队长就喊人找到了她。
村里知青都走光了,现在要丈量田地,就得懂文化的人来,村里人手不够,要顾迟迟去帮忙。
没想到这种村里大事,竟然会叫自己,顾迟迟十分惊讶,但让她更惊讶的是,连骆川也被叫上了。
“哥哥,你识字啊?”在去大队长家里的途中,顾迟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没抵过自己的好奇心,将骆川拉到了角落里,吞吞吐吐的问道。
骆川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矜持的点了点头。
顾迟迟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谁能告诉她,书里白纸黑字写的二流子人设,竟然识字?
她一直以为他示文盲来着!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流氓有文化?
不知道她的思维已经天马行空发散到天边去了,骆川却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骆川的父亲和爷爷都是老派知识分子,虽然七八岁的时候就失去了亲生父母,但爷爷却将他教的很好,骆川早慧,学过的东西过目不忘,骆老爷子曾不止一次的感慨过,若是骆川早生几十年,说不定还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后来...他十二岁的时候,爷爷被□□去世,家里的东西都作为“罪证”被抄没了,那些爷爷爱若珍宝的书更是惨遭焚毁,骆川失去了一切。
但学过的知识却没有人能够抢走。
因此,在每一个因或饥饿或寒冷睡不着的夜里,骆川都会起来将爷爷教过的东西温习一遍,作为自己和过去仅存的联系好好保存。
有时候□□结束的早,骆川觉得不太累的时候,还会偷偷去村里学校偷听,授课的老师受过骆老爷子恩惠,发现了他也不声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他听。
就这么偷摸着学,骆川这个地主家的狗崽子竟是整个河西村学习最好的孩子。
只是在他有意隐藏之下,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罢了。
而今天大队长叫上他一起去帮忙…
骆川敏锐的嗅出了这个动作释放出的隐藏信息,一时间心里激动的砰砰直跳。
但他隐忍惯了,一路面无表情的到了大队长家里,所有人都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进了屋,大队长给了他一个隐晦的眼神,骆川心里定了定,耐着性子坐下来,听起了大队长具体的安排。
顾迟迟不知道此刻骆川的心里就像火山喷发般激烈,她还以为他不高兴被叫过来干活呢,和宣柳打了招呼,就乖乖的坐在他旁边,安抚般的捏住了他的食指。
等发现骆川似乎心不在焉的时候,她起了坏心眼,挨个手指握过去,最后将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可真大啊…顾迟迟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盯着自己蜷在他掌心、被他的大掌完全包裹的手,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安心感。
虽然他的手像他本人一样,看起来又黑又糙,不太讨喜的样子,但待在他身边,却莫名的让人安心...
“顾同志,”就在顾迟迟心满意足的研究骆川的手时,大队长却点了她的名字,她一个激灵立马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好学生听课的样子来,只是脸上还残留着茫然,让李保平看的十分无语,“…顾同志,大家伙都知道你是文化人,村东头就交给你负责了,回头你看看需要谁帮忙,告诉我我给你安排。”
原来是大队长在分配起了丈量任务。
“我想让骆川帮忙!”顾迟迟心中一喜,不顾屋里人侧目,直接开口点了骆川,她甚至喜滋滋的补充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骆川差点捂着脸笑出来。
但现在他只能大力一抹脸,强迫自己做出严肃的表情,嘴里还要骂一句:“你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
只是那语气软绵绵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看到他俩相处变得融洽,大队长心里又是无语又是欣慰,顿了顿才假装没看到他俩打情骂俏似的,点头应吓了顾迟迟的要求。
反正将骆川叫到这里,让村里人知道他参与了分地这件事,李保平的目的就达到了,其他的他也不强求。
没了顾迟迟打岔,大队长很快将屋里人分好了组,“好了,时间紧任务重,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大家伙这三天辛苦点,咱一起努力,把分地这件事干好干漂亮!”
