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牢记历史,我们将勇于创新,我们将真情与真心尽情挥洒在高尚的科研事业中。”主办法的话语铿锵有力,听得人热血沸腾。
观众席中唯有一人脸色发白,手中不停冒着虚汗,心里计算着时间。
在宣言结束后,这个表现极不自然的男人咬牙,倏然起身,趁着主办方还没下台,立刻发难。
“董先生,您刚才是不是提到了我们对科研事业要真诚。”
董先生作为主办方最重要的人员,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立刻反应过来,点点头,“对,我认为这是一个科研人员最基本的行业道德标准。”
他的措辞很谨慎,不留任何攻击的机会。
记者的目标也不是主办方,他的目光瞬间落到大厅的东南方向,语言犹如最尖锐的钢刀,破土而出。
“那么为什么一个私生活混乱,靠人捧起来的女人,也能作为展示方参加这次大会,这是否是对这次大会精神的亵渎。”
董先生终于皱起眉头,目光严肃。
主持人眼见情况不对,想打圆场,有人却毫不领情。
“说是要真诚对待科研,难道只是嘴上说说吗?”记者咄咄逼人,丝毫不让,“据我所知,海澜公司的时零小姐原来只是个日语专业毕业的学生,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是科研工作者,怎么可能研发出产品。”
“尤其她是在认识甄世明先生后,才有机会接触该行业,可以说她完全是被人用钱砸出来的。”
“我认为她应该被剔除名单,离开这次大会,才对得起这次大会精神。”
记者的话很明确,时零没能力,全靠身体睡出的成绩,这种人不应该有资格参加大会。
大厅众人的目光已经完全震惊,大概没想到参加科技类大会,还能吃到这种瓜,他啾恃洸们的视线在东南方和记者身上来回切换。
记者镇定的神色下,是跳到嗓子眼的心脏,他清楚感受到外套中的衬衫已经完全汗湿,但他已经没有别的路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主持人已经完全绝望了,不仅他,所有主办方相关人员都恨不得将胆子大的记者沉到长江。
他们辛辛苦苦策划的大会,快成了笑话,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嘛,非闹得这么难堪。
邢信瑞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笑容,目光阴冷如黑暗中的毒蛇,他要时零彻底在A市失去一切,腐烂成泥,让她再也不敢妄想任何东西,这次大会是正是天赐良机。
观众席已经哗然一片,后方的甄世明暴跳如雷,差点要冲出去揍人,被方厚及时拉住。
最后在时零的眼神威胁下,不情不愿坐回原位,腮帮子死死被咬住,手骨被握得咔咔作响。
团队中的其他人皆是一脸茫然地看向时零,手足无措,现在经历的一切实在超出他们的阅历范围,他们只能惊慌地指望着主心骨。
时零静静地回望他们,她的眼中仿佛有神秘璀璨的银河流淌,星光于其中闪耀,像是小时候,躺在家乡的草地上仰望星空,宁静又浩渺。
几人的心渐渐静下来,周围的窃窃私语再也影响不到他们,只要这个人在,他们就无所畏惧。
忽地,她唇角轻扬,恰如星移斗转,绚烂璀璨,神秘渺茫,晃花了人的眼。
团队几人清楚听到来自于外人的抽气声,似叹息,似惊艳。
“3、2——”倒计时被轻声念出,像一缕轻烟,似乎随时能飘散,却让周边人不自觉屏住呼吸,“——1。”
后方的双扇门被突然打开,大厅所有人下意识回望。
明亮的光线驱散了室内的晦暗,清澈温柔的光芒流淌进来。
身着藏蓝色正装的警察有序进门,神情肃然,警徽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们环视大厅,鹰隼般的目光快速锁定一个位置,疾步走过去。
冰冷的镣铐发出清脆的声音。
“邢信瑞,你涉嫌指使他人拍不雅视频,进行威胁恐吓勒索,现根据相关法律,予以逮捕,立即和我们回去进行调查。”
第36章 ·
严肃的声音宣告着毫不留情的决定, 银色的镣铐在大厅灯光下反射出冰冷森寒的光芒,两名警察来到他身后,一名警察笔直地立于面前, 丝毫不留任何空隙。
邢信瑞面无表情地任由警察动作,此时的他哪有刚才半分富二少的模样, 浑身阴沉, 那双眼睛让人看一眼就脊背发凉。
阴冷得让人心惊。
大厅瞬间静得针落可闻,跳跃式的发展让许多人脑子发蒙。
怎么回事?
