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雪道:“您的邀请我自然要来,不过您可不能只邀请我一个人,毕竟沈小姐才是霆鹤的正牌女友呢,”说着顿了一下,看向沈青禾,“抱歉,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就把你们的关系说出来了,青禾,你不会怪我吧?”
这下易格言更是掩饰都不掩饰的意外了,他看了一眼顾闻时,再次确认道:“沈小姐和周队长?”
沈青禾面无表情的站着,内心努力控制着冷笑的冲动,先前以为易格言是个正经商人,可没想到也像个女人似的这么八卦。话说回来,黄文雪真是奇葩的紧,她明明对周霆鹤有意,却又当众叫破她和周霆鹤的关系,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堵吗?
还是说她另有目的?
整个过程中,还有一个不爽的人——顾闻时。
他觉得易格言最后那句惊讶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可笑,自己堂堂顾家最有身家的公子爷,还愁得不到一个女人吗?
想到此处,他看向沈青禾,见她从刚才开始就安静异常,不由问道:“在想什么?”
“你说黄文雪是什么意思?”
“什么?”顾闻时微皱眉心。
“我是说她应该是早早就到上海了吧?我们的泳衣上架时间都已经确定了,为什么她和国安百货还没有任何动静?易格言可不像是个会白白错过时机的人。”
顾闻时沉思一瞬,道:“或许有什么我们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跟沈青禾一样,也以为国安百货一上来就会跟他们打擂台,可防备了这么些时日,愣是没有等到对方的任何动静,就连爱华公司的产品上新时间都没有听说过。
此时讨论也只是猜测,沈青禾只好道:“是狐狸总会露出马脚的,咱们先做好眼下的吧。”
永安百货明日上新,而沈记内衣店的正式开张时间只比其靠后一天。
顾闻时将沈青禾送到弄堂口,便回去了,临开车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你跟周霆鹤到底怎么回事?”
他问这话是有缘由的,南京时两人宣称是男女朋友,相处间行为举止又着实亲密,他便不疑有他。可回到上海这些日子,她们忙着新的合作,朝夕相处的机会的难免多了些,可周霆鹤压根就没有出现过几次。
顾闻时是经过世事的,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早有怀疑,可却不好问出口,今晚正好黄文雪别有用意的提了一下,顾闻时算是找到了个正经的借口。
沈青禾听他这一问,心里就是一紧,顿了一瞬,才以玩笑般的口吻回道:“你就别操心我了,还是多操心操心正经事吧。”
说完转身就小跑进了弄堂。
顾闻时见她跑进去,对着弄堂口看了好半天才开车走了。
沈青禾听见汽车声,才松了口气。心里边纠结边往家走。刚走到家门口,突然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她立刻抬头朝四周望去,果不其然,周霆鹤半隐身在黑暗里,靠着墙,此时手里还夹着半截烟。
沈青禾叫了一声“周霆鹤”。
他听见了,直起身子向她走近,顺便将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脚踩上去,踩灭了微亮着的火光。
“回来了?”他声音略有沙哑,却依然是一贯的低沉。
沈青禾无声的点点头,“不是说没空吗?怎么又有空来?等了多久了?”
之前拿到入场券的时候,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他却说今晚有事要办。
“事情完了,刚刚到。”周霆鹤回答完,又问:“顾闻时送你回来的?”
“啊。”沈青禾点头,然后去开门,“你猜我们今晚碰见谁了?”
“谁?”
“黄文雪。她应该到上海有些时日了吧?她没有去找过你吗?”
“没有。”
两人一问一答,走进了客厅,沈青禾开了灯,脱了外套,然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清茶。
“你找我没什么事吧?”沈青禾坐到他对面,惯例问了一句。
周霆鹤摇摇头,并没有端起她倒的那杯茶,而是陷入了沉思。
沈青禾百无聊赖的喝了口茶。本来她每次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换睡衣,可此时却不好遵循旧例。她俯下身去用手揪着拖鞋上又软又滑的人造毛,脑子里思索着今晚的事要不要跟周霆鹤先打个招呼。
遇见黄文雪和易格言的事肯定是要说的,可是顾闻时的怀疑呢?要不要说。先前她只以为在南京做戏是权宜之计,只要回了上海就能一切照旧了,可是她忘了顾闻时。
顾闻时当时也在南京,她可也是他们这段关系的见证者,要是被他看出了破绽,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呢。他要是问起他们伪装的原因呢,或者可以直接说两人因为某些原由在一起没几天就已经分手了,可这会不会显得太儿戏,以至于没人相信?