屋里的几个人想着要做这么一件大事,个个都神情激动,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连夜就去干活。
等散了会,宣柳便拉着顾迟迟聊了聊马文秀一家的事,对骆川的处理方式表达了高度的肯定:“平时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骆大哥是个闷嘴葫芦呢!没想到他也有开口对付人的时候!”
想了想,她怕顾迟迟不开窍,于是掰开了揉碎了对顾迟迟道:“他这么站出来对付自己婶子,就是在维护你,你得记住这份情意,不能辜负了人家,你可得好好对人家,两个人好好过,这比什么都强,知道吗?”
“我知道啦宣柳姐姐!”被她这么说,顾迟迟不仅没有感到冒犯,反而笑得更甜了,“我会对他好的,你就安心吧!”
那上次说的绝不会喜欢人家这话还算数不?
宣柳有心想说出来取笑她,但又怕刺激到她,到时候害羞了又缩回自己的壳里,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宣柳算是看明白了。
别看顾迟迟好像对谁都大大方方的样子,如果只看表面,会以为她对感情一定游刃有余,但如果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
在感情上,她实际十分敏感,表面上的没心没肺只是她的保护壳,一旦察觉自己对人动了真心她就会迅速的钻回自己的壳里,而如果有人想要靠近她,她会先伸出触角试探对方是善是恶,一旦觉得这个人的靠近可能让自己受伤,她就会下意识的抗拒,想要再次走进她的心,就难了。
想到这里,宣柳叹了口气,对顾迟迟在感情上千回百转的心思十分无奈。
算了,这两人现在看起来好好的,自己只要看着迟迟让她别犯糊涂随便离婚就好了。
这么想着,宣柳便向顾迟迟告了辞,去忙分配给自己的活了。
等她走了,顾迟迟一个人百无聊赖的等在李保平家院外,这才发现,怎么过了这么久骆川还没回来?
她正要返身回去找骆川,就看到他高大的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李保平还跟在后面要送,他谢绝了李保平的好意,自己一个人往顾迟迟身边走。
脸上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顾迟迟猜不出他待在屋里那么久都做了什么。
但她对他向来是有话便问,于是回去的路上便绕到他身前,边往后退着走边问道:“哥哥,大队长留你干嘛啊?”
骆川一边暗自留心她身后,防止她不小心摔倒,一边嘴里还敷衍道:“没什么,叮嘱我好好干活而已。”
听着他滴水不漏的回答,顾迟迟直觉其中有古怪,她狐疑的盯着骆川,却看不出他究竟隐藏了什么小秘密。
实际上骆川心里也在犹豫,但他惯常不会将没落实的事情声张出去,因此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她,免得到时候事情有变,让她也跟着空欢喜一场。
然而,想到保平叔悄悄告诉自己的那个消息,饶是骆川也忍不住心中火热。
平反...
静静咀嚼着这念起来轻飘飘对于自己来说却重如千钧的两个字,骆川望着虚空出了神。
随后他沉沉的吐出一口郁气,强迫自己将心思转回眼下的事情上来。
。。。。。。。。。。
接下来几天,顾迟迟和骆川便开始忙活起大队长分派给他们的任务,重新丈量起村东头的田和地。
这个活关乎着之后地分地大事,村里人没事就来盯着他们,纵使是顾迟迟也没了搞事的心情,半点不敢马虎,每天早出晚归、战战兢兢的干着活。
尤其是她对这种事十窍通了九窍剩下一窍死活不通,最后竟然沦落到替骆川打下手的地步,好在骆川靠谱,干活麻利,计算严谨,这才没有掉链子,按时的完成了任务。
看着手中小本本上整整齐齐的记录的数据,顾迟迟心中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我可真厉害!”她完全忘了干活的主力是骆川这件事,对着自己夸了起来,“看看这写字写的多漂亮啊!回头一定要好好奖励我自己!”