前一刻大家不是还在议论海澜的事,这一刻就换成了邢家少爷被刑拘,电影都没有这么戏剧化。
愣神许久的董先生走下台, 向警察敬了个礼, 作为大会主办方,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评估者被带走,什么也不做。
为首的警察回了个礼,知道的他的来意, 配合地出示证件,表明自己确实是警察, 至于案情属于保密内容,无可奉告。
董先生了解地点点头,只要对方是合法作为就行,他表示一切以配合警察工作为先。
两方合作愉快。
邢父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得愣住, 一脸的不可置信,直到邢信瑞要被带走,才恍然回神, 急忙追问道:“警察同志, 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子怎么会犯法呢, 是不是抓错人了?”
他明明一直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呀,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他手里,哪有机会犯罪。
警察皱起眉头,认出面前人是嫌犯的父亲,面色更加沉稳,成为警察后,他们见过无数罪犯的家庭,他们哭喊着自己的亲人没有犯罪、不可能犯罪,但事实摆在那里,朝夕相处对你笑的亲人有可能就是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凶手。
“我们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既然来到这里,就表明我们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这些证据足以让他被刑拘。”一板一眼的话语中皆是凛然正气。
邢父哑口无言。
倒是一直安静的邢信瑞讥讽地笑了一声,笑声在大厅中清晰可闻。
邢父本来就因为束手无策而恼火,作为源头的邢信瑞竟然还如此表现,他顿时火气上头,三两步跨到对方面前,右手扬起狠狠甩了一巴掌。
邢信瑞被打得头一歪,左脸五指痕迹高高隆起,形状可怖,嘴角甚至有血丝渗出,可见邢父用的力气之大,原本还有几分俊朗的面孔,彻底肿成猪头。
他仍旧是那副嘲讽的模样,谁都不放在眼里,气得邢父又要给上一巴掌,被警察及时拦下,刚才是由于邢父离得近动作快,又是嫌犯的父亲,一掌下去没来及拦住,这回有了准备,自然不会再给对方机会。
法网之中,一切罪责,都将由法律来审判。
掌掴的行为大厅众人见怪不怪,都以为邢父是气愤儿子不争气,竟然被抓了起来,只有邢信瑞知道他的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邢父担心的从来不是邢信瑞会怎么样,而是邢家人决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被警察押走,这会让邢家的名声一落千丈,一旦被竞争对手用作把柄,邢家将受制于人,企业家的儿子犯罪是会直接影响到企业公信力的大事。
他邢信瑞在邢家除了继承人的身份,一无所有。
也正因如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没什么可失去,而邢父要考虑家族,对方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从牢中捞出来,证明是误抓,哪怕圈里人对此心知肚明,邢家依旧要证明给公众看,他们是“清白的”家族。
所以他只要静静等待就好,等着之后到来的律师告诉他如何脱身。
大厅中落在邢信瑞身上的视线变得意味不明,三三两两之间忍不住交头接耳。
“我是真没想到,邢家的儿子竟然这么‘厉害’,在这种场合被抓了起来,太出乎我意料了。”
“可不是嘛,之前邢况带着他儿子和我见面的时候,我还好好地夸赞了一番,现在想想真是打脸。”
“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让他直接被刑拘,之前比较爱闹的几家的孩子出事都没这么严重,顶多行政拘留。”
“谁知道呢,这种事情在完全结束前,一般是不会放出过程的。”
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吗,恶意的话语无孔不入,自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蔓延汇聚,直至你的心脏处,化为一把小刀,慢慢切割,难受却又不知道哪里难受,邢信瑞有些恍然,有多久他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了,他都快忘了,自己少年时,也被人恶意嘲讽过。
邢信瑞恍若又回到当年孤立无援的境地,浑身发冷。
海澜一行人呆若木鸡,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刚才还千夫所指,这一会怎么就天翻地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警察逮捕邢信瑞吸引过去。
不管怎样,都让人松了口气,刚才着实太吓人,他们这群小年轻差点都要心脏不好。
缓过神之后,几人皆是目光发亮地仰望时零,女人纤细窈窕的身躯在他们眼中形象越发高大,那撑着头慵懒的动作是如此迷人,漫不经心的眼神里是天下尽收于手的霸气,坐在那里便如高山仰止不可超越。
尤其是刚才倒数的场景,太!神!了!