这些沈青禾通通不确定,此时只好在心里纠结着,天人交战。
突然,她听周霆鹤说道:“我最近才发现你似乎有些不一样?”
“什么?”沈青禾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抬头看向他。
“你赚了这么多钱,可有想过置产置地?”
“啊?”
“我查过你这个院子,是你刚到上海时租的,还有你在上海的所有银行户头,里面连一千块钱都没有,可我记得你的沈记每个季度给荣织元的分红都不下五万……”
沈青禾的怒气来的猝不及防,她嚯的站起来,盯着他,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查我?”
生气和害怕一起夹杂在胸腔里,沈青禾一方面是猝不及防,另一方面是信任和自信被突然打破的慌张,她只能在言语间寻找一个暂时发泄的突破口。
“周霆鹤,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这一刻,她看向他的眼神情绪几经辗转,从讶然、意外,再到深深的戒备,她外表虚张声势的质问着,大脑却几乎是本能的快速转动起来,想着后路。
“你赚了钱,不买房不置地,连唯一的住所都是临时租的,我记得你曾到如意楼买过珠宝,连同我上次给你的那些,价值不菲,可你连在银行开个保险箱都不曾……”周霆鹤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浊气,再睁开时缓缓问道:“沈青禾,你所有的一切都不曾想过留在上海,你这样不信任这个地方,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留在这里?”
心有那么一瞬就开始慌了,沈青禾后退了一步,可身后就是沙发,她退无可退。她不敢沉默的太久,因为这样就像是默认了一样,可是嘴唇潺动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我没有……”
这句话有多么的苍白,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
周霆鹤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失望的神色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他嘴角轻扯像是是冷笑。
沈青禾看着他一声不响的站了起来,然后往门口走去,突然就慌了。
她去扯他的胳膊,可最后只扯住了一截袖口,“你干什么去?”
她的声音委屈又慌张,可周霆鹤听到的却全然都是戒备。
“放心,你的事我并不关心。”他看向她,声音里满是嘲讽,“不过,交易照旧!”
他从她手中将衣袖毫不留情的挣脱出来,走了两部又停住,“没有回身,只是略一偏头,道:“啊,对了,之前说的下一批药品免费,希望沈小姐说话算话,三日之后我来提货。”
听着小院的大门咯吱一声开了,又咯吱一声关上,沈青禾眨了下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半晌,她才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我有更好的去处,凭什么要留在这里……”
周霆鹤推门而出,重新隐入黑暗里,却久久站着没挪动一步。他已经很久没有陷进这种不可控制的情绪里了,他静静站了半晌,听见里面的人踢踢踏踏的走出来,关了身后的大门,然后重重一脚踹在门上,发出“哐”的一声。
他的脑海里已经本能的浮现出那个人出气般的神情,然后懊恼的将之抛到了脑后。骄傲如他,即使是隐隐猜到了什么,他依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大半夜的跑过来亲自求证。
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什么叫人心难测。可秘密被人叫破那一刻,沈青禾那一瞬表现出来的慌张和戒备他还是无法接受。
慌张他能理解,可戒备……那样决绝、争锋相对像是看阶级敌人的目光,周霆鹤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也明明白白的知道了,她从未信任过他。
第66章 店大欺客 ·
永安百货上新和沈记内衣店开张是前后脚的事。
永安百货上新当日,整个大厦的顶空都挂满了彩带,上书:开业大酬宾,一件八折,两件六八折。
目前市场上的泳衣分两大类,一类是国产,一类是进口,国产相对便宜,但衣服的贴身性和衣料的质量几乎完全没办法和洋货相比,但洋货虽好,可价格也漂亮。永安百货的新产品恰好弥补了这两个缺点,衣服质量和舒适度比起洋货都有过之无不及,种类款式还多,再加上价格又极度亲民,活动搞了整整一个星期,上海几乎每个游泳爱好者人手一件。
就连电影明星周曼华和顾兰君看到杂志上的宣传后,挑了好几个款式,让助理来买。顾闻时立刻抓住机会,安排报社记者拍摄了助理付款的侧影,配上文字大肆宣传。然后客流量几天之内又增大了好几倍。
一时间,上海滩竟以拥有一件沈记泳衣为炫耀的资本之一。
顾闻时一边感叹明星效应的魅力,直言这样下去,永安百货上海总店的年度目标任务这个月就要完成了。一边又问沈青禾:“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无耻了点?”