骆川经过她旁边,经过这几天一起干活,他对她时不时冒出来的不要脸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的提醒道:“该去把这些交给保平叔了。”
顾迟迟这才将自己的劳动成果放下来,依依不舍的拿到了大队长家里交给了他。
等所有的数据汇总,万众瞩目的分地仪式就要开始了!
第24章 . 晋江文学城首发(二更) “小同志不要……
对于这件事, 全村人早就翘首以盼,等大队长将镇上和县上的领导请来,在大院坝上一字摆开桌椅, 看起来声势十分浩大。
承包土地就这么开始了。
大队长念一个名字,那家人便喜滋滋的带着户口本和家里人上前, 大队长宣布分给他们的田地, 没有异议的话就在文件上签字画押,再由镇上和县上的领导亲自盖章,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等轮到骆川的时候,顾迟迟跟着上去, 将写了两个人名字的户口本递了过去, 耐心的等大队长念出分给他们的地。
丈量这事就是他们做的, 顾迟迟对各块地的情况十分清楚,她不想离家太远,就悄悄的跟大队长说了自己看好的地, 只等着现在过一次明路就行了。
她提的要求并不过分,加上帮忙干了活, 大队长自然不会为难她,最后分给她和骆川两小块水田三块中等山地和一块三等地,既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 但都是顾迟迟看好的位置, 让她十分满意。
她端端正正的在文件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又将笔递给骆川,看着他将名字写在自己旁边,两人又在名字上盖了手印,顾迟迟心里便涌出难言的满足。
等两人要走的时候, 县上盖章的领导同志却看着骆川遒劲的笔记挑了挑眉:“骆川?你就是那个骆川?”
被他点了名字,骆川心里一紧,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他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着对方,隐隐的将顾迟迟挡在了身后。
在他过往的人生中,被上面的领导叫住就从来没有过什么好事。
“没事,骆同志你不要紧张,”但那人却没说什么,只是对着骆川意味深长的一笑:“只是提前恭喜你而已。”
说完不等骆川回答,他又对着悄悄从骆川身后探出脑袋的顾迟迟道:“小同志不要怕,以后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顾迟迟不明所以,但对方明显不带恶意,她也没必要太过紧张,于是对着他友好的笑了笑,便拉着骆川告了辞。
“他好奇怪啊,”回去的路上,顾迟迟抱着自家的土地证和户口本,和骆川讨论起了刚刚遇见的那个领导,“哥哥,你认识他吗?”
骆川摇了摇头。
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或许这人知道自己即将平反的事....
想到这里,他甚至产生了返身回去找那人问清楚的冲动。
但看了看顾迟迟,他又压抑住了自己的想法,继续听着顾迟迟胡乱的猜测着,“那哥哥你有没有什么远房亲戚之类的?哦!你爸爸是不是…还有你不知道的亲兄弟?”
她越想越觉得对方态度奇怪,对骆川和自己都友好的过了分,但缺失了关键信息,便怎么猜也猜不中真正的原因,不过此刻骆川心情好,他就像吃饱了出来晒太阳的大猫,懒洋洋的跟在顾迟迟旁边,看她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纠结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等事情落实了,她是不是会吓一跳?
想到那个场景,骆川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
从这天之后,村里人就再也不用去挣工分了,干的每一份活都是给自己做的,因此积极性十分高涨,不管顾迟迟什么时候出去,都能看到田间地头热火朝天的干活而村民。
因为骆川家里只有两个人,分到的田地不多,骆川便趁着自己第二次出门前加班加点的将田地犁了,连秧苗也插了,顾迟迟全程只需要跟在他后头给地里点上种子就行,倒是十分轻松。
今天中午也是这样,骆川在家里不远的地里浇地,顾迟迟便在家做好饭给他送去。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脚踩一双黑色的小皮鞋,戴着一顶宽檐的草帽,但她爱美,不想看到草帽上光秃秃的,便用碎花布在上头扎了一个蝴蝶结,长长的碎花布从帽檐上垂下,远远得看去,就像蝴蝶跟在她身后翻飞,十分的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