总之时零在他们眼中已经加上了十层滤镜,比某图秀秀还凶残。
时零被他们看得忍不住略微后仰,要是视线能化为激光,估计她人都没了。
甄世明早就安静下来,笑嘻嘻地观赏邢信瑞的被捕时光,他现在心情可舒畅,也终于知道时零的计划,敢情在这等着,不错,他非常欣赏。
要他说这种三观不正的人,早该被抓起来,好好改造,肆意妄为的人不适合在法治社会生存。
他虽然狂,虽然嚣张,但从来知道为人的底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清清楚楚,从不越线。
就在所有人以为事情要迎来落幕时,一个女人自座位上起身,冷静朝警察道:“警官,我这里要控告一个人。”
警察有些惊讶:“时零小姐,请说。”
众人这才一脸了然,对方原来就是刚才被记者指责靠关系走后门的人,他们忍不住细细打量,人类这种生物,无论哪个年代,都对八卦津津有味,八卦的女主人公在这,他们当然不能错过机会。
这一瞧可不得了,不少人眼睛都要直了。
灯光中她凝脂般的肌肤仿若冰雪晶莹细腻,鸦羽般的长发宛若瀑布倾泻而下,朱唇犹如雪中腊梅,引人沉醉,乌发红唇的美人眼角微挑,多情又烂漫,可她的眸光冷清弥漫,幽深似潭水,矛盾在她身上糅杂,散发出更加独特的魅力。
也不是不能理解甄二少为什么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了呢,众人恍恍惚惚情不自禁想到,要是有这样的美人陪在身边,他们怕是也会成为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吧。
他人眼中的时零美貌绝伦,可记者眼中的时零形似恶鬼。
记者整个人大汗淋漓,恐惧和害怕浸满每一个毛孔,侵袭着虚弱的心脏,他扶着旁边人的椅背才勉强站稳,邢信瑞被抓之后,不安猛然扩大,可他毫无办法,只能像砧板之鱼,等待自己的命运。
他本身就不是多大胆的人,如果不是一念之差,贪图钱财,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时零的起身直接让他如坠冰窟,整个人哆哆嗦嗦,刚才他质疑的声音有多慷慨激昂,这会内心就有多后悔,谁知道警察会刚好出现在这里。
简直就像是报应。
女人的目光投向他,太远了,他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眼神,嘲讽还是讥笑,浑浑噩噩中他只能听见坚定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
“刚才有位记者凭空捏造事实污蔑我,侵犯我的个人名誉权,希望各位能严肃处理,还我清白。”
侵犯个人名誉罪严重的甚至可以追究刑事责任,时零身边有甄二少,他们不会放过他的。
做贼心虚加上坐牢的恐惧让记者的精神崩溃,他脸部肌肉抽搐,指着邢信瑞疯狂大喊:“是他,是他给我钱!让我污蔑时小姐的!我只是拿钱办事!”
“我原本想拒绝,都是他的原因!”记者极力撇清责任,“我是无辜的,我原本只是想随便说两句,那些话都是他告诉我的。”
为首的警官没有管对方念叨的话语,在向周围人确认过后,肃着一张脸,示意另一个警察去把记者带走。
“是不是无辜,我们自会查明,现在请保持安静。”
冰冷的镣铐声再次响起,记者的嘶喊声戛然而止,像是突然中止的闹剧,引人发笑。
邢信瑞一直阴着脸,记者反水也没能让他有丝毫波动,像是在听局外人的事。
在通过双扇门的时候,他突然扭头朝一边看去,女人似有所觉侧过头。
四目相对。
邢信瑞眼睁睁瞧着那个本应堕入淤泥的女人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像是在告诉他,一切还没有结束,别忘了你的软肋。
他陡然睁大眼睛,想起自己对时零做的事,联想到时清蕊可能遭受危险的场景,整个人被刺激到,呼吸开始急促,无数血液涌向大脑,只有一个想法死死留在脑海中。
不可以!不可以伤害他的光!他不允许!
在外人眼中,就是邢信瑞和时零对视一眼后开始发疯,他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冷静模样,恶狠狠地盯着时零,手臂青筋暴起,充满攻击性。
他蓦地扭身朝无辜的女性冲过去,神情狰狞,谁也不会怀疑他想对目标下狠手。
众人的心瞬间拎起。
电光石火之间,邢信瑞被眼疾手快的警察狠狠压在地面,撞击的沉闷声响起,他的半张脸被死死压在地面上,沾染上无数灰尘,肩膀被大力按住,本就肿胀的脸庞更加狼狈。
他眼神凶狠,扭动身体不停挣扎,但终究只是徒劳。
众人松了口气,说实话谁都没想到他带着手铐,还想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行凶。
海澜几人高高悬起的心脏也慢慢落下,眼睛像刀子一样嗖嗖刮向邢信瑞。
不可理喻的人!
自己行违法之事被抓起来,还想拖垫背,太无耻了!
在绝大数人眼中,时零可不就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吗。
时零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姣好的脸庞上平静如波澜不惊的湖面,完全没把行凶者放在眼里。
她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男人,一如对方曾经居高临下地俯视原身。
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场滑稽的戏剧,而邢信瑞就是台上表演的小丑,甚至带上了好笑的意味。
——如此轻蔑、如此……不在意。