毫无疑问,利用明星免费给自家打广告是沈青禾的主意。但顾闻时作为一个身经百战、老奸巨猾的商人,这样问会不会太纯情了点。
沈青禾不以为意,“这怎么会是无耻呢?他们的助理确实来买东西了吧?咱们又没有胡说,而且这事见报对他们也没有什么负面影响啊,顶多算是蹭点流量吧。不过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不如请她们来代言?”
顾闻时却摆手道:“别闹了,他们俩向来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顾兰君跟我们本来就有合作关系。”
两人不合,这事沈青禾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心里吐槽,这些明星怎么跟谁都不和啊?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好事。众所周知她们不和,要是这时候两人合体拍广告和海报岂不是自带话题。
沈青禾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有奸商的潜质了。
正好趁着机会,她就将上回没有送出去的企划给顾闻时看,建议道:“我本来是打算投资电影的,这下好了,咱们电影和广告一起上,然后重新出她们的海报,两人都是美女,顾兰君性感,周曼华青春,正好代表了当下女性最主流的两种类型,我相信一定到时候效果一定会很不错的。”
顾闻时听了她的建议,当即要了企划书打算回去细看,但还是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一次性请两位顶级明星,这花费肯定不小,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公司内部进行评估后期预收,要是评估下来价值不大,恐怕……”
“当然,谨慎一点还是好的。不过这既然是我们的合作,如果要投资拍摄,我们沈记自然也会投钱进来,不会让你们一力承担的。”
顾闻时点点头,“钱的事好说。”
另一边,沈记内衣店自打开业,客户就没有断过,沈青禾为了应付开张,又再次招了四个店员,培训上岗。
店内的商品除了丝袜和内衣,还有日常袜子、家居服以及一些洗护用品。装修直接照搬了现代某些旗舰店的装修模式,从店内灯光、试衣间再到产品陈列专柜,无一不显示出品味。而且跟之前彩妆店不一样的是,店内一众产品并不是一味的只走高端路线,她还专门辟出了一部分作为平价区。
平价区的商品也是种类齐全,但是价格上要亲民的多,一件衣服从几毛到几块各不相等,这样的价格,一个稍有收入的女性都能负担的起。虽然价钱相对便宜,但是对于质量的把控上,沈青禾还是非常严格。她选的都是现代卖的比较火的牌子,高端品牌拿到民国依旧当成高端品卖,低价品牌也一样按照低价卖。
做生意这事,虽然要赚钱,但不能昧着良心,这是沈青禾一贯的宗旨。
这天,沈青禾在店内盘账,新招的李如月就匆忙跑了上来,“老板,你快去看看吧!”
“怎么了?”
“有位顾客和小棠姐起了争执。”
沈青禾听罢皱了下眉,跟着她下了楼。沈青禾的办公室依旧在彩妆店这边的二楼上,但是内衣店和彩妆店彼此是打通相连的,所以她到彩妆店这边也没有多费什么功夫。
来到内衣店这边,沈青禾刚好听见小棠尖锐的声音:“……没钱你也敢进来……穷鬼……”
对面的女人连哭带喊,嚷嚷着店员欺负人,就要冲上去,然后被其他店员冲上来拦住了。她仍旧不依不饶,干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幅情景被刚走到门边的几个顾客看到,她们面面相觑半晌,然后犹豫着退了出去。
沈青禾看到此处,终于出声,“出了什么事?”
小棠是老员工,之前一直在彩妆店工作,深知沈青禾对员工很是尊重且护短。此时一看到她立刻觉得有了靠山,红着眼圈挪步过来道:“她不讲道理,欺负人……”
沈青禾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指着另一个店员道:“先把客人扶起来。”
那个店员收到指令,立马上前去扶,可女人正在气头上,一甩胳膊直接将那店员甩飞,要不是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扶了一下,那店员的脑袋就要磕到专柜的棱角上去。
“哎呀,”跟着沈青禾一同进来的李如月一看这阵势,赶紧再次上前去劝,“大姐,地上凉,您先赶紧起来,我们老板来了,您有什么意见咱们好好说。”
这次她留了心,拽着女人的胳膊用了大力气,任凭女人怎么挣扎都没有甩开。女人挣扎了一会儿,听见她这话,立刻不嚎了,一骨碌翻起来,眼睛骨碌碌朝四周瞅,“哪个是老板?”
沈青禾站出来,道:“我就是,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